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休戰年-8
休戰年-8
日複一日的重複讓夜簫深陷入這座山當中。這山看起來是個無底洞,無底的深淵,看不到盡頭。即使輕功研究的不錯,甚至她能接過淩塵煙的三招。但快一年了,蒼亡山始終一切如舊,山門從來沒有為誰破例打開過。
夜國的招數逐漸讓她有些依賴,她的武功也漸漸在上漲。淩塵煙當時雖然答應過不再看着她練劍,但危急時刻也總是有他在的。淩塵煙喜歡隐匿和責怪,對于這個,夜簫倒是習慣了。
她從來沒有從這裏逃出去,也許曾經是想過這麽做,但迫于無法這樣做才放棄,不過現在夜簫仍然走不了,卻是因為不想走,只不過她不知道為什麽。
淩塵煙接受了她,夜簫是她唯一一個徒弟。
潮濕的山洞,這裏看起來不久前下了一場大雨。雨淋濕了她的頭發,夜簫将長發披散下來。
地上的鐵劍有生鏽的,也有斷裂的,全部算在一起約有十數把。她用腳踢開那些廢銅爛鐵,在一處還算幹淨的地方坐了下來。
晚上外面比較陰涼,和往常一樣。也許滴答的水聲讓她覺得沒有什麽變故,可山洞外面鬼祟的黑霧愈來愈近,她的感覺也不大對勁。
身後有東西接近?
……
鐵劍被她用腳踢了起來,黑霧也剛巧在那個時候落地變回人影,同時她手上的那把鐵劍已經落在他的脖子邊上。
“你又輸了,輸給普通的出招而已。”夜簫笑着說道,“就這一招。你答應過我的,如果能夠讓你束手無措,你就再給我一次殺了你的機會。”
淩塵煙确實失誤了,不過這并不代表他不能還手。夜簫跟他一起倒是學會了怎麽耍無賴。
“普通的劍招而已,還需要多久才會?”
這大概是一年中淩塵煙對夜簫說過最多的一句。
“那看來你做到了,動手吧。”他說,“我無話可說。”
Advertisement
“出全力的話,夜雲布能在你的手上過幾招?”夜簫用劍指着他問道,“認真地看着我,老實回答。”
她很漂亮,大概是那樣的。淩塵煙雖然不沉溺美色,但這次他是真的這麽覺得。
“五招左右。”他想了想後老實地回答。
“是嗎?一個能在你手上過五招的賊或者刺客?”夜簫無奈的撇嘴,目光透露出來的不知道是掃興還是什麽,“顯然我還不如她。”
“那跟你沒有關系,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我們一定要讨論些和複仇有關的話題嗎?目前你還沒教我怎麽離開這裏,我能離開嗎?”夜簫把手一縮,鐵劍勁直掉落在地上,“我殺了你,然後呢?你想讓我跟你一起在這裏死去嗎?老實說,我不願意那麽做。”
第二次,她沒有下手。這可能對她來說是個懲罰。
……
“你救過我兩次,我沒殺你兩次,扯平了。”夜簫說,“也許沒有下次了。”
“你不應該把感情浪費在我身上的。”淩塵煙搖了頭,“沒有長進。”
“或許吧,師傅。”夜簫低聲回答道,“但也可以說沒有,你讓我多警惕的,顯然我做到了。這山洞除了我沒有別人來,這一年大多數時間如此,我不可能分辨不出來有沒有人經過這裏。”
……
山洞裏有些沉悶,沉悶的連微弱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的。快一年了,她覺得在這裏足夠久了。
“這就是你認為那一定是我的原因?”他問。
淩塵煙身上的味道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出來,仿佛夜簫什麽都可以不用做。因為那人從她九歲的時候就很熟悉了。
“否則呢?這麽長的時間,你還在這山上見到過除我以外的人嗎?”
她不應該這樣的,夜簫定會為了她現在的所作所為而感到後悔。
“我那天沒有殺死所有人,孟雲陽是一個。”淩塵煙說道。
必然的,孟雲陽是夜國的人,淩塵煙再怎麽也不至于對夜國的人下手。他一定去了哪裏,才不見人影的。
“除他以外,那天巫國的國主也不在。”他的确沒對夜國做什麽,但并不是說他沒有培養出來像巫國神使一樣的庸才。
“現在的問題是,夜國的內鬼告訴我,那家夥原本是火族的追随者。”他說,“你知道原來他是不那麽認同你成為聖使的人對吧?”
淩塵煙的意思很明顯,清理門戶。
“所以,你準備去殺了他?”
對了一半,但不是淩塵煙去。
“不,你去殺了他。”
……
夜簫很無奈,卻又只好一口氣咽下去,說道:“我不去,你敢去我也可以殺了你。”
“是嗎,你真的可以?”
可是夜簫必須去,因為即使他不去,淩塵煙也遲早會去。夜簫沒準可以砍下他一支手臂留作憑證,但這換成是淩塵煙,怕是他也活不成。
“各國的休戰協議書被分別放在其他人手裏。巫國放着的是夜國的,夜國手裏放着的是妖族的。”淩塵煙猶豫了會,然後說,“找到它。”
“二十年沒到,你還不能撕毀它。”
“那等着追随者撕毀夜國的休戰書嗎?”
如果撕毀協議書,就代表雙方可以開戰。
夜簫也算看得明白些了,淩塵煙不過就是想親手撕毀休戰書,除此以外他根本就沒有別的樂趣。
但是他強行逼迫,夜簫只好認自己倒黴。
“好,如你所願。”她有些低落,低着頭說道。
西部的山下就是巫國的土地,夜簫穿過一片綠林來到城中。這裏偶爾有人路過,但不算很多,似乎在巫國,那些人将她的樣貌遺忘了。
她的改變,像是另外一個人。
過去像迷宮一樣的殿堂,如今已經被封鎖了。這裏變得很破舊,夜簫上了後山将一枝花放在神使的墳墓上。
見那墳墓邊上還有另外一枝花,應該能說是不久之前有其他人來過。夜簫觀察了一下,倒是能來這裏祭拜的人只剩下巫國的國主了。
巫國的上城,就是正中心所在。上城的最高處,國主站在那裏等着什麽人。下面是階梯,夜簫試探地用腳踩了一下,沒有機關。
直到來到最後一層,夜簫才收了武器。國主還是站着沒有動靜。
現在的巫國,沒有任何中用的軍隊。因為大半的軍隊原本是掌握在神使手中的,而神使死了,原本的一些軍隊已經支零破碎。
“國主,是在等着我來嗎?”
自打她被戰士帶走的那天起,他就知道夜簫遲早會回到巫國來。本來在夜國是她唯一的歸宿,可是那年休戰的時候,他卻沒有按照把這個孩子送還給夜國。私心是他忌憚夜國,所以就這麽做了。
說起來,夜簫最應該恨得不是夜國戰士,而是他。
“那十九年,你去看過神使一眼?”
答案是沒有,因為他忌憚。
老實地說,夜簫确實很讨厭他。他懦弱,不敢保護自己的臣子。
他只要去過一次,淩塵煙都不會殺進來。因為他那裏有休戰書,淩塵煙不到情況不對的時候絕不會動手。
可惜他不在,淩塵煙就只算是找神使報了私仇而已。
但是相反,淩塵煙很聰明。她讓夜簫去殺國主搶奪休戰書,那就是巫國自己的事情了。
“我後悔了,那天我應該讓神使把你送回夜國的。”他說,“你不會這樣做,是他讓你來殺了我的?”
夜簫沒有說話。
“你知道如果是他過來的話會更糟。”夜簫轉頭看了他一眼,“還有,休戰書在哪裏?”
國主可以把休戰書交給她,但這休戰書當然不能送到別人手裏。
“你得保證你不會撕毀它,也不會交給淩塵煙?”
“現在不會。”
“好,我相信你。那東西不在巫國。我把它放在蒼亡山的一個破祭壇裏。原本是占蔔族群的地方。”國主猶豫了會,“比較危險,你去了就知道了。”
夜簫點了頭。
“還有,介意我砍下你的一只手臂嗎?”
“你果然越活越像他了。”
生不如死,這和要他死沒有什麽區別。
夜簫沒等他同意,從腰後拿出鐵劍奮力一斬。斷掉的手臂,致使他身上直流着鮮血。那國主奄奄一息,但夜簫将他踢至一邊後用白布包裹住那只手。
夜簫重新上了山,原本占本族也算是七國其中之一。但後來沒有作戰勢力,退出了七國霸者之争。很多年過去了,這裏漸漸被夷為平地,一點都看不出來這曾經是一個族群。
夜簫在山中晃蕩了一會,前面擺着個破壇子。那個壇子倒是還挺大,貼着地上的。夜簫怎麽也推不動它。
破壇子有時會發出一陣香味,但香味很古怪,聞起來讓人不好受。沒有光,就是很暗。夜簫扒在壇子周圍也沒有看到裏面有任何東西。
她把手撐在周圍,然後小輕功翻了進去。
“哐當——”一聲,那壇子被重重踢了一腳。
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夜簫在壇子裏待了好一會也沒敢動。
“笨手笨腳!”她自己暗自嘀咕罵了一聲。
壇子就像一口古井那樣深,很難看到最底下。壇子的中心是凹進去的,而底座是凸出的,像個胖一點的兩節葫蘆。
夜簫輕輕敲了敲破壇子,用手掃了一下,最頂角有一個木頭盒子放在那裏。夜簫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推出來。但盒子無法再被打開,因為外面上了鎖。
這盒子怎麽看怎麽普通,而且本身不重。
她從破壇子裏面翻出去,把那個木頭盒子扔在地上後用腳一踩。可是除了有點磕碰的痕跡以外,那木盒子仍然好好的。
迷香讓眼睛有些睜不開和意外地煩躁。
她無奈,只好把木盒子收起來離開了這裏。
淩塵煙正在觀望山崖上的一切動靜,似乎夜簫每天經過這裏的時候都能碰見他。夜簫将那白布包裹的東西扔到了他的腳邊,淩塵煙低頭看了那東西一眼。
“……”
懸崖上風很大,将夜簫的頭發吹散。
她的眼睛有些微紅。
淩塵煙冷笑了一聲:“你去了占蔔族?那迷香裏有毒,這是占蔔族用來自保的東西,因為會使人們變得脾氣暴躁,自相殘殺。”
“你就說這個?”
“我要他的手臂犯不着讓你去。”淩塵煙慢慢向夜簫那邊走去,他用手托住她的下巴,“問題是,你真的殺了他?”
實話說,夜簫非常地嫌棄他。快有一年了,他每天都這樣出現在夜簫面前。
夜簫用力地手一甩,将他的手從自己的身上甩了下去。
“我要的東西呢?”
“沒有拿到。”
“所以說你去那麽久,就是為了給我拿個斷臂?”
可以這麽說,因為那就是個破盒子。
淩塵煙反複逼問讓夜簫有些煩悶。
她擡手将淩塵煙用力推他一把,覺得不夠解氣又使勁用手拽住他的手腕向左邊折去。
“……找死?”
淩塵煙收了手,一腳踹向夜簫的腹部。
夜簫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她剛要站起,淩塵煙便已經将劍落到夜簫的脖子正中間,好像不允許她多動一步。
“就你現在這樣,還想找我來報仇?”淩塵煙冷笑着說道。
的确,實力不允許。
“我現在就殺了你。”夜簫忽然翻身站起來,鐵劍握在手中十分地牢固,似乎迷香的原因激起了她的仇恨和憤怒。
她的腳步輕輕一點地,刀劍在兩人的中間摩擦,她的勁比之前更大,挑開淩塵煙的手以後立刻用劍指在他的眉心。
毫厘之間!夜簫就要刺上去了。同時,淩塵煙旁邊一躲,繞過了夜簫的攻擊。
他用手握住劍的尾端,控制住了夜簫接下去的動作。
“接着來!”淩塵煙說道。
……
如果不是夜簫沒個兩下子的武功,說不準淩塵煙就栽在她和迷香的手裏了。
不過……她沒有任何的鬥志想打下去了。
“淩塵煙,你那麽想贏,不如連我一起殺了吧?”
“這多沒有意思?除非你能贏我,我讓你走。”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夜簫無路可退。
好,那她自己動手。
或許淩塵煙早就料到她要出手,卻沒有想到她是要對自己出手。
在她出劍的瞬間,夜簫把劍捅向自己的腹部。
“真是個瘋子!”淩塵煙用力一擊打,那把劍在距離刺去身體之前變成了一把斷劍。
可淩塵煙沒辦法讓她停手。
斷劍破損的那頭很鋒利,被淩塵煙用手給抓住了,然而他還并未放下手。即使他的手已經滿是血跡。
血跡先是順着軌跡流在劍上,然後是她的身上,最後是地上。
“滿意了?”淩塵煙問,“清醒了嗎?”
……
“你複仇了,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