第14章

第14章

蕭循回眸意義不明地看了李如意一眼,沒說什麽,對裴酌道:“起來用膳。”

裴酌像沒有骨頭一樣,保持趴着的姿勢從貴妃榻中間挪到邊上,雙腿先着地,然後站起來,腳後跟踩到蕭循的靴子,踉跄了一下。

蕭循抓住他的胳膊:“站好。”

距離太近,裴酌在蕭循衣服上聞到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他一下子醒神,太子剛才去鏟除□□了,肯定會遇到抵抗,動刀了嗎?

“你受傷了嗎?”

蕭循:“沒有。”

血腥和太子這張臉一點都不相稱,裴酌無法想象蕭循刀尖染血的模樣,很多時候,他看蕭循就像看一個遵紀守法的檢察官。

蕭循退開一步,道:“我回來換衣服,待會兒還要出去。”

裴酌客套:“那你一起吃飯嗎?”

蕭循:“好。”

太子殿下有遷就鹹魚吃飯地點的寬容,裴酌在哪,飯桌就設在哪。

裴酌坐在桌邊,等菜上好了,蕭循也換好一套衣服折返。

菜色較為清淡,照顧了裴酌使用過度的嗓子。

“下學後,可覺得無事可幹?”蕭循回憶起裴酌懶洋洋癱在床上的樣子。

裴酌連忙把青菜咬斷吞下:“不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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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人最怕上司突如其來的問候了。

“李如意,去把你看的話本,挑幾本給裴酌。”蕭循似是推薦,但語氣證明他并不愛看,“一個人的時候打發時間。”

李如意聞言,嘴角一揚,立馬跑出去,“殿下稍候。”

裴酌心裏淡淡感慨,卷王上司是這樣的,不僅安排你的工作,還想幫你豐富娛樂生活,其實他只要睡覺就好了。

看話本啊……“寓教于樂”四個字浮現在裴酌腦海,他忽然想到,現代有未來星際科幻片,古代也可以有自己的科普軟文,将美好未來的想象寫進話本裏。

他作文水平一般,但是口述編故事,找個書生代筆,還是沒問題的。

話本從古至今經久不衰,就李如意那樣子,一看就是大衆口味,倒是可以看看他挑的話本風格,把握一下流行方向。

等等……他剛才是不是工作腦了?

裴酌心情複雜地看着筷子尖的晶瑩米飯,跟太子同桌吃飯就是這下場嗎?

很快,李如意把話本送來。

裴酌随意翻了翻,發現大宣的話本基本是大白話了。

難怪李如意可以聽懂他的一些“話”。

想到初次見面的情景,裴酌微微一僵,以後要慎言。

他翻到扉頁,看見話本作者的名字:“律呂公子?可以介紹認識嗎?”

李如意看了一眼太子。

蕭循:“直說。”

李如意:“律呂公子其實是一位閨中女子,不以真身份示人。不過據我探查,很大可能是太傅之女,裴陽。太傅治家嚴謹,裴陽不敢讓太傅知道她的風月筆墨,裴公子你想見她的話,恐怕難以成行。”

李如意說話時暗暗觀察裴酌的反應。

太子早就懷疑裴酌的身份,然而去黔南調查的兄弟還沒回來,眼下除了長得有點像沒有其他證據。太傅對唯一的兒子愛之深,開不得玩笑。

那麽,裴酌他自己知道嗎?

裴酌好奇道:“太傅就是你的老師嗎?”

蕭循颔首:“太子太傅。”

裴酌:“那可以理解律呂公子了,不要給她添麻煩。我找其他人寫書也一樣。”

能教出太子這種學生,太傅大人相當嚴格,知道飽讀詩書的女兒将才華用在旁門左道,影響家庭和諧。

李如意忍不住嘴賤:“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畢竟是殿下的親太傅,陛下還曾想把——”

“李如意。”蕭循喝了一口茶水,“走了。”

李如意:“哦。”

他只暗示一下太子很搶手。

不過,裴酌最好還是跟太傅沒有關系。

太傅願意把女兒嫁給太子,但一定不願意把兒子嫁給太子。

唯一的兒子跟畢生精力輔佐的學生,那真是對太傅的雙重打擊!

裴酌正想着去哪裏再物色一個寫手,走到門口的蕭循停下,想起什麽,道:“金塔寺的大部分工匠已經歸家,你想刻碑的話,讓李二聯系。”

裴酌:“你怎麽處理教衆?”

精神和身體雙重中毒,直接放歸家也不好。

蕭循:“先關着。”

……

翌日,裴酌苦哈哈地睜開眼睛,根本不想起床。

天亮就要開始教書,教滿滿一個早上,下午讓他們自習鞏固。

沒有電燈,晚上不能寫作業,只能從白天勻出一點。

早上聽說蕭循徹夜未歸,裴酌還腦補了一下太子在地牢審理犯罪頭目的畫面。

中午饑腸辘辘地剛準備吃午飯,二皇子強闖太子別院,告訴裴酌一個重磅消息——太子被皇帝囚在東宮了!

裴酌手裏的花卷掉進了粥裏。

蕭緋見皇嫂都吓傻了,微微嘆氣。

抄了金塔教這麽大的動靜,再怎麽也不可能瞞過皇帝。尤其太子還把頭目先斬後奏,教衆關了讓其反省,派人施藥。

父皇暴跳如雷:“你是不是想把朕也關起來篡位!”

教衆解毒,說點不好聽的,等于暗指皇帝有病。

一向溫和敦厚的太子雷厲風行,苦于太子行事完美的谏官揪到錯處,彈劾奏折如雪花飛向龍案。

蕭緋:“顏妃無視禁足令,跑到陛下面前說太子屢次抗婚,是因為癡情于她,糾纏不休,她才在陛下面前說皇子們的壞話,希望陛下有所察覺,說太子曾揚言等陛下駕崩後霸占後宮。”

“顏妃跟金塔教關系密切,狗急跳牆了亂咬人,想洗白複寵。不過她弄巧成拙,低估父皇的疑心和對皇室名聲的在乎,父皇賜了她一杯毒酒。”

“有人順着此事做文章,說陛下龍體抱恙,太子不思孝順,沉迷風月。”

蕭緋指了指脖子:“有人看見太子脖子上的……,說是跟顏妃私通。”

裴酌脫口而出:“哪裏跟她有關,是我咬的!”

蕭緋的表情一下子高深莫測,他就知道。

其實并沒有人看見太子脖頸上的牙印。今日太子上朝,裏面加了一件有領子的中衣,蕭緋有些好奇在遮什麽。

哦豁,詐一下皇嫂就承認了。

裴酌面色蒼白,是他偷懶了,他本該用科學打敗迷信,但因為歷史上皇權數次對宗教的碾壓,讓他覺得可以偷個懶。

執行這一政策的蕭循背負巨大的壓力,他上頭還有個皇帝。

太子本來韬光養晦,兢兢業業,不似炮灰,因為他的撺掇,所以露出鋒芒,打擊金塔教,惹了天子之怒。

裴酌怔怔地想,若是因此被廢黜,這是由他促成的歷史必然嗎?

“太子會有事嗎?”帝王在有多個皇嗣時,對親生兒子手下不留情。

蕭緋:“誰知道呢?我是來接你回二皇子府的。”

“萬一有人參一本太子謀反,這處別院會被當成藏匿謀反證據的地方。”

裴酌忽然想起,蕭循讓他安心教書,兩耳不聞窗外事,是不是預料到了今日?

蕭循沒讓他撤離,應該是篤定這裏安全吧?

裴酌道:“我不走。”

蕭緋垂眸,他就知道,必須是白來一趟。

什麽“大難臨頭各自飛”,不存在的!

“你要跟太子同生共死?”

守着裴酌的李二,見二皇子說話不中聽,道:“屬下會寸步不離保護裴公子。”

“二皇子請離吧,免得連累了你。”

蕭緋冷哼一聲:“我是從宮裏跑出來的,再過一會兒,你這裏有人盯着,想出去也不行了。”

裴酌突然改了主意:“我跟你走。”

蕭緋:“什麽?”

裴酌突然開竅。

他認識去東宮的路,有系統保護,硬闖皇宮他又死不了,萬一皇帝不念父子情,他就把太子救出來,找個山清水秀民風開放的地方,他教書,太子七竅玲珑,敏而好學,适合給自己當助教。

他兜裏的銀票夠他辦個小學堂,教一小批學生。太子登基,固然能在大範圍推廣科學教育,但面臨的困難也更大。

從小試點開始,從下而上,或許會更輕松順利。

過個一二十年,他和蕭循在的地方,會變成朝廷高攀不起的模樣。

首先,他要離開太子別院,離蕭循被困地近一點。

裴酌吩咐李二:“你讓後花園的學生趕緊離開,先放幾天假,什麽時候上課待定。”

裴酌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把銀票帶走就成:“我好了。”

蕭緋:“…………”

李二張大了嘴巴,變卦這麽快?

裴酌對李二道:“我會想辦法搭救太子,見勢不對,你們也跑,不要束手就擒,帶上細軟,來日方長,你們才是太子殿下最寶貴的財富,折損一兩個都不行。我能救一個,但救不了你們。”

李二:莫名感動,但是???

蕭緋:“……”

皇嫂不僅要跑,還要把太子的家散了?怎麽不算一種當家做主呢?

你看他強行進來這麽久,因為跟皇嫂說話,就沒有被趕走……

裴酌悄摸摸跟着二皇子走了,他還打算去找三皇子。

蕭循應該考慮到了父皇的反應,但弟弟們是不穩定因素,最好把擁有兵權最不穩定的三皇子穩住。

……

東宮。

李如意握着手,低聲對太子道:“太傅大人說,支持殿下鏟除金塔教。”

蕭循:“嗯。”

李如意激動地握手,殿下當了這麽多年好太子,運籌帷幄,終于會用武力解決問題了!

什麽金塔教,那腌臜玩意兒,跟它兜圈子都嫌煩。

“還以為殿下遇到裴酌會更心軟。”話本上說有軟肋的人是這樣的。

蕭循:“嗯?”

李如意:“哎,李二來了。”

蕭循能理解李如意的激動,此事風格确實不同以往,因為他預測到裴酌的教育計劃會遇到的頑固阻力,不如早點由此事引出解決。

朝廷中的,他身邊的,有些人不必等到他登基,變成更頑固的勢力。

有些事刻不容緩,有些事徐徐圖之。

李如意聲音突然複雜:“殿下,裴酌跟二皇子走了。”

蕭循臉色幾不可見地一黑。

有些人一試探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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