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裴酌感受到君王勃發的怒氣,甚至如實質般化成巨浪将他淹沒。

他眼神閃了閃,帶崽上路這麽久,他确實很久沒見過富貴版本的崽兒了。

裴酌低低地狡辯:“也不是全是我的錯,我一賺到錢,想給他買個小馬甲,你兒子就撿個乞丐回來,他說不要小馬甲。”

裴酌撓撓臉蛋:“我覺得這種吃苦耐勞的品質還是值得贊揚的。”

“你兒子”三個字一出,像一個紅糖饅頭塞進蕭循的嘴裏,就着怒氣吃的話非常噎人,但是不吃又不甘心。

蕭循兩個極端的情緒拉扯着,喉結滾了滾,道:“是,值得贊揚。”

他的聲音微微地變化,不再游刃有餘。

裴酌暗道糟糕,還不如不狡辯呢,他寧願蕭循怒不可遏地收拾他,生氣就不會想哭了。

他希望蕭循單純生氣就成。

裴酌:“也怪我,一開始花錢太大手大腳,馬車坐得不舒服半路就扔了,給複複買零食,花生糖吃一塊扔一塊,賈斂把身家都給我當盤纏了。”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蕭循的臉色,見他緊抿的唇角沒有任何松動,微仰着頭好像在掩飾發紅的眼眶。

裴酌急了,想下床,卻被蕭循按在床上。

蕭循坐到了床邊,手掌扳着他的肩膀。

“嶺南有多遠,你一個人就敢帶着富富回京?”

裴酌小聲逼逼:“還有四個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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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循冷笑道:“推你下水的人,朕沒有誅他九族,也沒有流放全族三千裏,因為你說過想修改律法,減少連坐。”

“朕依你,你呢,朕是把你流放到嶺南了?”

氣得都說朕了。

裴酌意識到,後世這裏十分繁華,但在目前的蕭循眼裏,嶺南自古流放之地,他是自讨苦吃。

“我不是故意跑那麽遠,我也很絕望。”

系統的事情瞞不下去了,裴酌扯扯蕭循的袖子,湊近他的耳朵,“我坦白一件事。”

蕭循側眸:“你是想說你是憑空出現在嶺南的?”

“你有本事給賈斂托夢,有本事鴻雁傳書,沒本事通知我來接你?”

裴酌:“我想自己走嘛,可以随便走随便停,若是我寫信給你,豈不是等于約好了期限,就不能躺一躺再上路了。”

“況且,若是你來接我,我又不想耽誤你的時間,只能跟着陛下一起趕路了,我們一起爬過含疊山,你知道我走不快的。”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垂上,像撒嬌一般的嗓音溫軟無辜,蕭循第一次見識到耳旁風的厲害。

居然還敢撒嬌。

裴酌把手肘擱在蕭循肩膀上,眉眼彎彎地看着他的眼睛,蕭循符合所有文臣武将對于英明君主最高的期待和想象,龍顏不可直視,他們一定沒有從他這個角度看過蕭循。

蕭循的睫毛很密,從眼尾看去,格外深情。正面看則永遠是冷靜睿智運籌帷幄的帝王。

裴酌快活道:“你真的收到大雁腳上的金環了?這不是上天注定是什麽?”

蕭循:“注定什麽?”

裴酌:“注定你會收到我寫的信。”

蕭循捏住他張揚的嘴角,別以為笑一笑事情就過了。

裴酌:“陛下你知道嗎,在白玉京有個說法,從群衆中來,到群衆中去,我不帶着複複貧窮地趕路,怎麽替陛下體察民情?”

蕭循:“怎麽,靠要飯試探群衆的餘糧?”

裴酌:“……”哪有,裴複複看臉找的樣本也不科學啊。

蕭循深深地看着他:“你寧願要飯也不通知我的原因呢?”

裴酌抿了下唇,道:“我怕你認他。”

蕭循聲音仿佛凍上了:“我不能認他?”

裴酌道:“複複是在大孝期間懷上的,我想等他看不出年紀了再回去。”

蕭循:“我竟不知裴夫子如此迂腐。”

裴酌:“可是我很在乎你的名聲啊!”

或許朝堂上有反對的聲音,但蕭循在民間的威望絕對前所未有。他不希望以後野史随便亂寫一筆,千百年後還有歷史粉為此撕得你死我活,以偏概全。

蕭循本可以成為一個功績、作風、吏治都無可指摘的帝王。

蕭循:“自古成王敗寇,我做不成想做的事,至死是窮寇,若是成了,何必管後世評說。”

他看向裴酌,清醒道:“你拖着不肯回京,想模糊富富的年齡,更是為了不打算告訴我。”

“但你想不到,富富長得像我。你在路上日拖一日,等待變數,但富富依舊像我。”

裴酌被蕭循直接道出了一路擺爛的深層原因,讪讪地閉緊嘴巴。

有個僞科學說,孩子小時候會長得像爸爸,為了證明父子間的血緣關系,讓父親心甘情願承擔撫養責任,等長大一點就好了。

裴酌是左等右等,等不到這天。

還是應該相信科學啊。

蕭循瞧着美人瞬間郁悶的樣子,覺得自己話說重了,道:“二弟說還是像你的。”

裴酌:“他在路邊騎快馬經過,一眼就發現草叢裏的崽兒。他人呢?”

蕭循:“去協助林良玉剿匪了。”

沒人讓他去,但是那晚他去客棧找林良玉的屬下,蕭緋跟着他,學會了找林良玉的暗號。

裴酌想了想,道:“你能接受複複有兩個父親,天下人不能。”

蕭循能這麽快接受,是因為他親歷過他原地消失的事,那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比如男人生孩子。

蕭循道:“天下人吃飽就行了。”

裴酌被理直氣壯的蕭循說服了,他是不是有點鑽牛角尖了?從蕭循推行這麽多新政以來,無論是輿論阻力還是黨派阻力,自己從未操心過一分。

他有一種神奇的感受,他在嶺南時覺得這是天大的事,可呆在蕭循身邊,因為對方過分沉穩可靠,又覺得什麽都不算事了。

環境果然影響判斷。

裴酌慢慢垂下眼,“那你自己去跟複複說吧。”

解決了裴酌一個顧慮,蕭循轉而盯着他平坦的小腹,聲音不含一絲質問,而是非常柔和。

他可以氣裴酌為什麽寧願要飯進京,卻永遠沒有立場問他為什麽躲起來生孩子。

“你是怎麽有富富的?”

裴酌順着他的視線看向小腹,靈光一閃:“白玉京有一種好東西,叫做保溫箱。”

蕭循:“這是何物?”

裴酌:“就是不用辛苦懷胎十月,可以把小崽子放在保溫箱裏,就在在媽媽肚子裏一樣。”

蕭循皺眉:“富富在保溫箱裏長大?”

他絲毫不提保溫箱只适合早産兒,讓蕭循誤會小崽子全程都在保溫箱裏。

蕭循:“他是如何進去出來的?”

裴酌正色道:“我其實不是夢游白玉京,我就是從那裏來的。”

裴酌握住蕭循手上的扳指,類比道:“我過來的時候,身體裏有一個小扳指跟着我過來了,它裏面有無限大的世界,包涵了白玉京所有的科技,我可以看,但我不能把它帶出來。”

“這個小扳指的圈口很小,我長大了就戴不上了,只能小崽子來戴,所以它現在又在複複身上,裏面的知識只有複複能看。”

“因為這個扳指只适合小崽子,所以它為了自己,把我們倆的基因結合起來,放進保溫箱裏,長出來一個複複。”

基因這個詞,蕭循并不陌生,在生物教材上看見過。

他道:“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裴酌睫毛撲簌了兩下,臉頰都熱了:“扳指就在我的身體裏,你的那什麽怎麽進去的你還不知道嗎?”

蕭循:“……”

說起這個裴酌就有怨氣:“都怪你,為了趕去上朝沒有清理幹淨。”

蕭循啞着聲音道:“來不及。”

裴酌:“還是怪我自己。”

“複複在保溫箱裏長大了,我眼睛一睜一閉,他就在我旁邊了。”裴酌掐了掐自己的腰,他早就恢複如初,方便他信口雌黃,“科學的盡頭是男男生子,可太方便了,我連肚子都沒有大過。”

蕭循對他這番說辭将信将疑,目光一動不動,似乎在回憶他離開之前小腹的樣子。

裴酌:“真的,若是要我懷胎十月,我從哪兒生呢?”

蕭循似乎想到什麽,道:“掀起衣服我看看。”

裴酌忍着羞恥,把亵衣掀開。

蕭循銳利的視線在他膚如凝脂般的小腹上逡巡,見沒有任何疤痕,才止住了擔憂。

他記得裴酌說過,白玉京的科技發展,是可以随意開刀的。

蕭循還是很在乎,他記得四弟的母妃懷孕後期,平時就不愛走動,後期更是不便于行,起身都要人扶着,結果生下四弟人就沒了。

“沒有親自懷胎十月?沒有動手術?”

“沒有!那多醜啊。”裴酌說的跟真的一樣,“我天天在賈斂的農場裏幹活,攢錢等着扳指把複複送出來。”

“陛下,我們真是白得一兒子,我其實是很想跟你炫耀的。”

“養孩子也沒有很累,我給複複請了三個奶娘。”

蕭循:“真不是你生的?”

裴酌:“當然,複複奶還得蹭別人的喝。”

蕭循瞥了一眼被子底下的雙腿:“我要查證一下。”

裴酌腦袋宕機了一下,什麽?難不成還會被懷疑他順産?這可真是天大的誤會!

裴酌舔了舔嘴唇,幹澀道:“你不是見過了,不可能啊,你那個,我都已經受不了。”

蕭循:“忘了。”

裴酌:“……”你翻舊賬的時候可是一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

一見面就要這樣嗎?

裴酌:“不太方便。”

蕭循:“嗯,你癱了,沒法翻身。”

裴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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