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李如意連忙支開人,道:“陛下來找沁王談事,各位繼續賞荷,不必拘禮。”
衆人讓開一條道,姑娘們看着陛下豐神俊朗的眉眼,羞紅了臉。
她們很多人是第一次面見天子,待天子走遠,跟要好的姐妹竊竊私語:“律呂公子說紅繩有一條原版,你說會不會在宮中收藏?”
律呂公子暗示過話本取材于現實,那必然是曾經的某對帝後,皇後之物一般都藏于宮中,就算王朝覆滅,也由新朝接替。
陛下剛才看他們的紅繩了,想必是見過原版的。
“好想看看宮廷工匠做的原版,一定比我們的更漂亮。”
“不知道以後陛下會送給誰。”
蕭循問了一句“哪裏人少”,沁王府的管家回答是假山,假山黑黝黝的,沒人去,男未婚女未嫁,瓜田李下避着嫌。大家都圍着芙蓉池,看載着花燈的小船如同星河流光璀璨。
蕭循遠遠就看見李二杵在那兒當保镖,揮退了他和李如意,擡步走近。
裴酌懶得挑吃穿,蕭循給他什麽就穿什麽,此刻他正坐在假山邊緣的一塊巨石上,後面是假山的暗道,黑乎乎的仿佛能将那一抹纖細的白衣吞沒。
裴酌這朵芙蓉,不生在熱鬧的芙蓉池。
“裴酌。”
“嗯?”裴酌正緩口氣呢,聽見蕭循的聲音,連忙擡手搓搓眼睛,把潋滟的水光隐沒。
裴酌嗓子眼淺,一點點反胃就會把他逼得淚眼漣漣。
蕭循看見裴酌清瘦一些的臉頰,緩緩擰眉:“一個人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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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酌:“你早來一步我就不是一個人了。”
吐的時候你不在,便宜你了。
他緩過來了,脾氣就消得快,一個月前的事情也不跟蕭循計較了。
蕭循聲音微冷:“哦?我早來一步,難道還能阻止你到處發紅繩?”
裴酌一愣,輕聲試探:“你不是允許我賣你送的東西?”
他常去的那家當鋪都變成蕭循的私人藏館了。
蕭循噎住。
蕭循試圖跟他講理:“這次有些不一樣。”
裴酌擡起手腕:“我知道,這紅繩有寓意。”
蕭循:“你知道?”
裴酌:“這上面有四種東西,是你對我的美好祝福,小羊自不必說,是我的生肖。餃子,桃花,蓮蓬,你是希望我吃得飽,長得美,心眼多。”
蕭循附和:“對,你缺心眼。”
裴酌:“嗯?”
蕭循道,“你賣手鏈給別人,連生肖都不換。”
裴酌:“因為今年是羊年啊,明年是猴年,又能再賣一次猴年典藏版了。按照顧客的生肖定制,顧客只會買一次,按照生肖年份賣,年年都能入手一條。”
他虛歲25,今年正好是本命年。
裴酌邀功道:“有寓意的禮物,我沒有真賣,只賣仿品。”
蕭循沒脾氣了,竟然覺得裴酌只賣仿品是莫大的殊榮。
想想那間當鋪,裴酌願意留下紅繩,已經很不容易了。
雖然蕭循覺得是自己把活扣捏成死扣的功勞,脫不下去自然賣不了。
蕭循以為裴酌醒來會直接剪了。
願意好好戴着便好,有一句話叫知足常樂,是他得寸進尺了。
裴酌狡黠道:“白玉京裏的商人都這麽狡詐,我學過的。”
他朝蕭循招了招手,湊近一點:“你剛才是不是罵我缺心眼?”
蕭循改口:“你心眼多。”
裴酌:“那你幹嘛要祝我心眼多?”
離近一點,蕭循才發現裴酌鬓發淩亂,好像被人揉了一遭,他正色道:“這是你的臆想,我沒說過蓮蓬是這個寓意。”
裴酌狐疑,蓮蓬裏好多蓮子,是蓮生貴子的意思?
裴酌聲如蚊吶:“你祝我多子多福?”
他覺得蕭循不會這麽無聊。
蕭循黑了臉,“怎麽,還想着回去跟未婚妻成親?”
裴酌:“那個是我編來騙沁王的,你怎麽知道?”
蕭循抓起他的手腕,把紅繩上的金蓮蓬逼近裴酌的眼前:“裏面有蓮子嗎?”
裴酌仔細端詳,文不對題:“有一顆倒是。”
唔,小崽子目前都沒有蓮子大吧?那麽小的玩意兒。
蕭循皺了下眉,懷疑空心蓮蓬裏嵌入了一顆小沙子。
他垂眸看去,把各個小孔洞對着銀色月光照了一遍,沒發現沙子,又拎着裴酌的手晃了晃:“你看岔了。”
裴酌白皙的腕子被他捏來捏去,印出熟悉的紅暈。
蕭循強調:“沒有蓮子。”
裴酌:“嗯。”
裴酌道:“不過我賣的是有蓮子的。”
一方面是因為工匠快速開模定制的技術做不出空心的,一方面是蓮蓬多跟蓮子一起作為美好意象,裴酌怕小姑娘們買個空的回去挨媽媽的罵。
蕭循眼裏雲霁雨收,認真道:“蓮蓬取出蓮子後,孔洞相通,寓意君臣同心。”
裴酌心想,那他們不行,還是有一顆蓮子阻隔了的。
他和蕭循不同心,同去含疊山,他想的是水泥,蕭循想的是解毒。
最後裴酌也沒看成水泥,那邊直接送來了一桶水泥讓他檢測。
裴酌見跟現代的大差不差,工藝上他還不如工匠懂,給不出指導意見,便賞賜工匠,出手極為大方,以資鼓勵。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按照裴酌提點的方向鑽研,成功之後必有重賞。
裴酌美滋滋道:“我上次賞賜工匠,他們說我比陛下還大方。”
蕭循:“嗯,你有錢,我只有撈不着油水的官職。”
說來,錢也是他給的,花出去不心疼。
裴酌:“說得我很敗家一樣,這叫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況且,我也想方法賺錢了。”
他之所以心動,是因為全程都是裴陽去跑腿,他躺着收分紅,也太舒服了。
蕭循有些好笑,他算是看出來了,還是因為錢太好賺。
他并沒有解釋紅繩的編法,因為有些事對他有意義,但對裴酌沒有任何意義,只會讓他回去想辦法剪掉。
一些……床笫的經驗,讓蕭循知道,溫水煮青蛙對裴酌十分适用。
如今紅繩送出去了,寓意說了,裴酌還戴着,比什麽都強。
他身為一國之君,坐擁江山,能給裴酌的豈止是一條紅繩。
他有更好的禮物,也有容忍裴酌不開竅的度量。
不開竅和裝傻,只有一念之差。
蕭循看着裴酌略微清減的樣子,心疼道:“最近你吃得太少了。”
裴酌嘆氣,最近你的崽兒太鬧騰了。
懷胎十月太久了,要是眼睛一睜一閉,十個月就過去了該多好。
荷花池旁邊突然安靜下來,似乎是主角麗太妃和沁王出現,麗太妃說了兩句話,大意是讓大家不要拘束,吃好喝好。
裴酌依照跟蕭緋的約定,此時該去麗太妃面前露個臉。
劉清源到處說他是太傅的義子,太傅剛否決想辟謠,就見到了裴酌,辟謠這事便擱置了。
現在全京城都知道裴酌是太傅的義子。
裴酌算個有頭有臉的人了,像蕭緋給他娘舉例“你看裴酌都二十五了不也還沒成親”時,麗太妃能明白兒子說的是誰。
裴酌腳尖踩地,剛想站起來,小腿坐久了一陣麻痹,險些跌坐回去。
蕭循眼疾手快扶住他。
裴酌身體僵硬,是不是因為上過床,蕭循攙扶他時覺得摟着腰更順手?
拜托,君臣之間做好事扶着胳膊就好了。
他覺得自己兩個腰窩都隐隐發熱。
“我能自己走。”
蕭循:“不吃飯能有力氣嗎?”
“李如意。”
“屬下在。”李如意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端着一碗綠豆湯。
蕭循端過來,舀了一勺遞到裴酌嘴邊,蹭了蹭他的唇縫:“吃了。”
裴酌有種蕭循故意出宮給他喂飯的錯覺,他低頭抿了一口清甜的綠豆湯,不是一粒一粒的軟豆粒,而是沙沙的冰冰的,還有酸甜的葡萄幹。
裴酌沒吐出什麽,但胃裏的确空蕩蕩的,接過碗:“我自己來。”
蕭循松了手,目光還盯在碗口,仿佛在監督小孩子吃飯,怕一眨眼就把綠豆灑進領口裏。
裴酌眼皮跳了跳,倒也不用這麽關愛智障。
他以後才懶得盯小崽子吃飯,他是要吃手抓飯、搓地飯,都随便他。
花園的垂拱門,麗太妃慈愛地看着兒子:“這就是你說的還沒成親?”
“陛下是礙于孝道沒有昭告天下,你一沒對象的能比?”
蕭緋瞪大了雙眼,皇嫂騙他!
他是請人過來當反面典型,不是讓皇兄皇嫂你侬我侬刺激他娘的!
蕭緋陰着臉跟着母妃出去了,真是的,一定是在他離開的一個月內發生了什麽,大哥三弟都不告訴他,一點兄弟情都沒有。
蕭循餘光看見了來了又走的母子倆,并不在意,等裴酌吃完,低聲道:“讓姜太醫給你看看,開兩個方子開胃?”
裴酌拒絕了好幾次太醫,今日蕭循親自開口,只能頭皮發麻道:“好吧。”
雖然系統打包票說查不出來,不妨礙他心虛。
姜太醫很快趕到,給陛下的美人把脈,診脈結果是無病呻吟,對于這一套流程,姜太醫一回生二回熟。
争寵撒嬌的小把戲罷了。
既然陛下甘之如饴,他自然成人之美。
他裝模作樣地開一個酸梅湯的藥方,烏梅、山楂、甘草、陳皮、桂花,“每日兩副,多放水,不用煎太久,藥到病除。”
裴酌不想看太醫的眼神,扭過臉,沖着蕭循的胸膛。
麗妃出現之後又離開,客人們便比之前更自在一些,原先不敢走遠怕沁王出現不能及時回來,現在沒有這個顧忌,假山旁便也漸漸有人經過。
天色黑,蕭循沒有穿龍袍,一身黑衣融入夜色,不曾引人注意。
有一名年輕的小公子,似乎是交際累了,悄悄摸到假山旁,尋了一塊大石頭坐下,喘了口氣。
他四肢纖細,小腹卻微微鼓起,臉色蒼白,鬓角挂着虛汗。
裴酌的角度更容易看見他,忍不住打量了兩下,這個瘦弱的年輕人,哪哪都很纖細,肚子卻跟顯懷了一樣。
難道跟他一樣懷孕了?
蕭循也看見了,道:“是兵部侍郎的小兒子。”
姜太醫:“他這……”
蕭循道:“去給他看看。”
姜祿應了一聲“是”,便提起藥箱,踱步到年輕公子身旁,請他伸出手,少時,又說了一聲“冒犯”,伸手按了按他的小腹。
裴酌張了張口:“他這是——”
大宣有男子懷孕的先例?怎麽見怪不怪的?
蕭循摸了裴酌的腦袋,道:“應該是生病了。”
怕裴酌擔心,蕭循又道:“姜太醫會有辦法的。”
裴酌冷汗直下,完蛋,他腦子出問題了,看見男子肚子大第一反應是以為人家懷孕。
像蕭循這樣,第一時間斷定他身患惡疾,才是正常反應。
他始終是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