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這還是齊蘊頭一次使小性子,心事全都寫在臉上——你快來哄哄我!
周染寧解釋道:“肖柯說,三日內能治好我的臉。”
聞言,齊蘊和徐福來齊齊愣住。
徐福來趕忙掀開簾子,“你若真能辦到,我再出一千兩。”
肖柯:“……”
遇見“金庫”了??
周染寧拉了拉徐福來,“徐老……”
齊蘊怕她拒絕,趕緊捂住她的嘴,看向肖柯,沒好氣道:“我看你是在吹牛。”
“呵。”肖柯歪歪嘴,“你個小傻子也想激将我?”
齊蘊鼓腮,“你才傻。”
“傻子都說別人傻。”
齊蘊氣死了,靠在周染寧肩頭,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狗,等待主人的愛撫。
周染寧起初不理,架不住他在耳畔發出哼唧聲,沒辦法,只能伸出手,敷衍了事地揉揉他的頭,“…乖。”
齊蘊氣順了一半,湊近她耳邊小聲問:“你不生我氣了?”
他呼出的氣,惹得周染寧耳根癢,縮縮脖子,“我沒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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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蘊徹底順氣了,潤眸含笑道:“我那天不是故意的。”
周染寧點點頭,“我知道。”
齊蘊笑彎了一雙眼,笑顏很有感染力,如冰雪融化,萬物複蘇。
周染寧愣愣看着,心想,有朝一日,他恢複了記憶和心智,還能保持這般無邪的笑嗎?
曾經的他,心懷天下百姓,身邊卻容不下一個女子,即便與人談笑風生,眼裏卻總是銜着一抹嘲,他溫潤如玉,卻是塊寒玉,無人能窺探他心中所想,亦無人能走進他的內心。
馬車途徑官府時,肖柯把五花大綁的山賊頭子扔在大門口,驅車駛向肖府。
馬車停在一條巷子口,三人随肖柯進了府門,肖家人一擁而上,圍住了他們。
一名女子瞧見周染寧,眼前一亮,拉着母親走上前,“娘,這位姑娘就是女兒的救命恩人!”
周染寧認出此女,是那日在客棧救下的肖鈴。原來,她是肖柯的妹妹。
肖母握住周染寧的手,一勁兒道謝。
周染寧許久沒與這麽多人打過交道,一時間很不自在。
齊蘊占有欲作祟,撥開衆人,擋在她前面,“你們吓到她了。”
肖母被齊蘊的容貌驚豔到,拉住肖鈴,“鈴兒啊,這閨女長得真俊兒,就是個子太高了,跟你哥不大配,還是你的恩人,跟你哥相配。”
齊蘊:“???”
他是男人啊 !
他半摟住周染寧的肩膀,“老夫人誤會了,我們是夫妻。”
肖母:“……”
肖柯拉過肖鈴,問了緣由,怒目道:“如今的錦衣衛都這般張狂?”
肖鈴臉色煞白,顯然還處在恐懼中。
肖柯斂住火氣,走到母親身邊,道:“他們是我的病人,勞煩娘親給他們安排個住處。”
肖母嗔一眼,繞過齊蘊,拉住周染寧的手,“什麽病人?這姑娘是鈴兒的恩人,你不表示表示?”
沒等肖柯接話,齊蘊又将周染寧扯回自己身邊,“我都跟您說了,她是我娘子。”
肖母:“……”
她好像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吧?
尴尬過後,肖母親自帶着三人去往客院,客院裏只有一間正房,分東西兩卧,為了不引起肖家人的懷疑,徐福來非要自己住東卧,讓他們“小夫妻”去住西卧。
齊蘊竊喜,卻不知自己在竊喜什麽。
周染寧将細軟拿進西卧,瞥了一眼狹窄的拔步床,覺得不妥,她可以不在意名聲,但齊蘊是太子,日後傳出去有失儲君威嚴。
可沒等她說出心中所想,齊蘊已經走到屏風後面燒水去了。
周染寧扶額,想起上次“纏綿”的場景,有些不敢直視那張狹窄的床。
齊蘊探出腦袋,“你先沐浴吧。”
周染寧:“殿下先。”
齊蘊走過來,把她往屏風後面推,“我去幫徐老擦身子,你乖乖自己洗,別讓我操心。”
周染寧被他無邪的話驚到,她不自己洗,難道還要他幫忙?無奈道:“我總要拿套換洗的衣裳。”
齊蘊順手打開包裹,從裏面拽出一套杏色長裙,塞進她懷裏,“你快點。”
周染寧拿着長裙走到屏風後,等齊蘊離開,才慢吞吞脫下衣衫。
氤氲水汽中,女子閉目靠在浴桶上,放空思緒,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齊蘊從東卧回來,沒見到周染寧,心想女子沐浴可真慢,他等啊等,就是等不到人出來,于是隔着屏風小聲問:“你洗好了嗎?”
裏面無人應答。
齊蘊摸摸鼻子,探頭往裏看,從他的角度,剛好看見周染寧耷拉着頭,睡得正香,浴湯沒過她肩頭,再差一點她就要嗆水了。
齊蘊走過去,“醒醒。”
周染寧沒有反應。
齊蘊伸手,掐了下她的鼻子,“快醒醒,該吃晚膳了。”
周染寧猛然驚醒,當見到浴桶邊的齊蘊時,下意識縮了縮身子,恨不得整個人縮進桶裏。
齊蘊哪知女兒家的羞澀,伸手戳戳她的耳朵,“你是烏龜嗎?”
“殿下!”周染寧忍住火氣,“男女授受不親。”
齊蘊被她懾到,委屈巴巴往外走,邊走邊解釋:“要開飯了,肖家人等着咱們呢。”
周染寧站起來,披上寝衣跨出浴桶,剛要邁步,才發覺沒有拿肚兜進來,“殿下。”
齊蘊老實巴交坐在繡墩上等她,“嗯?”
“麻煩你出去一下,我要拿件衣裳。”
“我幫你拿。”
“不用。”
齊蘊覺得她跟自己見外了,心裏不舒服,但還是依着她,獨自走了出去。
屋外月光皎潔,齊蘊背手在院子裏踱步,明明心無旁骛,可眼前總是浮現周染寧羞惱的模樣。
周染寧捯饬完自己,推開窗棂,“殿下進來吧。”
齊蘊扭頭看去,見她長發濕漉漉地披散在肩頭,蹙了蹙眉,走進屋,拿過布巾裹在她頭上,極具耐心地為她絞發。
周染寧往後退了兩步,齊蘊單手攬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繼續為她絞發,清淡的香氣襲入鼻端,他忍不住嗅了嗅,清亮的眸子溢出點點蜜意,不知為何,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很喜歡跟她呆在一起。
周染寧扯他纏在腰上的手臂,“殿下,太近了。”
齊蘊沒聽清,高大的身子籠罩住她,“嗯?”
周染寧略一擡頭,鼻尖蹭到他的下巴,“太近了。”
齊蘊感覺下巴癢癢的,朝她湊近幾分,竟用下巴在她鼻尖上蹭動幾下……止癢。
周染寧被他的動作驚到,推了推他,語氣含着幾分綿軟,“殿下……”
齊蘊黑瞳映出她的模樣,心裏歡喜,很想碰碰她的臉蛋,又怕她生氣,于是尋個借口:“你臉上有東西?”
“……”
“有月光。”齊蘊顫着手指碰了碰她的臉,旋即收回手,像說了慌等着被懲罰的孩子。
周染寧感覺臉頰一涼,反應過來當即冷了臉,“殿下越矩了。”
齊蘊掩不住失落,垂下手,“我就是想碰碰你。”
“為何?”
“不為何。”
“不為何就不許碰。”周染寧拿過桌子上的發簪,三兩下绾起長發,岔開話題,“咱們行走在外,不易與外人過多接觸,還是單獨用膳吧。”
齊蘊心情一落千丈,哪還有心思吃飯,悶聲點頭,“我去跟他們說。”
半饷,他端着飯菜走進來,先去了徐福來的卧房。
徐福來看他心情不好,問道:“這是怎麽了?”
齊蘊端起粥喂他,沒精打采道:“小寧兒不準我碰她。”
徐福來差點被嗆到,“她是女子,怎可輕易讓殿下碰?”
“她是我的伴兒。”
徐福來哭笑不得,“可她不是殿下的。”
齊蘊:“她是我的……”
徐福來只當他小孩子心性,沒當回事。
等徐福來睡下,齊蘊慢騰騰回了西卧。
周染寧已鋪好被褥,見他進來,輕聲道:“殿下去沐浴吧。”
齊蘊把飯菜放在桌子上,面無表情道:“你先吃,不用等我。”
說完,拿起換洗的衣裳去了屏風後面。
周染寧坐在桌邊等他,心裏想着兩人的關系是不是太親密了?
稍許,齊蘊穿着寬袍走出來,淡聲道:“明日是除夕。”
周染寧見他衣衫被墨發染濕,搖了搖頭,拉着他的手臂坐在銅鏡前,拿起布巾為他擦拭,“殿下不提醒,我就忘了。”
去年除夕,她被囚禁在冰冷的偏房裏,聽着外面的歡騰嬉鬧,表情麻木。午夜時分,陸緒醉醺醺走進來,意欲占有她。
她拼命地掙紮,被他掐住脖子。
男人睥睨道:“你若肯老實呆在本王身邊,本王興許能幫你恢複容貌,如何?”
她磨牙道:“陸緒,臉呢?”
陸緒冷笑着拍拍她的臉,“你的臉呢?”
周染寧當然知道他指的是她毀掉的容顏,同樣冷笑道:“我寧願這副鬼樣子,也不願跟你再糾纏。”
陸緒臉色瞬變,甩開她,拂袖道:“冥頑不靈!”
周染寧看着一開一翕的門,心裏毫無波瀾,那晚,是她度過的最陰暗無光的除夕夜。
憶至此,周染寧嘆口氣,拿起木梳為齊蘊梳理頭發。
齊蘊察覺出她的異樣,站起身面對她,收起刻意維持的高冷,柔聲問:“怎麽了?”
周染寧鼻頭發酸,“沒事。”
齊蘊扣住她雙肩,低頭凝睇她的眼睛,“到底怎麽了?”
“真的沒事。”
“說好不會騙我。”齊蘊把她拉到銅鏡前,兩人面對銅鏡,一前一後站立,“你眼眶都紅了,還說沒事。”
周染寧抹了下眼角,“我只是覺得慶幸,慶幸在落難時,能遇見殿下和徐老。”
齊蘊知道她藏了心事,但也沒有追問,繞到她面前,擡手為她揩掉眼角的濕潤,“好了,我不逼你,等你想說,再告訴我。”
“嗯。”
“我們先用膳?”
“嗯。”
兩人用膳後,一起在院中散步,月光溫柔地包裹着他們,将他們的影子拉長。
月夜靜谧,偶有簌簌聲傳入耳畔,齊蘊問道:“冷嗎?”
周染寧攏攏羊絨鬥篷,“不冷,殿下冷嗎?”
“嗯,我冷。”
周染寧停下腳步,“那我們回屋吧。”
“我還不想回屋。”齊蘊眸中溢出一絲狡黠,緩緩擡手握住她冰冷的右手,“這樣就暖和了。”
周染寧往回收手,齊蘊緊緊攥住,“就握一會兒。”
“殿下,男女授受不親。”
“我們是夫妻。”
周染寧無語,“我們不是。”
齊蘊不理,緊緊攥着她的手,無賴道:“我們去槐樹下坐坐。”
周染寧抿唇。
齊蘊眼一瞟,拉她坐在樹下的長椅上。深冬臘月吹着冷風,齊蘊卻異常興奮。
剛被徐福來救回來時,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唯一的依靠就是徐福來,每日盼着見到徐福來,可徐福來事忙,不能時常來看他,他只能孤零零呆在郊外農舍,與月光為伴,那段時日裏,他學會了獨處,品嘗了寂寞,直到徐福來将周染寧帶來,他才知道什麽叫相伴。
齊蘊借着月光細細打量她,她鼻尖挺翹,睫毛纖長,怎麽看怎麽喜歡,心裏又開始蠢蠢欲動,想碰碰她……
“唔,你臉上有月光。”
周染寧無奈地扭頭看他,剛要開口,唇角倏然一涼。
齊蘊親在了她唇邊。
微妙的觸感使兩人陷入尴尬。
齊蘊本來想親親她的臉,沒曾想,親到了唇。
他呼吸一滞,心跳驀地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