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逢即是緣
相逢即是緣
“死妮子,又跑哪狼竄了?!整天不歸家,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我看這個家是容不下你了!”張玉霞指着沈從心的鼻子恨鐵不成鋼罵道。
沈從心看了看牆上的表,五點十三。正值夏季,天黑的晚,也不知道張玉霞是這麽說出來這句話的。
不過,沈從心已經習慣了,她差不多每天都要聽上那麽一遍。
“我去圖書館了。”沈從心背着書包往房間內走。
別的家長聽到自家孩子去圖書館都會笑着誇上那麽一句愛學習,但是張玉霞不同。
“去圖書館?去那幹嘛!你有那時間怎麽不去找個班上,還能補貼補貼家裏,整天吃我的穿我的,沒良心的白眼狼。”張玉霞那樣子恨不得掐死沈從心。
一個粗犷的聲音打斷張玉霞的說教,“行了,不是我說你,你那嘴能歇一會嗎?這丫頭剛回來,你就叨叨,別說小孩煩,我都煩了!還讓不讓人吃飯了!”沈正國夾着昨晚的剩菜,一張國字臉長的本來就兇,偏偏額頭那裏還有一道半指長的疤。在大路上走都是讓人退避三分的角色。
這話一出,張玉霞立馬把矛頭轉向沈正國。
“吃吃吃,你整天就知道吃,家裏的事你管過嗎?你兒子馬上都快沒學上了,你還在那喝酒,哪天喝死你算了。”
“你他娘給我閉嘴,那個孬種就是個敗類,別說我是他老子,丢人!”沈正國破口大罵。
沈從心如局外人般冷漠的觀看這場鬧劇,背後突然被人一推,走來的是一個染着黃色頭發,穿的不倫不類的一個少年。
“沈正國,你他媽說誰孬種呢!”少年發狠道。
“好啊!怎麽着,還要打你老子嗎?!”沈正國生氣的站起來,順手抄起旁邊的空酒瓶。
“哎呦!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這攤上的是個什麽事啊!”張玉霞見兩人要打,立即扯着嗓子哭訴,還不忘上前将兩人拉開。
“沈從心!你站着幹嘛呢!看你爹你弟弟打起來才高興啊!還不趕緊把他們拉開。成天也不知道腦子裝的什麽。”張玉霞看沈從心站在一邊跟木頭棍子似的,她就來氣。
沈從心上前剛想拉沈從言,伸出去的手還沒碰到沈從言的袖子,便被甩開。
“別碰我。”沈從言說完這句話後,轉頭回向他的房間,“嘭”的一聲關上門,那陳年的牆漆都被抖下來幾塊。
沈從心無所謂的扶了扶書包帶子,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牆之隔。
張玉霞維護她兒子,安慰她丈夫,謾罵她女兒的聲音全部清清楚楚的傳入沈從心的耳朵裏。
我早就習慣了。沈從心想着,可是為什麽眼睛會發酸呢?
心裏要是跟表面一樣雲淡風輕就好了,沈從心又想。
為了不讓眼淚掉下來,她環顧房間,發現這個房間真的太小太久舊了,整個房間只是放了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桌,就滿了,再看看牆壁,牆漆大片大片的掉,窗戶外面的圍欄也已經生鏽,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沈從心放下書包坐在書桌前,開始學習。明明是暑假,她卻一刻也不放松,沈從心想去S大,是個不錯的學校,而且S大離齊州市很遠,她可以遠離這個家。
沈從心的成績算中上,憑自己的本事,考上了齊州市第二好的高中,是個私立,但除了學費有點貴之外,其他的都挺好。
她雖然是自己學校的吊車尾,但跟其他學校的比算是學霸一級別的了,上了齊州雙語學校,也算是一只腳邁進了一本,只需自己再努努力,上個985211也不是夢。
一股腦的學到了晚上十一點半,晚風從窗戶送入一絲涼意,沈從心站起來活動一下,順便望了望窗外。
她家住的是個老式小區,快要拆遷了的那種,樓層本來就不高,張玉霞還租了個一樓,說是為了方便,實際上是因為一樓太潮濕,房租便宜。
今天的天氣好,月亮圓而亮,皎潔的月光撒下,世間萬物渡上了一層光暈,沉靜又柔和。
萬籁俱寂,一點聲響都會引人注意。
哼哼唧唧的喘息聲更為如此。剛開始,聲音飄渺、斷斷續續、聽不真切,逐漸地,那聲音愈演愈烈。如海浪般,一陣又一陣的送入沈從心的耳朵中。
沈從心從未這麽尴尬過,偏偏好似被定住了,忘記關上窗戶,眼睛也不受控制的看向聲音的來源。黑暗處,隐隐約約有兩個黑影在動。雖說是看着黑影,但她的思緒卻不知飄到了哪裏。
“歪,你還要這樣看多久啊?”一個低沉舒朗的男聲打斷了沈從心的神游。
沈從心被吓了一跳,她望向來人,男生五官周正,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鼻子高挺,嘴角微揚,仔細看嘴唇還有一點點的紅腫,不過沈從心沒仔細看就是了。
微風徐來,男生黑色柔順的頭發被吹起,嘴角帶着一點兒笑,沈從心覺得自己碰上了狐貍精,這人長的好看。
男生含笑:“诶,我長的這麽好看啊!看傻了?”
沈從心抓緊回神,心中默念:美色誤人,美色誤人,念着念着就變成了狐貍精轉世,狐貍精轉世。
她清清嗓,淡定道:“狐貍精轉世。”
說罷,沈從心反應過來,恨不得咬舌自盡,懊悔着怎麽就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那邊的男生聽到沈從心的話,樂的快要抽過去,笑道:“狐貍精轉世?”
沈從心滿臉黑線。
馮沅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道:“大晚上不睡覺,看別人親嘴?”
沈從心滿臉黑線再加一條,反問:“你大晚上不睡覺,看別人看別人親嘴?”
這話說的拗口,馮沅反應一會,語氣頗有些自豪:“沒啊!我就是親嘴的那個。”
頓了頓,他又問:“诶,你幹嘛呢!不會真的無聊到看別人親嘴吧?”馮沅看着眼前的這個小姑娘,長的乖巧,沒想到癖好這麽奇怪。
沈從心看着馮沅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連忙開口,打斷他的想象。
“沒有!我只是寫作業寫累了,看看窗外休息一下。”
“臭丫頭,怎麽還不關燈睡覺,你就可勁兒浪費電吧,那電費都不讓你出錢,你就不能可憐可憐你爹媽嗎?你爹媽賺錢容易啊!天天的光知道花我的錢!”客廳內,張玉霞又在喊罵。
沈從心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嘭”的一聲将窗戶關上,窗簾一拉,也不管外面還有個人,她連忙坐在書桌前假裝寫着作業。
背後開門聲響起,沈從心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次這麽緊張,她的背挺得筆直,筆也動個不停,從背後看挺像那麽回事兒。就是可憐了草稿紙上畫滿了一堆波浪線。
“還在學習呢?現在沒人看你演戲,你爹早就睡了,大晚上的不睡覺開燈學習,也不知道給家裏省點電,趕緊睡覺!”張玉霞語氣從開始的陰陽怪氣到後面的嚴厲,仿佛一個精神分裂患者。
沈從心從來不跟張玉霞争論什麽,反正也沒用,倒不如省下那口唾沫潤喉。
這次也一樣,張玉霞讓她睡覺,她就乖乖的關燈上床睡覺,睡不睡得着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張玉霞看着沈從心上床,她又看了屋子一圈,雖說小但是幹淨整潔,找不出一絲錯處。她“啧”了一聲,關上門出去。
馮沅被擋在窗戶外面也是個稀罕事了,他被揚起的塵灰嗆得咳嗽兩聲,啧啧稱奇,沒想到自己這麽帥的一張臉也有吃閉窗羹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已經黑暗的窗,闊步離開。
被窩裏的沈從心轉輾反側了半個多小時也還是睡不着覺,她開始想起了剛才的少年,那男生平心而論确實長的好看,好看之餘還莫名的有些熟悉。
這一絲熟悉感轉瞬即逝,沈從心沒有糾結,進入了夢鄉。
一覺并沒有睡到自然醒,沈從心被吵鬧聲叫醒。她趿着拖鞋出門,剛開門便看見張玉霞橫在兩個男人中間,她又是抹鼻涕又是抹眼淚的,哭喊:“你們兩個怎麽就不能讓我省點心了呢!這怎麽又要打起來了啊!我這是攤上什麽事兒了啊!”
颠來倒去的也就是那幾句了,不過沈從心倒是從中聽明白了個所以然,無非是沈從言想出去玩,沈正國死活不樂意,非得讓他在家學習。
“我他媽今天還就非得出去了。”沈從言繞過張玉霞,剛想出門,就被沈正國拉住。
“我說不讓你出去就不讓你出去,在家給我老實的學習,有什麽不會的讓你姐教你。”沈正國說罷也不管沈從言的反應,将沈從言往屋內一推,拽着張玉霞出門,幹脆利落的從外面把門鎖上。
沈從言被推的措不及防,上前踹門,罵道:“沈正國,你不得好死!”
這世道真是亂了,兒子咒爹不得好死。更可怕的是沈從心對這場鬧劇已經習以為常,不做任何評價,轉身去洗漱。
“唉,沈從心那個死丫頭能把我兒子教好嗎?”外面的張玉霞嘀嘀咕咕道。
沈正國聽到後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冷哼:“沈從心不是你閨女是嗎?還說你那寶貝兒子,都是有你這麽個娘,他才這麽無法無天,你看我說他兩句,就要拿刀拿槍的跟我幹仗,那将來等我老了,是不是還要把我攆到大馬路上喝西北風啊!”
“什麽我兒子,那不也是你兒子嗎?早年咱們過的不好,怠慢了他才把他教成這樣的性子,如今咱條件也不算太艱難,自然是什麽都得向着他啊!”張玉霞争吵道。
沈從心洗漱完,想去找點飯吃,卻發現鍋中空空如也,她又不死心的打開冰箱,冰箱中只有兩根黃瓜,四五個雞蛋,還有一堆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剩飯,沈從心随手拿根黃瓜就當作了早飯。
“沈從心,我跟你說咱倆井水不犯河水,別以為沈正國天天向着你,我就不敢拿你怎麽樣,他說讓你教我,我不需要。聽到了沒!”沈從言似是無處發火,只得對着沈從心放狠話。
“好。”沈從心巴不得離這個祖宗遠點。
聽到沈從心接話這麽利索,沈從言又将火氣撒給那扇門。沈從心啃着她的黃瓜,遠離這個是非地。
沈從心進房間後,将窗戶打開,本來想去圖書館蹭着空調寫作業,門卻被鎖上了,也出不去,她只得靠着大自然的饋贈才能續命。
鬼使神差的,沈從心的眼睛又看向昨晚黑影呆的地方,地方隐蔽,堆着一些不要的雜物,也難為昨天那個男生能找到這麽偏僻的地方。
咣當——
沈從言推門而入,語氣不善:“沈從心,借我一百塊錢,我有用。”
“我沒錢。”
“騙人!上次我還看見你書裏夾着不知道幾張紅票子呢!”沈從言皺着眉頭,“你快點,我又不是不還你了,怎麽跟我媽一個樣,扣扣搜搜的。”說着,也不管沈從心的答複,便自顧自的走到沈從心的書桌前開始翻書。
沈從心深呼吸,吐出一口濁氣,她走到書桌前找出語文書翻到97頁,一張五十的映入眼簾,沈從言看到後不滿道:“怎麽就五十啊,我上次還看見一百的了呢,你快點給我,我有急用。”
“我只有五十了,你愛要不要。”沈從心語氣有些冷意。
沈從言說着少,手下卻一點也不留情,幾張一塊的也都一并拿走。
“诶,沈從言你在哪呢?”客廳外有人喊道。
“來了,來了。”沈從言從房間出去,沈從心跟着出去。
來人染着一頭鮮豔的紅色,穿着和沈從言有的一比,那人手裏還拿着家裏的鑰匙。
“沈從言,不是我說,你家這也太磕碜了吧!偏的我差點沒找着。”那人吸了一口煙,似是才看見還有個人在沈從言身後。“喲呵,你姐啊!長的挺漂亮。”
“姐姐,給個機會認識一下呗!”那人走近沈從心,調戲道。
“滾你媽的,趕緊走,我在家快憋死了。”沈從言扯了來人一把,催促道。
“行行行,那機子李游和老鼠早就開好了。”他将鑰匙往桌子上一甩,還不忘喊道:“姐姐,下次一起出來吃飯哈!”
沈從言和那人離開後,房子恢複了安靜,沈從心把鑰匙又放回到門外的地墊下,關上門,回到自己的房間中。
她躺到床上,舒服的長嘆一聲,拿起手機和朋友聊天。說實在的,自己的朋友不算多,最經常聊天的也就一個,叫莊月。
莊月家境條件好,長的也好看,學習也好,和沈從心是從小長大的交情,兩家就住對門。但前兩年,莊家的老家拆遷得了一筆拆遷費,便搬去了更好的小區。兩家雖是不經常聯系了,可兩家的小孩沈從心和莊月玩的好,還在一個學校,一個級部一千多個學生,莊月前一百。
“噔噔”消息提示音響起,沈從心打開手機看,果然是莊月給她發了消息。內容無非是吐槽她媽又給她報輔導班,累死她了。
有了話題,兩人聊的熱火朝天,不知不覺到了下午一點多。沈從心肚子餓得咕咕叫,從枕頭套中摸索半天,找到十塊錢,出門買泡面。
炎炎夏日,蟬鳴不停,叫的人心神不寧。
沈從心從小賣部出來後,拿着泡面準備回家,剛到拐角處,她聽見有女生哭聲,不禁停下了腳步。
“馮沅,我們不分手好不好?”女生拽着馮沅的袖子不撒手,淚水湧出,哭花了漂亮精致的妝容。
“松手。”冰冷、不含任何情感的話語從馮沅口中說出,與昨晚含有笑意的嗓音形成鮮明對比。
沈從心皺眉,沒想到出來買個泡面還能碰到大型狗血現場,不過,沈從心沒有偷聽的習慣,她擡步繼續走。
“馮沅,我以為我會是你的例外。”女生還在說着,“好啊,那就分手吧。”
馮沅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算作回應。女生看到他這樣更是生氣,一甩袖子,挎着包包離開。
馮沅也準備離開,一個身影闖入他的視線,是昨天的那個女孩。
他又想到了那句“狐貍精轉世”,笑着朝沈從心走去。
“歪,不認識了?”他問。
“不認識。”沈從心答。
只見過一面,确實談不上認識。
“你叫什麽?”
馮沅目光明晃晃的打量着面前的女生,紮着一個低馬尾,陽光照射下,那頭發顏色泛着栗棕色,像是染的。皮膚白皙,眉眼溫順。穿着一件印花白T恤,一條不加修飾的淺色牛仔褲,簡簡單單,青春洋溢。
總結下來,是馮沅偏愛的那一類。
馮沅打量沈從心的同時,沈從心也在觀察着馮沅,他穿着一身黑,本來就高挑,現在面對面的站着,更顯得他身形挺拔修長。馮沅左耳別着一個銀色耳釘,此時正泛着光。
馮沅摸了摸左耳,沈從心收回視線,轉而看向馮沅的面龐。
她答:“沈從心。”
“馮沅。”馮沅也回之他的名字,他看到沈從心手中的泡面,道:“好了,不打擾你吃飯了。拜拜。”
末了,馮沅又來了一句:“我覺得我們挺有緣的,我們肯定會再見面的!”
話語随風而散,沈從心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