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壯男白日巷戰

夏知之繞着檐下走一圈,确認是自己爬不上去的牆。

但是他怎麽可能認輸?從屋裏搬出兩把凳子,晃晃悠悠爬上去,扒在房檐使勁:“快拉我一把!”

沈山南看着他,心裏的聲音忽然響起,似乎是嘆了口氣。等傳達到意識上,身體已經認命的将少爺抱上來了。

“好冷啊,你在賞月嗎?”小少爺一上來,那股靜谧的氣氛就被毀的一幹二淨,呆不得多久,哆哆嗦嗦發出質問:“是我不好看嗎,為什麽你寧願看月亮也不願來我被窩?”

沈山南:……

夏知之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盯着他,牙齒咯咯噠噠響,在寒風裏吸鼻涕,顯得又可憐又單純。

他一時間竟難以分辨此人是真傻還是假傻。

然而月下看美人,小少爺這張臉又實在太有欺騙性,沈山南動了動手指,終于又握上另一只拽着自己衣角的,被人輕易騙回了房。

…………

次日夏知之帶着他去找長留先生。黑衣衛傾巢出動,搜集來的話本裝了一整個小箱子,可見姓賀的實權王爺兼兵馬元帥在民間有多吃香——

雖然小少爺陰謀論,跟南南嘀咕說這風氣指不定誰帶的。

賀敬之這種單槍匹馬殺進敵營的人設,難道不是專門止小兒夜啼的麽,怎麽市面上盡是英雄與野獸,太重口了,這不合理。

初夏看見“禮物”,滿臉扭曲的将他們迎進門。

一夜之間,止涼山莊遲到的謝禮堆滿整個院子,都是從各大檔口調來的。夏知之邊走邊咋舌,心道單聽黑衣衛報說從杭州運了一條船,沒想到那船只不過是最貴重的之一,果然還是低估了爹的賺錢能力……

坐定了,小少爺将箱子推過去,道:“之前先生說的蠱……”

夏長留驗着“貨”,對這壯男與壯男白日巷戰的本子愛不釋手,聞言頭也不擡,好似給人治病都只是順帶的:“本來備藥是個麻煩事,恰巧你們山莊送來這麽多藥材,倒讓我省了不少心。”

“不過……”他放下本子,笑眯眯的看向沈山南:“這麽着急,就今天麽?”

夏知之驚喜:“啊,本來準備先檢查一下的,先生的意思是今天就開始治?怎麽治?”

“你家南南自身意志足夠,我不過是協助他将蠱蟲壓制下去,算不得多難,”夏長留提醒道:“只是會有點疼。”

小少爺聽見這話,頓時就心疼了。

他包着沈山南的手,正有些猶豫。沈山南忽然捏了捏他的臉,在他痛呼的時候靜靜看着他。

夏知之微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狐疑道:“真的?怎麽可能跟這種一樣,你……你別逞強。”

沈山南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的神情太平靜,以至于小少爺明知他在說謊,依舊動搖了——南南百毒不侵,反正麻藥是不起效果的,與其拖着猶豫,不如今日解決了……

“別怕,我也在呢。”他按緊沈山南的手低聲道。又問:“我能一起麽?”

夏長留笑說不可以。

“啊。”夏知之失望,不過沒有反駁鬧騰,只追問起細節和風險。夏長留細細給他解釋了,無俦陰險,平日藏于心中中輕易不會冒頭,他所做便是用藥物與銀針将其激出,沈山南自己用內力壓制,将其隔絕在心脈之外,他再協助使其失活。

至于危險,他沒有正面回答,只說不會比沈山南繼續耽擱下去更高。

于是小少爺權衡再三,又拜托稍等片刻,自己拉着沈山南到一旁,給他加油打氣做心理準備。

沈山南比他沉穩多了,完全看不出哪裏需要準備。但是少爺說人家有的南南也要有,于是絮絮叨叨一直不停·,好像有一輩子的話必須說完,生怕沈山南半路意識不清,覺得這世上沒什麽好留戀的,就撒手跑了。

這種腦補簡直要把其他偷聽的人腦補樂,唯獨被按頭安慰的那個依然目光專注,就這麽安安靜靜的聽着。

“他這性子倒也少見,小姑娘似的,”夏長留支着腦袋,似是對着春末說,又似是自言自語:“我原先說兩三年,其實不應當的,太可惜了,是不是?該讓他來看看,也許……”

也許什麽,春末還待仔細聽,他卻又不說了。

好不容易将肚子裏的表白都表一遍,見小少爺大有重頭再來一次的想法,夏長留站起身:“可以了,随我來吧。”

夏知之依依不舍的放手,目送春末與他們一同離開。

離開他後,沈山南隐約露出的那點耐心與軟化重新變得冷硬。随着夏長留走進藥房,看他扭轉機關,牆壁內部齒輪攢動,豁然顯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入口。

“南南南,怕麽?”夏長留調侃。

沈山南拿他也當空氣,徑直邁步。

以夏長留的身份,武林盟留一個專屬的院子再正常不過,至于機關、地下室之類,就更不稀奇了。

“還以為你會拒絕——他不懂,你還不懂?難得過兩天好日子,怎麽不多留兩天。”

夏長留總是能坐着就不站着,密室一片漆黑,他似乎依然可以看得很清楚,走近桌邊後直接坐下,等春末點燃燭臺,他已将銀針包鋪開。

長長的收納卷鋪滿整個桌面,赫然是數百根小至寸餘、大至近乎手掌長短的銀針,在燭火下閃着寒光。

整個密室非常簡陋,牆壁似是鋼鐵所鑄,密不透風。只有一張桌子、一張椅子,連第二個能坐的地方都沒有,角落裏倒是有幾個極粗的柱子。

沈山南伸出手腕,他搭脈片刻,沉吟道:“春末,你也出去吧。”

春末微怔。

“無俦殺意至深,最易引人心魔。尤其他這只已經沒救了,你不能碰,”夏長留收回手,邊挑選銀針消毒邊半開玩笑道:“你去給我把着門,關門落鎖,免得他疼跑了。”

他的臉在幽幽燭光下半遮半掩,唇角微翹,顯得有些森然:“對了,走之前拿鏈子來把他捆上。”

春末應聲去拿鐵鏈,夏長留将數根長逾三寸的銀針刺入自己手腕、腰脊,旋即輕握以試力量。

見沈山南盯着自己,笑道:“看什麽,強接斷脈,只能持續四個時辰。你要是不争氣,在這期間壓不下那蠱,可就要死這兒了。”

他說的輕松,春末回來時,還有餘暇問渴不渴,要不要再喝一杯茶。

沈山南沒理,以他之經驗,不用介紹就明白那鐵柱是做什麽用的,乖乖站過去任由春末動作。幾十斤的鐵鏈幾乎将他身體遮住,捆到大半,忽然道:“這個不行。”

春末茫然,他猛地暴起,出手如電,驟然掐向對方脖頸。鐵鏈在他手下竟如紙做的一般,應聲被崩斷。

冰冷的手指虛虛掐在動脈之上,其動作之快,春末完全不能閃避。再怔然對上沈山南的眼神,額頭冷汗瞬間淋漓。

無俦嗜殺……

沈山南緩緩放下手,重複:“這個不行。”

夏長留似是早有預料,只笑眯眯的不說話。沈山南與他對視片刻,垂下眼,慢慢坐倒,卸了自己的腿與一條胳膊。

春末吓了一跳,便聽身後夏長留催促:“快點,還有一條胳膊,他這傷勢維持不了多久。”

說罷走近,數根長針刺入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

身體自主的修複被生生阻斷,沈山南身形微顫,很快穩住了。

春末随夏長留在戰場上見慣了殘肢斷臂,此時卻仍有心悸,将他最後一條胳膊卸下後,便悄然退出房。

鎖門時聽見夏長留問:“有布巾,要咬着麽?”

沈山南沒發出聲音,過了一會兒,他又嘆道:“果然還是你們最省心,都不用教……”

春末沒敢遲疑,也沒敢探究那個“們”是指的誰,快速将機關落下,伴随着沉重聲響,将兩人封閉在密室之內。

這一封,便是整整一天。

…………………

“噤聲!是我!”沾滿血和塵土的手緊捂住他的嘴,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地道……地道不能去了,走外面……走懸崖……!”

有液體一滴滴的落在臉旁,沈山南死死睜着眼,已分不清那是血、還是淚,身後的人是誰……他的眼中只有大火,鋪天蓋地的猩紅。

和燒焦的、四分五裂又或者糾纏在一起的肢體。

地道被堵死,裏面的人都是被困在裏面活活燒死的。他打開門時,一張張猙獰扭曲的臉迎面砸下,燒焦的屍油與殘肢斷臂将他埋了個結實。

他的臉……身體、四肢,不知是碰到了哪塊還未熄滅的鐵板,發出焦灼的茲拉聲。

劇痛襲來,才八歲的小童根本爬不出去,又或者他已經爬不動了——他都記不得自己是怎麽逃出的包圍,引以為傲的武功在此刻仿佛忘了個幹淨。他已爬過一座座殘壁斷垣,爬過族人的屍體,親眼看着鮮血濺滿天空,慘叫聲無孔不入。

他像他最厭惡的懦夫那般,藏在暗處機械的爬着,腦子裏一片空白。

但他又分明清醒,這份清醒讓他在踩到娘親的屍骨時,竟只愣了兩秒,然後極快極果斷的抽刀割斷她的一縷長發,囫囵吞在嘴裏。

……他被人從屍堆裏刨出來,重新塞了一柄匕首。

嘴裏的頭發讓他說不出話,散亂的頭發與血跡讓他看不清來人,只是被拎着、推搡着不停向前。

他沖出宅院,看見一輪初生的太陽,遙遙懸于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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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DO了個眉。

因為懶,中途人家問要不要再敷一次麻藥,我說:

不用,不疼,不CARE.

師傅疑惑:哎呀,怎麽回事,怎麽不疼?

(自作自受の痛苦.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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