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秋風為引酒不醉

秋風為引酒不醉

江暄等了許久也沒有人來。

她索性開了一罐子酒,選了一個琉璃制成的杯盞,将酒倒在了裏面。

先是抿了一小口,入口微甜,一絲絲酸澀,不濃不淡,又有種辣辣的感覺。

“不錯。”當是好酒。

一杯接着一杯,江暄越來越放肆了。

“本公主想喝多少喝多少!”

“想喝多少是多少……”

後知後覺的是酒的味道,席卷着江暄的味蕾、頭腦。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醉了,不過也許沒有醉,只是心裏想要醉一點,任性地胡說八道。

等到那人來時已是微醺。

這間雅室很美,除了各種精心雕刻的工藝品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入口處的珠簾。白透星光微閃,一看就點綴着上等的寶石。這座酒樓的富貴倒是出人意料。

一位身穿淺鵝黃色長袍,背披白色披風玉樹臨風的公子撥開珠玉,露出臉龐。

生得好生俊俏!劍眉星眼,高朗的眉骨與鼻梁,皮膚白潤,即使帶着不自覺的驕矜,可有着一雙清澈眼眸。黑發高高地紮了起來,發繩與張揚落下的馬尾一起為人平生幾分明動。

少年撥開珠玉,碧玉珠簾垂落肩上,發上。眼眸微擡,笑起來是清風無虞,活色生香,是誤入凡塵的仙子,是凡塵裏求道脫俗的人。

江暄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應聲擡頭。

不知是酒還是人的緣故,此刻她的臉上已經犯起了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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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所有感官都被放大。

迷迷糊糊之間,只見那位公子坐在了桌子對面,揖手道:“在下林平翊,請問姑娘尊姓大名?”

聲音低醇、悅耳、清潤,讓人安心。

江暄回應道:“江!月!白!”

林平翊瞧着眼前人,微微有些出神。

她的五官都很柔和,唯獨眉毛有眉峰,帶着英氣。飽滿的額頭下一雙明目眼波含水,瞳仁黑而深邃,唇紅齒白,十分标致。

臉頰泛着紅暈,想來是酒醉的緣故。

江暄不滿林平翊的沉默,出聲道:“快嘗嘗這‘秋風引’怎麽樣?”

“好啊。”林平翊說着,就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酒,先是抿了一口,随後仰頭将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這酒真有意思,我竟然嘗不出是什麽釀的。”

“不奇怪啊,我也嘗不出來。”江暄好像并不在意酒本身的味道,仰頭又是一杯。

“林公子——實不相瞞,我乃’借酒消愁‘爾。”江暄似醒非醒,看着林平翊的漂亮眼睛笑道。

林平翊聽了,重新倒了一杯酒推給對面,“借酒消愁不可取,以酒醒人,未嘗不可。今日,我也醉了。”

江暄咯咯的笑了起來,笑完了只覺得心裏悶着不痛快,今日非得講出來。

“我!家破人亡了!颠沛流離地逃亡,逃啊逃,逃啊逃,噩夢纏身——逃亡不要緊,我還拖後腿,還發現自己什麽都不會,真的什麽都不會,沒有琥珀的話,我活不到今天——”

林平翊頓了頓,道:“琥珀是?”

“我侍女。”

“她還在嗎?”

“在。”

“那就好好待她。”

江暄有些愣住,眨眨眼道:“沒有了嗎?”

林平翊垂眸淺笑,“還有從今日起,江月白會一天比一天厲害。”

江暄默了片刻,随即會意,揚唇笑道:“林公子說的對。我江月白!會永不言棄——”說完就喝下了那杯‘秋風引’,笑着與林平翊對視。

林平翊看着江暄墨色澄亮的眼眸,燭光映照下,她眼睛裏有星星,星星很倔強地閃着光。

心頭微動。

一旁的小小火苗複活,竟然燃得越來越活潑。

江暄很高興聽到他的話,她還是會在某些時候試圖尋找共鳴。孤獨者堅韌不摧,卻也想擁有同類。

“林公子又在消什麽愁呢?”江暄正坐道。

林平翊卻輕笑,“不過是身不由己,不足道。”

江暄思索着自己如今的境況,倒是出神地開口,“身不由己,心要由己。”

林平翊聽了直笑,“這酒——真不醉人。”

翌日

早晨的微光透過閣樓窗戶的竹簾縫,映在江暄小巧白皙的臉上,一道一道的,像是要把她分成很多層一樣。她趴在桌子上,此刻此處寧靜地像一幅畫,畫上的睫毛卻在下一秒攪亂了寧靜。

江暄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擡頭一看,卻是猛地吓了一大跳,坐直了身子。

這是,林…林?林平翊?

她一邊努力回憶一邊拿右手敲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腦袋。

沒錯,是林平翊。

江暄看了看地上散落的酒罐子,昨日定是喝得迷迷糊糊的,居然拆了這麽多罐酒。

見林平翊遲遲不醒,江暄只好動手推搡他的手臂。

他是趴在他自己手臂裏睡的。

江暄觀摩着他的睡顏,心裏暗道:不得不承認,這林平翊俊得像個仙子一樣。

仙子終于開始沾染凡塵,林平翊醒過來搖了搖頭,“居然睡過去了。”

江暄笑笑道,“這有什麽,我昨日也睡着了。”

林平翊站起來揖手作禮笑道,“有幸相逢,江月白。”

江暄一看,也作禮淺笑道;“林平翊,很高興與你相識。”

“還未問過,他日該去哪裏找江姑娘呢?”林平翊問道。

“在下懷王府門客,那該去哪裏遇見林公子呢?”江暄回道。

“燕京的靜安侯府,想來可以找到我的。”

“即使如此,今日還有事,月白就此拜別林公子。他日若有事,可以傳信于懷王府代舍即可。”

“好。”

江暄與林平翊拜別後,就往代舍趕,也沒注意到樓上這相知樓的掌櫃桃夭正推窗瞧着她呢。

“要說這模樣,我倒也沒真的見過。只是這江姑娘的一雙杏仁似的眼睛,我倒是絕對沒有認錯。 ”桃夭話畢,帕子掩面一笑轉身道,“去告訴你們殿下,此江氏女,屬南淮也。”

那黑衣佩劍的年輕男子一聽,當即心下大震,“莫非這江月白就是中州一直追殺的南淮安陽公主?”不敢耽誤,俯首稱是就立即往懷王府直去。

此時江暄還未走到自己住的地方,殊不知有人已經想把她連人帶包袱的掃地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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