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戲開始

太子高承琮自小勇武，跟着皇帝征戰慣了，平日裏善使塑，臂力極強，自然也不怕射箭。高克定的箭術則是寶兒親眼見過的，那年高克定滅了衛氏，收服南梁後帶她北上，一路上她因為得知親人俱喪，哀恸過甚，更吃不慣軍中粗粝之物，飲食皆廢，眼看一日日消瘦下去，高克定親自問她想吃什麽，旁邊侍女代答“郡主愛吃炸雀兒腿肉就白粥”。

克定唇角微微一動，寶兒還未看明白那到底是嘲諷還是微笑，高克定說了一句：“這有何難。”其實正是清晨，路邊樹上叽叽喳喳停滿了雀兒，高克定順手抽出馬背上的金弓，抽出一支雕漆白羽箭，也不見他如何搭弓瞄準，仿佛只是随意地朝樹上射了一箭，把樹上群鳥驚得轟然逃飛。

須臾手下軍士撿來羽箭，只見箭上已經一只挨着一只，竟然是一箭雙雕。

那晚寶兒也總算給了他面子，就着四只炸雀撕下的肉兒，吃了一碗清粥。此後她頓頓都有雀兒腿肉吃，只是不再需要晉王殿下親自射了，自有手下代勞，只不過她也就吃了兩日，也就膩了……

寶兒想起舊事，便忍不住朝高克定看了一眼。他正和太子及幾個皇子一起，側面對着寶兒，掂量着弓查看羽箭。周圍一片草長莺飛的好天氣，陽光晴好，照得他袍子上的絲線熠熠發光，寶兒只看得清他英挺的鼻梁和弧線優美的唇線，卻看不清他的眼睛。

右邊紫衣少女微微将身子朝寶兒傾過來，笑着說：“安樂郡主學過射箭嗎？”

寶兒見她友善，搖了搖頭，老實說道：“不曾學過。”正想問她的身份，那紫衣少女似乎猜到她的疑問，微笑說：“我是東魯的長寧公主元麗姝。”

東魯元氏！

寶兒心中震動了一下，忍不住又仔細看了看元麗姝，原來她就是前一世先太子妃大元氏的親妹妹，後來的太子繼妃！

元麗姝也在打量寶兒，見她瓷白細膩的臉龐在春陽下微微泛着微紅，倒像剛剛展露開花瓣的木蘭花兒，沁着一絲暈紅，一對琉璃寶石樣的眸子璀璨奪目，看久了竟然讓人移不開目光，豐厚的烏發疏着一個流雲飛髻，帶着小小一頂蓮花寶冠，垂下幾縷五色寶石串成的绺兒，折射出绮麗的光華，越發襯得她膚白唇紅，嬌嫩得讓人覺得一碰就能出水兒。

“早就聽說南梁的安樂郡主雖然年輕，卻是個出衆的美人，”元麗姝真心實意地贊嘆：“見了妹妹，真讓人自慚不如呢。”

寶兒佯裝羞澀地微低下頭。那邊朱衣少女卻忽然也湊過來問：“幾位皇子就要開射了，安樂郡主，長寧公主，你們賭誰贏呢？”

這也是射柳大會的舊習，因着射柳的除了皇子王孫，就是各家貴胄子弟，為了給自家的兄弟夫婿鼓勁，各家都會紛紛下注押自家人贏。

臺上已經有幾位宮人手捧銀盤，自高桓起，依次過來請衆人下注。高桓親自賜了一柄鑲金嵌寶的白玉如意，忽律貴妃則放了一塊碧綠的雙魚比目佩，其餘衆人也有放金約指的，也有放寶石花的，也有放壓鬓的點翠鳳簪的……各色不等，卻都價值不菲。

寶兒卻知道今日這個場面，射柳為次，選妃為主，那柄白玉如意，正是為太子準備的，不管是晉王還是其他皇子王孫絕不敢在這種時候與太子相争，這一次射柳，定然是太子勝出，到時候太子将這柄如意贈與哪位佳人，哪位佳人便是他選中的太子妃。

“她是草原也速部的公主忽律珩。”元麗姝朝臺上望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對寶兒說道：“忽律貴妃的侄女。”說完便自腰間解下一個蜀錦荷包，從荷包中半拉出一枚珠纓朝那朱衣少女一照，“我自然是押姐夫贏，忽律公主是許王的表妹，想來該是要押許王殿下贏了？”

寶兒恍然，才明白方才忽律貴妃那隐隐的敵意從何而來。

忽律珩輕蔑地看了元麗姝一眼說道：“元麗姝，你們東魯想要讓你接替你姐姐的太子妃之位，私底下交接大臣、買通後妃、讨好皇上，那些動作誰不知道？你別以為今日你就贏定那柄白玉如意了！”

這時一個捧盤宮女正好走到她們席前，彎腰将盤子托到忽律珩面前，忽律珩将纏繞在手腕上的一柄金絲馬鞭解了下來，盤成一圈，“當”的一聲扔在了盤中，那馬鞭以金絲摻雜了烏金和天蠶絲織成，用碧玉琢成手柄，尾部鑲着一粒碩大的東珠，一看就名貴不凡。

忽律珩傲然說道：“太子哥哥是奔馳的駿馬，只有天上的雄鷹才能和他比肩，他要的可不是你這樣兔兒般溫軟的女人！”

元麗姝饒是修養再好，此時也不禁變了臉色，因見忽律珩說話聲音不小，旁邊人都紛紛關注到了這邊，便不再與忽律珩争氣，只是默默地将手裏的荷包放入盤中。

那宮女便等着寶兒，寶兒來之前自然都是打聽清楚了的，于是自袖中取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幅湖絲手絹，放在盤中，正要開口，忽律珩大聲道：“袁寶兒，不是都說南梁物阜民豐，廣有寶物麽？怎麽你只押一塊破手絹，就想贏人家的金銀珠玉？”

寶兒見太子晉王并旁邊許王等幾人都轉頭看了過來，于是徐徐将那手帕攤開，只見手帕上竟然是一幅微縮的山水畫，用上等的蠶絲線繡出，山峰河流處，卻交錯摻雜着金銀絲，樹冠花草順着筆勢，用極細的米珠與寶石攢成，陽光下華彩斐然，精妙異常。

寶兒兩根雪白纖細的春蔥手指輕輕拈起帕子兩端，朝高承琮嫣然一笑，溫柔地看着高承琮驚訝的眼神，說道：“這是我南梁最有名的明梁山景，寶兒繡在帕上，為此射柳之華勝，願大齊與我南梁如南山北水，永世交好！”

高承琮哈哈一笑，對她這不動聲色的獻媚全盤接收，那邊忽律珩氣急敗壞，“袁寶兒，你不過南梁區區一個郡主，也要跟我們一樣來押太子哥哥贏麽？”她忽然伸手一指晉王，“你不如押晉王殿下把，晉王的箭術也是十分出色的，或者……你押我表哥也可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