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動伊始秋獵宴

心動伊始秋獵宴

江暄披上披風,就試圖從門縫裏往外看。她剛走過去,一瞧,這黑衣銀刀站立如松的,可不就是謝令身邊那個陳淩?遠處似乎還站着一個人?喲!可不就是平時那冷峻如溫柔刀的懷王殿下——

“陳大人怎麽來了,稍等!”江暄喊道。

“殿下今日帶你參加秋獵宴,快出來吧江小姐。”陳淩道。

江暄以最快的速度在幼慈的幫忙下梳洗打扮穿衣,沒一會那雕花紅木的門就開了,從裏面出來個碧玉櫻桃般的珠玉人兒。

“殿下,我好了。”這時江暄才發現,謝令今天穿得實在很正式。錦袍金冠,腰間墜着白玉佩,長發少有地全部束了起來,整個人有種撲面而來的高貴感。

謝令看着梳着飛仙髻的江暄,想起來別的事情。薄柿色的夾紗襦裙,一支紅玉璎珞簪,平平無奇的裝飾,襯得人有些出挑。她沒有很高,長得的确很美,但也沒有多麽天香絕色—

哪裏不一樣。

他看着江暄的眼睛,忽然明白是哪裏不一樣。

這個人的眼睛,不一樣。

原是很普通的杏眼,只能稱上可愛。可是可愛的眼睛亮亮的,像偷走了每日見到的日光,再略施小計加以收藏。她眼裏的光亮似乎永遠不會真的暗淡下去,像被道士施了法,倔強地只懂堅持了。

她不加修飾地直視別人的時候,會讓對方有種她會讀心的錯覺。

“殿下…?”江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來很澄澈,又因為別扭的情緒顯得很活絡。

她應當是有種本能的生生不息的力量吧,才能一個人活到燕京來,坦白自己的身份,以孤身對峙未知。

“不錯。”謝令終于開口。

“殿下,怎麽要帶我去秋獵的宴會?”江暄試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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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夢病了,王捷随他的丞相父親出場,其他幾個門客還不如你,随我去撐個場子,見見大人物,怎麽,江小姐怕站隊?”謝令淡淡道。

“沒有沒有,我一界落魄流浪的女子,身如浮萍,哪裏有站隊的煩惱?殿下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江暄雖然嘴上這麽說着,心裏還是閃過一絲奇怪。

撐場子只能是借口,謝令究竟為什麽要帶上自己去這一趟?是想盯着自己試探自己是不是北朝其他人的眼線嗎——

“江小姐,請吧。”陳淩在馬車旁道。

馬車颠簸,江暄實在很累。

沒有官職,到了宴會場,她也只能站在懷王謝令的身側。

江暄仔細地端詳起來。最上座的自然是當今的北朝帝,與父皇一向和藹親民的姿态不同,這位皇帝為人強硬,殺伐果斷從不心軟。雖然鬓角已生白發,但是壓在一頂帝王專屬的冠冕下,看得出歲月留下的經歷。

皇後落坐于北朝帝左側,身穿一襲深紫色鍛金七尾長裙,雖然不比年輕女子,但是風華不減,看得出來保養得很好。

右側下坐的就是太子,北朝以紫為尊,太子自然穿的一身深紫色長袍,上面繡着飛舞的龍正張牙舞爪,看起來很得意。

北朝人在南淮人眼裏很奇怪,立嫡不立長,立長不立賢。南淮一直都是有能者居高位,不過也無形中加劇了競争和黨派分裂。

如今的北朝太子正是北都玄陽帝的嫡長子謝琰。

太子下座是一位同樣墨色錦衣廣袖的皇子,墨袍的邊是暗紅色的。雖然在江暄的位置只可見側臉,但是已經可知對方輪廓分明,氣質俊逸,風度翩翩,想必也是一位王爺喽。

然後就是他身旁落坐的懷王謝令。

謝令早就發現江暄四處張望越來越不受約束,只聽他幽幽的聲音傳來:“江月白,你最好低眉順眼一點。”

“…”那我換個方向看。

“低眉順眼”了一會,她才擡頭看向對面的女賓席。目光被一個的女子吸引。

她看上去年紀與自己相仿,頭發卻已經梳了起來,戴着精致的百花蝴蝶冠,側邊簪的是玲珑析翠步搖,一襲白色蓮花氅衣,內襯是映着淡粉色的錦緞裹胸,水芙色紗帶萦繞腰際。比衣裳更美的是人,小巧的臉蛋上五官生得恰到好處,肌膚白裏透紅,看起來吹彈可破。端着杯盞時動作也是柔軟優雅,落落大方。

江暄自己沒有注意到,她已經盯了對方許久。她總是容易被美麗的事物吸引—

那位美人卻是注意到這熾熱的目光,颔首笑了笑。這一笑又為她平添幾分妩媚之色。

“江月白,你給我收斂一點。”謝令的聲音飄來,把她拉會了眼前。

這人明明剛才還在和其他皇子聊天,怎麽又知道自己看哪了。

“三弟身旁是新招的門客嗎?怎麽從前從未見過?”說話的是正是剛才那位墨色錦袍的皇子,正微笑着看她。

“月白,這是亶王。你剛才看的,是亶王殿下的側妃,白芙。”謝令道。

“月白不知,只是見側妃娘娘美得驚為天人,就,就多看了一會兒。”江暄連忙行禮解釋道。

那位亶王殿下笑了起來:“這我自然知道。只是在下看江小姐很喜歡芙兒,不如哪日去府上坐坐?”

江暄連忙道:“月白不敢,只恐叨擾了娘娘。”

亶王笑笑,沒有多說。

江暄本就沒有與其他人多糾葛的意思,見亶王收了話頭,也就笑笑不再說話。

誰知剛一轉頭,就看見她曾經見過的,喝醉酒趴在桌子上與他一同醒來的絕美少年,身穿淡鵝黃色長袍,此刻正騎在一匹白色駿馬上奔馳而來。

銀鞍照白馬,飒沓如流星。

下一秒,只見他從馬背上拿出一支箭,随手地拉開弓箭的弦,嘴角一挑,右眼一閉,放手一射,箭矢就嗖地飛了出去,直直地立在了箭靶中心的位置。

仔細一瞧,馬背上的少年正是意氣風發,線條分明的下颌将側臉勾勒地清俊,可等他牽着馬兒轉過身來,江暄看清楚了正臉,發現是傲氣中又有些不羁,仿佛做了件最輕松平常的事情,眼角眉梢都是鮮豔的笑意,讓人挪不開眼睛。

天旋地轉。

陽光傾灑,風也停留。

是俊的。

她才見過這人溫柔的一面,又見到了這人耀眼奪目的一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林平翊,原是有些吵的宴會場被他的箭劃得寂靜。半晌之後,才聽見北朝帝的掌聲從上方傳來,笑得開懷道:“阿翊射得好!射得好啊!朕重重有賞!還有阿英,騎術了得啊!都有賞!”

聽到北朝帝的話,江暄才注意到跟緊在林平翊後面同樣騎着馬的藍衣少年。

“臣謝陛下。”兩個人皆下馬行禮,聲音很幹脆清朗。

“朕宣布,秋獵正式開始!”

“陛下聖明!”太子為首站了起來,衆人舉酒附和。

終于,陸陸續續有人從林平翊剛才跑來的方向回來,這是江暄才明白過來,這怕是北朝傳統的秋獵開場活動。具體規則她不清楚,但是拔得頭籌者,顯然是這位林平翊林世子。

今日只是宴會,明日才是正式的狩獵。宴席已經開始,她站在一旁看着北朝這些王公貴族們,心裏忽然有些惆悵。

如果南淮沒有—那她現在應該正粘着父皇,求他們帶自己去獵場吧。她其實不太會射箭,剛才林平翊的箭術的确很好。她更拿的出手的是劍術,雖然學的大多數招式都是好看不中用的花花架子。只不過她真的很喜歡和其他人一起策馬揚鞭,奔騰同游的感覺。

她又擡頭找了找林平翊,發現他的席前已經有好幾位貴女,笑眼盈盈地與他搭話。

他也笑眼盈盈,看起來很高興。

謝令似乎注意到了她的低落,出聲道:“如果你餓了,可以先回去。”

“好。”

她頭也不回地走,走了一半才發現,自己不認得路。

今天真是傻了。

正在她失魂落魄之時,忽然聽見背後傳來一道溫潤清朗的男聲在喊:“江小姐!”

這聲音是—林平翊?

她有些驚喜地回頭,發現那人笑靥如花地看着自己,日光照在他的衣裳上,明晃晃地映襯出溫柔倦逸的風情。像賴不住無聊日子的神仙下凡,但神仙卻不會那樣生動又有生氣。等她回過神來,他人已經走近:“林世子,你還記得我?”

“怎麽不記得你?剛才就看見你在懷王殿下旁邊,想去找你來着,結果你卻走了。”林平翊答道。

“我也瞧見了林世子,可見林世子身邊都是人,就沒有過去相見。”

“這是怎麽回事?有人就不來見我了嗎?還是說,江小姐眼裏,我林平翊是見不得人的?”

明知道他是笑着調侃,還是想要細細解釋道:“是我錯了,下次不管你是山裏海裏火裏,身旁有沒有人,我看見你了,就定不會放過你——”

說完兩個人正正地看着彼此,心照不宣都笑了出來。

不遠處,謝令一直靜靜地看着兩人。

他剛從宴會上借口離開,想着她好像第一次來這裏,怕是會迷路,萬一遇上什麽人露出破綻就不好了。

結果就撞見了這一幕。

看着兩人談笑風生,謝令不禁心道:“沒想到,郎情妾意啊。”

看着下屬談情說愛,這必須得打擾。

謝令撇嘴冷笑,走近了兩人。

“林世子?不知你與我懷王府上的門客有這般交情。”謝令冷聲道。

“門客?原來如此。難怪從未見過江小姐。”林平翊道。

謝令不答,林平翊有些尴尬。

這——

“想必殿下找江小姐是有正事吧,我還有事,就先不打擾了。”林平翊看了看江暄,又笑着道:“下次再見。”

“嗯。”江暄很認真地回答。

謝令低頭,發現林平翊人已經走了,身邊的小姑娘還在看着他的背影,譏笑道:“你如果現在跟他走,今晚就可以收拾包裹走人。”

“…”

“你怎麽和他一來就說我是你的門客。林世子不是壞人對不對?”

謝令對此不答,只道:“陳淩已經備好馬車了,宴會還有一會,你可以先走。”

江暄雖然興致不似剛才宴會上那般低落,但是此刻歇着了,又難免傷懷,淡淡道:“我自己走走吧,我記得路的。”

謝令見她那樣子就是又傷懷了,也随她去,讓人将她送到城中,沒派人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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