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孤魂滞魄無量哀

章四六  孤魂滞魄無量哀

紙鶴飛速疾迅,比之原本在燕引手上操控時要快上許多。幸好三人剛剛休息飲食完畢,精神正足,這才能腳下生風,緊緊咬住了空中劃過的一道白痕,不曾失了目标。

這一通疾追,也不知一口氣到底跑出了多遠,周遭景物變幻,偶有城鎮市集遠遠望見又被甩落。就在三人終也覺得很有幾分不支的時候,紙鶴疾飛的勢頭猛然一頓,穩穩停了下來。倒是三人險些收不住腳,尤以追得最起勁的裴小舟為甚,直往前多沖出十多步,險險停在了一塊坎坡頂上。

紙鶴飛勢既止,靜靜懸在了半空。燕引跟了過來,嘗試着掐訣一引,想要将它喚回。但一試之下,便知對鶴箋的操控權仍不在自己手中,無奈之下,只得揚聲道:“敢問是哪位高人前輩施展手段,何妨現身一見?”

四野靜寂,風聲呼嘯,無人作答。燕引等了一等,還待再問,紙鶴之上猛的冒出了一團紅光,只一眨眼,便化作一個火球,猛烈燃燒起來。那紙鶴不過巴掌大小,豈能架得住這般猛烈的火頭,前後幾個呼吸間,已徹底化為飛灰,随即“砰”的一聲,火團炸成無數簇火星,在空中受北風一揚,盡數熄滅,只餘片片細碎紙灰飄乎乎落了下來。

“這……”燕引一愣,轉而只能無奈向宛童道,“先找找看此地可有懸疑吧……”

像是就等着他這句話,風中裴小舟的聲音幽幽響了起來:“不用找了,你們自己來看。”

原來他适才在坎坡上頭停步後,就一直沒再下來。甚至還保持着一個向前探身眺望的姿勢,只背過手連連晃動,示意燕引兩人也盡快上去。那坎坡并不算高,其實也不過只是一個略突出地面幾尺的小土包而已,但三人稀裏糊塗跑來的這個地方乃是一片曠野,立足稍高這麽幾分,除了在冬季瑟縮枯萎的野草蓬蒿,周遭足可一覽無餘。

抓住了裴小舟注意的,乃是目力運足可眺的遠方,即便被大片齊膝荒草遮擋視線,仍能隐約看到那是一塊占地不小的地面,不知為何透着一股幽暗的黑紅色澤。縱然相距頗遠,怪異的紅色也濃烈得紮人眼目,全不是尋常野火燒荒能可導致。此時距離野湖之驚還不到一日,再遇詭事,幾人都免不了有幾分驚弓之鳥的惶然。可若說立刻掉頭就走,也實在不願且不能。彼此間沉默了好一陣子,還是宛童細聲道:“來都來了……”

燕引扶額長嘆一聲:“走吧,有紙鶴引路到此,想來也不是能遠遠望上一眼就了結的事情。”

只是縱然心中已做下準備,等三人趕到那處顏色詭異的地面時,仍是大吃了一驚。

甚至還在尚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一股股焦臭的惡氣就先夾雜在風中被送來,沖鼻欲嘔。宛童幾次以手掩鼻,到底還是抗不住,取出三只香囊分了,皺眉道:“這股惡臭污穢,還摻雜了屍臭在內,污人心竅靈臺。你們把藥囊湊在鼻下,多少能祛除一些。前面定然不是什麽善地,各自留神吧。”

燕引和裴小舟依言以香囊捂住口鼻,果然覺得好過了些,心想長痛不如短痛,索性再加快腳步,直往中心地帶飛掠過去。

如此一頭紮得深入,才發覺那遠觀呈現黑紅顏色的地面,近前竟是一個巨大的深坑,足有數十丈方圓,幽深黑暗。即便青天白日,冬陽正挂天中,坑下仍翻滾着團團黑霧,模糊視線。

裴小舟擡手一捉,招引一縷清風,向着坑下一遞,想要将黑霧撥開。但清風打着旋吹入,觸及的黑霧頗有粘滞之感,左沖右突半晌,才在霧中辟開一道縫隙,露出其下許多影影綽綽的物什。

三人目光立刻齊齊投注縫隙所在,可下一瞬,臉色無不勃然大變,宛童更是連退數步,直接将頭向旁一扭,一陣陣的幹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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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黑霧裂開的一點縫隙中,分明窺見一眼望不盡數目的枯黑焦屍,層層疊疊堆積坑下。更有滾滾黑煙在屍堆上下鑽湧,仿佛仍有焚火肆虐,使得慘亡的魂魄在火獄中經歷死前的種種痛苦,不得平靜。

如此慘烈殘酷之狀,燕引和裴小舟也沒能撐住更久,紛紛挪步退後了好一段距離,才猶疑着停下。燕引還要勉強定定神,推了推裴小舟的肩頭:“中間,你看清楚中間是什麽了麽?”

裴小舟恨不能和宛童蹲到一塊兒去吐上一吐,聞言白着臉道:“你還想要看什麽?看焦屍臉上的表情麽?”

燕引臉一黑,深吞口氣,硬着頭皮重新往坑邊湊了幾步,朝着自己隐約覺得異樣的中心地帶望過去。勉強分辨一回,依稀看出了幾分輪廓,頭皮頓時一陣發麻,低呼道:“是祭臺,這坑正中的位置建了一座祭臺!”

裴小舟忍着不适也回過頭:“必然是邪魔外道的手段,才弄得出這般陣仗。莫要說有座祭臺,就是下頭藏着一個魔窟,我都不覺如何意外!”

宛童比他們二人退得更遠,已經站在了焦土最外圍的地方,大聲道:“難不成是這裏的亡魂有靈,附身鶴箋引咱們來此?”

裴小舟苦笑:“引來咱們有什麽用,這裏頭層層疊疊怕不有幾百屍身,怎麽也得請位高僧大德,或者得道仙長前來,才能收拾吧。”又伸手戳了戳燕引,“燕師兄,你有什麽主意?”

燕引緊繃着面皮,沉默片刻,将牙一咬:“先有野湖怪事,又出現這座焚坑,皆是以大量人命填在其中做文章,內幕非同小可,須得盡速将消息遞出,再不能耽擱。”

裴小舟道:“再試一次鶴箋?”

燕引搖搖頭:“太慢了。”邊很是不舍的重新将那枚救命柳葉取了出來,托在掌心摩挲兩下,“這片柳葉上寄有師父的道術法門,雖說用來救命只有一次,但以真火焚化,師父不論身在何處,皆能有感。眼下再拖沓不起,少不得只能用這個法子了。”說罷,免得自己再多做猶豫,直接取出一張符箓将柳葉裹住,往空一祭,驅使法訣。頓見一縷白焰從符上卷起,一晃将柳葉吞沒。

就在柳葉被燃盡的同時,一股綿綿的溫潤之力仿若春風,也倏然擴散開來。雖只一瞬,卻教整個天地間氣息都為之一淨,連焚坑之內的焦臭穢氣都減弱了不少,三人被惡氣熏染出的憋悶感更是一掃而光,不由得各自長舒了一口氣。

而遠逾三人感知距離的一片蓬草叢中,風吹草偃,露出黑衣禦師的身影,不知何時何事出現此地,靜立莽莽之中。直到柳葉化現的異象出現,他忽的輕笑一聲,頗有幾分愉悅的伸手向着空中一抓,仿佛梳攏過幾縷拂面春風:“柳動好風生,果然是好風。”

寒風星霜卷,孤魂咽野窮。深冤何可抱,有恨豈當平。

朱絡孑然一身,趁夜而來,踏上了同一片莽莽荒山之時,天色已是暗透。月寒風冷,呼嘯過嶺,凄厲有如鬼哭。且随着他越往目标而去,音調越是分明。那夾雜在風中的啼嘯之聲,嗚咽難絕,竟非是錯聽,而是實實在在的百鬼含冤之泣,嚎啕四野,随風遠播。

暗暗吞下一口涼氣,朱絡本也不曾懷疑浮生客告知的消息,只是不想臨到地頭,還是低估了可能會出現的場面。他趕路之時,也在心中盤算過要如何在深山中尋找魂墟所在,甚至有了一點點将周遭山林篦過一輪的打算。但如今這鬼哭鮮明,便在北風呼嘯的暗夜中也不容錯辨,倒省了他的一番辛苦,只是接下來要應對的局面,想來也更加棘手。

他不知這一帶山嶺先前那場鬧動,只知當下舉目莽莽,無論仙凡,沒有半點人跡。這倒也方便了他的行事,朱絡順手一拈,寸心鞭盤握在手,再輕輕抹過,丈許長的法鞭上朱華一閃,化作一管玉笛,紅絲透碧玉,熠熠有光。他以笛為禦,遁起空中,來去迅速,頃刻繞着偌大一片山嶺兜了一圈,将鬼氣冤聲的所在于心中勾畫了一個七七八八,再投身下落,已是立足在了野湖之畔。

時在冬序,一路行來雪封山嶺,冰封溪澗。但眼前這座小湖卻仍水波粼粼,沒有半點結冰的痕跡。朱絡心中存疑,蹲下身将左手淺淺探入水中,一股刺骨的寒意立刻從指尖蔓延而上,雖不見冰,卻好似将手浸到了一整片能夠流動的冰塊中。

一探即罷,朱絡忙縮手,有點憐惜的吹了吹眨眼變得通紅的指尖,唉聲嘆氣:“冤有頭債有主啊……不對,報仇的事就先不提了。這麽濃的怨氣積在湖中,不肯往生不能超度,是非要熬到一點點徹底的魂飛魄散才罷休麽?當真是……是……”

他“是”了兩遭,其下卻無言,搔了搔頭站起身:“浮生前輩說他曾受自身所礙,不能深入一探。深入……莫非玄機乃在湖下麽?這可是糟糕,若是遇到了不通水性的,豈不是為難死了!”不過嘴巴這樣說,手上動作倒是不慢,三兩下扒了外衣打成個包裹擱在旁邊,只剩一身薄衣貼肉,憑真氣流轉護體,在湖邊蹦跶了兩下,就一個猛子紮入了水裏。

一入湖中,寒氣撲面襲身,即便有真元相護,朱絡還是龇牙咧嘴的打了數個冷顫,才分水沉身,直往湖心深處潛去。

湖水之中,黝黑更勝岸上夜色,尋常人若是到此,便與一個瞎子沒甚分別。朱絡依仗修為,并不受光線所礙,仍是睜開眼盡力向四周打量。只是這一望,才發現游魂怨氣之深,竟已染透湖底,如同一層灰沉沉的紗帷,無所不在,盡籠方圓。視線所及的每一處,也就都免不得的被這層怨氣所障,落得滿眼皆是朦朦胧胧,霧裏看花。

只可惜他看到的不是花,而是慘白的骨殖。

第一眼望見湖底那片白花花的物件時,朱絡還愣了一下,有點沒反應過來都是些什麽。但随着身體漸漸下沉,他的心也跟着一點點沉了下去,墜成了一個冰坨坨。舉目所見,即便視線模糊,鋪滿了湖底的白骨仍一點點變得清晰。大約湖水乃是活水的緣故,積屍雖巨,臭氣卻很淺淡,比之女蘿芗後的土溝中情形全然不同。但也因是泡在水下,大部分屍骸的皮肉已被沖刷殆盡,只剩褴褛的布片包裹着疊疊白骨,随着水波一沉一浮。

朱絡喉頭忽然一酸,忙伸手捂住了嘴,才把那股嘔吐的沖動硬壓了回去,但還是沒忍住連打了幾個激靈。再一想到自己原是泡在一湖屍水之中,頭皮不由得陣陣發麻,又有耳邊冤鬼哭聲,在湖水中更為凄厲鮮明,守着自身難見天日的冤死之屍,滋生無窮怨氣,茫無目的的沖擊着每一個靠近的生命。稍不曾留意,再回過神,身邊黝黑湖水已成無數大大小小的漩渦,從四面八方撕扯着朱絡,要将他一并拖下亡者深淵。

朱絡的反應倒也不慢,一覺有異,心念動處,一圈火光已繞身而現。離火烈烈,驅邪除魅,照亮了身邊一片湖水,也驚得那些混沌亡魂喑啞四散。他透過一口氣,立刻一抹臉,頭下腳上,又往湖底深紮了一個猛子。這一下直到極深處,近在眼前便是粼粼白骨與些尚未銷盡的皮肉殘屍,朱絡嗓子眼裏又是一鼓,拼命咽了一口回去,心裏默念一句:“得罪了!”手臂一振,水底風卷,将那許多骨殖屍骸掀動起來。一片幽深中,登時現出了些許零零散散的微光,就在身前數丈之地。

朱絡向前一鑽,身如游魚,登時沖到近前。定睛細看,白骨與湖底泥沙開處,隐約露出半截青石,上端平整宛如一個小小的石臺,那一片破碎的晶光正是散落在石臺上面,依稀還能認出一些紋路痕跡,縱然殘破,仍是似曾相識,與女蘿芗中自己親手以獬豸印破解的陣圖有異曲同工之處。他心底默默抽了一口氣,一時間只覺得自己好似誤打誤撞摸進了一個碩大的謎團、或者說暗局之中。若第一處魂墟還可當做妖邪遺毒,這明顯在不久前尚存的第二處魂墟,幾乎就是一個動亂的預兆。再念及髅生枯魅與蛇母等妖物、三裏村荒林外殘破的赤明圃門人魂魄……林林總總,羅如蛛網,隐約在避人處開始侵蝕煉氣界這一片安寧了數百年的天。

這個念頭不動還罷,越想越覺得不寒而栗。朱絡打了個哆嗦,一時也分不清究竟是湖水冷寒還是心底生寒,只覺一口氣已要憋到盡頭,沒得繼續蹲在湖底。忙将腿一蹬,借力浮向水面。只是他才一動,四周水中冤魂如有不甘,立刻又嚎哭着妄圖靠近。但離火難撄,近身不得,只能掀動陣陣哭聲,一聲一聲紮在朱絡耳朵裏,憋悶得他幾乎連胸中最後那點氣都洩了。

好容易手腳并用着浮上水面,“嘩啦”一聲,冒了個濕淋淋的腦袋出水。冰碴一樣的空氣呼啦啦沖過來,猛吸一口,如同吞入無數細小冰針,從舌頭到胸肺的一路都好似被一把冰碴子蹂躏了一遍,冷得生疼。不過這一陣鈍痛倒是将朱絡從水底那一片冤魂凄凄的鬼域中拽了出來,他心中一松,長長出了口氣,就要躍身先回岸上再說。

不料正是這一瞬的松懈,尚未出水,護身離火已先隐沒,頓時成了個全無防備的空檔。剎那白茫襲來,耳畔嚎哭聲大作,朱絡只來得及心中叫了半聲:“不妙!”眼前一花,所見竟是丕變。

仍是深山野湖,仍是冷月當空,與朱絡初踏此地所見不同的是,湖邊挨挨擠擠,瑟縮着男女老幼數百人,個個體若篩糠,面如土色。這一群人身上不見什麽繩索枷鎖之類的禁锢,卻偏偏都只能癱軟在湖畔。秋草未凋,湖泥粘軟,滾得他們一身泥濘,良莠美醜,無可分辨,皆如圈牲一般毫無所別的混在了一處。但再細看時,才發現那湖邊淺水泥塗處,污濁之中竟有無數潺潺血水在四下橫流,混入泥漿,又流入湖水之中。血水源頭,正在人群之中,無數細線一般的女蘿絲蔓從湖中蔓延上來,穿透四肢,将他們牢牢捆縛不得掙脫。只是絲蘿極為纖細,又與淤泥混做一團,才不易被發覺而已。這般驚悚之象,刺目驚心,朱絡頭皮一炸,若非還有神智記得自己身在幻境,早恨不得摸出寸心鞭,拖出隐在湖中的罪魁禍首。

然而他目睹慘狀,作為不得,一陣陣血腥氣沖鼻,愈發鮮明得讓人作嘔。忽然湖心水浪翻湧,雪沫堆花中,袅袅捧出一名紅衣鬼女,白發朱顏,雙臂平展,十指纖纖操控着女蘿絲蔓,漫不經心一聲笑,堆萎在岸邊血泊中的人群裏便有數個被絲蘿吊拉而起,頭腳颠倒虛懸空中。這鬼女身形朱絡亦是熟悉,再看操縱絲蘿的手法,果然與女蘿芗的背後黑手相同。只是不同于女蘿芗中幻霧迷人,無形中榨取精元的手段,這一遭竟是活生生将人割裂得體無完膚,于劇痛與驚恐中生取命元。岸邊無妄被擒來的百姓不知被何手段封禁了聲音,眼看空中之人痛苦到全身抽搐,卻既不得慘嚎,亦不得昏厥,只能眼睜睜清醒着體驗淩遲般的折磨……

朱絡忽的了然,這一湖深水中為何禁锢冤魂若此,即便陣圖已破,仍不肯消散轉生。他心念搖動,亦是悲苦這班無辜百姓的遭遇,卻不想神思一動,冤魂野鬼的浩大怨氣如有所覺,更似溺水之人憑空抓到了一截稻草,無論能否救命,都一時聳動,瘋狂的一擁而上,或可得救贖,或要共沉淪,不肯輕放。

朱絡腦中也是“嗡”的一聲,驟然尖銳的鬼哭險些刺破了他的耳朵。眼前景物幻象乍消,全然變作支離破碎的缥缈魂魄,将他團團圍在其中,神色木然的嚎哭不止。既不能交談,又不肯離開,竟是一副要把他困死在這裏的架勢。

朱絡心知不妙,只是适才在湖中也就罷了,如今眼見過這些冤魂生前凄慘經歷,要再以離火驅趕不免有些不忍下手。但離火不燃,神識受困鬼域之中,迷不可脫,也非妙事。這般正在掙紮矛盾之中,忽聽空中境外,乍響一聲佛號,有如金玉相擊。随後誦經之聲連綿,如雨紛落。游魂怨魄不堪其能,登時氣勢一潰。朱絡卻抓住了這一隙之機,叱喝一聲,急催功行。剎那眼前天旋地轉,光陰一暗,重又歸在了冬山冷湖的現實之中。

“這位施主……”

“啊啊啊……凍凍凍死我了!”

兩道聲音同時在空寂的湖邊響起,前者一出即停,只見朱絡一個落湯雞浮在水中,一路放開嗓子慘叫着蹦跶上了岸。他自入冤魂幻境,一直催動的護體真氣也在不知不覺中掐斷了,如今乍然回神,甩着幾乎凝出了冰碴子的衣服頭發連滾帶爬出水,才記起行功在全身一走,登時離火勃發,騰騰熱浪自生,烤得一身白霧蒸騰。待到霧氣消泯,重新露出了一個幹幹爽爽,神采飛揚的本來面目,這才大喘氣的拍打拍打身上,沖着出現在湖邊的另一人笑眯眯道:“适才可是大師援手?多謝多謝了!”

“施主不必客氣。”岸邊的和尚規規矩矩還了一禮,另一手撈着一包衣物遞過去,“只是天寒夜冷,施主還請先着衣吧。”

“這……啊……哈哈哈哈……多謝大師好意!”朱絡登時幹笑,一把抓過外衣,飛快穿戴妥當了。又上下左右瞧瞧,确定自己再無纰漏,這才整理顏色、抖擻精神,抱了抱拳道:“敢問大師……”

“請問施主……”

第二遭又是同時開腔,兩人皆是一頓,再次都閉上了嘴,只能以目互視。忽的見朱絡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手向前一伸,指了指和尚搖了搖,又調轉過來,豎起食指戳上了自己的鼻尖。

和尚似是會意的點頭,便見朱絡長籲一口氣,笑道:“在下朱大,請問大師如何稱呼?”

和尚雙掌和什,也終于順順利利報上了自己的名號:“貧僧舍心,不是什麽大師,只是個雲游四方的行腳僧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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