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東宮門,一匹雪白的駿馬從朱紅大門闖出,晨風将輕薄的白色衣袍邊吹翻卷起,飒飒如流雲過境。

君王赴約,美人酣睡。

裴酌嫌熱将涼被踢開,只身着一件自己的睡衣,他側着睡,臉頰壓在草席方枕上,不用看就知道會被壓出一排紅色印子。

蕭循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臉轉過來。

似乎很好擺弄。

“裴酌。”蕭循喊道,嗓音如清風拂過面頰。

裴酌下意識應了一聲,但再沒有其他反應。

蕭循想到李二說他只睡了兩個時辰,不由好笑。

……

知了躲在疏桐葉裏,随着日光盛大,清響愈發嘹亮。

裴酌睡到中午,顫着烏黑的睫毛睜開眼睛,他好像夢見自己在泡溫泉,雖然不如疾風暴雨驚心動魄,但一波一波的熱水沖過來,他在水裏也站不穩,想抓着池壁的扶手爬上岸。

一直失敗。

裴酌睜圓眼睛,不對,他中途是醒過的。

再怎麽睡死……也很難不醒,他渾然忘記自己召來的皇帝侍寝,驚得掙紮起來,被蕭循用“我輕一點,你睡吧”安撫住。

這樣比上次也并沒好多少,感覺跟老夫老妻似的黏黏糊糊叫人不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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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驚覺,這真的不是一種奇怪的play嗎!

下次要想個別的辦法。

快點忘記醒過這件事!

裴酌坐起來飛快地把所有函數公式在腦海中過一遍,慢慢恢複了鎮定。

定時有好處也有壞處,蕭循果然很守時,壞處是沒有時間給他洗澡。

只能洗個自助澡了。

他才沒有蕭循的厚臉皮,能堂而皇之地要熱水。

他得自己燒。

裴酌扶着床站起來,門簾刷拉被掀起,蕭循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逆光裏。

裴酌咚地坐回去。

怎麽還沒走?

現在是什麽時候?他張望四周,試圖從日影裏判斷時辰,但是窗戶被簾布遮住,蕭循怕他熱,前兩日命工匠在他的卧室外加蓋遮陰棚,把東曬和西曬的陽光都擋住。

裴酌沒話找話:“沒上朝嗎?”

蕭循嗯了一聲。

裴酌頭皮一緊,“你怎麽可能不上朝!”

天上下刀子都不影響卷王上朝。

蕭循語氣蘊含着笑意,他提着一桶熱水進來,倒進浴盆裏,随口道:“三日後休沐,我将休沐換到了今天,明日起連上十四日朝。”

裴酌倏地擡頭:“這不就是調休?!”

蕭循:“嗯?”

裴酌痛心:“你要是因為這種理由發明調休,會被一部分網友戳千秋萬年脊梁骨的。”

聽起來還會連累他被罵。

真是的,裴酌第一次意識到,他扇一扇睫毛,蝴蝶效應就帶來了後世寶藏。

蕭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哪種理由?”

裴酌噎住,哪種理由還用問嗎,幸好你身邊不跟着起居舍人。

蕭循握着溫熱的毛巾,覆在裴酌臉上擦了擦,再問一次:“哪種理由?”

裴酌側臉對着牆壁:“不知道,我一覺睡到現在,什麽也不知道。”

蕭循認真詢問:“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

裴酌一臉平靜:“沒感覺出來發生了什麽。”

蕭循更為平靜:“是了,其實我們還沒解毒。”

裴酌:???他都被日醒了,他還有證據!

“我們已經解完毒了!”

蕭循:“記得就好,要我幫你洗澡嗎?”

“不用。”裴酌忽然發現蕭循也會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簡直突破他的認知,他狐疑道,“你真的沒上朝?”

蕭循:“上了,現在已經中午了。”

處理完政事趕回來給他補個洗澡嗎?

裴酌:“你出去吧。”

他吸取教訓,清清嗓子:“公平一些,下次你定時間,不過我沒有你這麽随時随地都很清醒,你要提前一天通知。”

這種邀請蕭循來日他的傻逼事,他才不幹了。

李二昨晚還不知道送信是什麽意思,下次一定知道了。

蕭循:“好。”

裴酌補充:“不可以是明天。”

蕭循篤定:“你喜歡周六。”

裴酌腳趾蜷縮起來,哎呀,沒讓你提前預告啊,完蛋,這一周又要過得很快了。

李二在外面禀報:“陛下,裴公子,太傅來了。”

裴酌差點忘記自己約了太傅,他要洗澡會不會讓人久等?不洗澡又不行。

“陛下,你幫我應付一下。”

裴酌洗了一個不得不慢的澡,出去時,太傅和蕭循已經在劉清源那邊的花園裏站着商談什麽國家大事。

裴酌沒有直接上前打擾,耳邊忽然聽見一聲“哥。”

他轉頭,只見一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矜持地停在他三步之外。

“我叫裴陽,是娘親二弟的三女兒,過繼給爹爹的。今天爹爹過來,我央求他帶我一起來。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裴酌還沒體會過有妹妹的感覺,他對太傅否認跟裴先覺是一人,但面對小姑娘就不要解釋那麽複雜了。

“我是你哥這事無從考證,大約不是。”

裴陽:“是不是我都可以叫你哥哥吧?”

裴酌:“也行。”

他對裴陽的印象還是那個寫書搞顏色的律呂公子,實在很難跟眼前清秀可愛的小姑娘聯系在一起。

他身邊上一個搞顏色的還是那個畜牧專業的宅男同學。

裴酌想讓律呂公子寫書的時候幫他夾帶點私貨,但考慮到裴陽掉馬會很尴尬,遂按下不提。

裴陽:“哥,我聽爹說陛下讓姚大人辦女學,現在正在招女夫子,你覺得我可以嗎?”

裴酌:“你想教書?”

太傅的女兒自小耳濡目染,自然是可以的,裴清許應該也會教女兒算術,女學收的學生半大不小,如果是女老師,自然更合适。

“我會跟姚大人舉薦。”

裴陽目露期待:“哥,你能不能幫我跟爹說?”

裴酌:?

感情你還沒跟太傅商量好?

但是難得有人自告奮勇,裴酌決定替她争取一回。

見蕭循和太傅停下談話,朝他們這邊看過來,他硬着頭皮走到太傅跟前,道:“陛下創立學堂之初,夫子緊缺,太傅能不能把女兒借給學堂當一段時間夫子?”

裴清許看向裴陽,口吻犀利道:“你是真想當女夫子,還是因為今早媒人上門說親?”

裴清許知道蕭循對裴陽無意,讓楊眉放出口風,相看其他優秀青年。

裴陽躲在裴酌身後,探出腦袋:“是真心想當,也是真心不想現在嫁人。”

裴酌當着擋箭牌,大宣婚齡早,裴陽才十八歲,在他看來,的确不必過早成親。

裴清許皺了皺眉,轉而看向裴酌:“你今年是不是也有二十五了?”

裴酌驀地想起他爹臨終前,也是這麽一句,讓他遇到合适的就早點成家。

裴清許眼裏閃過愧疚,這個年紀的兒子,雙親早就應該給張羅婚事了,裴酌孤身一人,耽誤到現在。

大宣二十五歲的男子,大多兒女成雙。

“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裴酌搬出更強的擋箭牌:“陛下都沒有成親,一心勤政,臣子怎敢争先?”

裴清許好似聽到更頭痛的事情,看着這三個後輩,感到一股力不從心。

蕭循打圓場道:“我和太傅剛才在說公立學堂的事。”

裴酌現在在太子別院教書,說到底是個人行為,而将金塔寺的金塔拆除改建成學堂,那便是放在明面上朝廷支持的國策了。

金塔寺一分為二,中間一道圍牆将男女學生分開。數座大殿當教室,僧人禪房做宿舍,為了方便管理,無事不得外出。

大殿的廣場都修得很大,連操場都有了。

裴酌聽說他設計的課桌已經做好,便提出要去視察。

不出意外,他以後就住在金塔寺,哦不,公立學堂裏了。

蕭循派了禁軍給公立學堂當保安,兩個壯漢像門神一樣杵在大門口。

裴酌看見金塔寺門口的石雕都挪走了,再沒有一絲宗教氣氛,就是一座簡單的房子。

裴酌走着走着,忍不住揉起了腰。

有點酸軟。

蕭循停下來,幫他按了按:“不舒服?”

裴酌一擡眸,太傅眼神奇怪地看着他倆。

他立刻躲開一些,快步走進教師宿舍,“我以後就住這兒了。”

學堂距離皇宮,可比太子別院遠多了。

鹹魚将在這裏過上只動嘴不動手的美好生活。

蕭循掃了眼一排挨在一起的小隔間,每間只有一張床一張桌,皺了下眉。

住這裏夏季太悶熱了。

參觀完宿舍,再順路去食堂。

因為大殿穹頂都是木制結構,怕火,裴酌讓原先的廚房搬遷,搬到最角落的地方,連周圍的樹也砍掉,挖一圈護城河蓄水。

李如意道:“陛下,午膳已經備好。”

午膳在食堂裏吃。

煮多人夥食,鍋自然越大越好。

裴酌看見竈臺上好幾口大鍋。

一行四人比較随意,自己打飯,裴陽主動給父親打飯,蕭循默默将一碗飯放在裴酌面前。

裴清許見裴酌剛才還能住清苦的宿舍,這下卻又連飯都等着蕭循打,欲言又止。

裴酌眼睜睜看着蕭循從一口銅鍋裏盛出來的炊飯,腦海裏突然閃過“古代冶金水平不高、銅器含有重金屬雜質”的想象。

“……”

蕭循:“怎麽不吃?”

裴酌抿了抿唇,他自己吃倒是沒什麽問題,不能抛開劑量談毒性,但是一想到他可能萬一也許懷孕了……就有點不敢吃。

啊啊啊說一千道一萬,他把4523禁言後有點疑神疑鬼,總是忍不住在小事上聯想到懷孕。如果真的要生,總得對孩子健康負責。

飯都吃不香了!

裴酌閉了閉眼,死個痛快算了。

“4523!這飯能不能吃。”

裴酌捂住耳朵。

4523好像被黑膠布纏住嘴巴的人質,一經解放,立刻大聲呼救。

它抑揚頓挫發來喜報:“宿主大人!崽兒已經有了!剛有的,是可愛的小太子哦!我會好好保護他的!飯沒問題你放心大膽吃,多多攝入營養小太子長得快!”

裴酌眼前一黑:“你有沒有素質怎麽還驗性別!”

等等,什麽叫剛有的?

難道是因為早上蕭循限時沒有給他洗幹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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