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當故國已成他鄉

當故國已成他鄉

初冬的金陵微微寒冷。

比之北朝,卻還是暖上許多。未過城關,江暄就感受到了陽光的照拂。

“站住!”守門的攔下了馬車。

“大膽!這裏面坐的可是我們北朝尊貴的郡主殿下,何人敢攔!”千樂公子道。

守門的思索片刻,還無法下主意。

千樂見狀将提前準備好的腰牌和金子一塞,守門的一看,的确是北朝安樂郡主的腰牌。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歡迎郡主和公子來我們中州玩。”

聽到此話的江暄心猛地痛了半分,這些賊人好意思說金陵是中州的!

“咚咚。”千樂敲了敲江暄的馬車窗。

“怎麽了千樂公子?”江暄收住情緒道。

“月白姑娘放心,中州目前還不敢對北朝的人有妄動,你且安心用我妹妹安樂郡主的身份,待會下馬車帶上摘面紗即可。”

江暄知道虞千樂這是在安慰自己,輕聲道:“多謝安樂郡主和公子你了,只是沒想到,你們也會幫懷王殿下。”

虞千樂笑笑:“亂世之中,總要為自己選個明君吧。”

相對于太子和亶王,謝令的确是北朝人更适合的下一代君主。千樂公子和安樂郡主身居高位為自己找一個庇佑,更是無可厚非。江暄依言笑笑,不再多言。

多日趕路,江暄一行人終于在金陵的一處客棧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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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江暄依言将琥珀帶上,将幼慈留在了王府。畢竟此行危險重重,帶上幼慈就是将無關的人置于險境。

洗完澡後,琥珀一邊幫江暄絞幹頭發,一邊跟她彙報今日收集到的消息。

“根據安插在金陵的探子報,南淮王壽将軍曾有一名相好的女子,在戰亂中活了下來,這幾日,她日日去金陵城中的天香樓賞坐聽戲。”

江暄聽了覺得有些線索,道:“先不急于一時,明日看好時辰,你與我去天香樓逛逛。”琥珀應聲,又聽江暄道:“對了,李姑娘怎麽還沒到金陵?”

琥珀解釋道:“李姑娘事先來了金陵處理一些事情,如今若是事了,自然回與小姐你見面的。從前在府上李姑娘也是一向特立獨行,小姐不必太過擔心。”

江暄聽了點了點頭,思索明天去天香樓的事情。

翌日。

江暄估算了時辰,與虞千樂一起易裝來了酒樓。

“二位,今天來我們天香樓是吃還是玩啊?”小二迎上來道。

虞千樂道:“今日我家小姐要來聽聽你們天香樓的戲,選個人少視線好的地方,好酒好菜都端上來——”

小二一聽連連稱好:“二位客官跟我來,這二樓的閣臺可是衆多雅客……”

樓下的人越來越多,嘈雜聲越來越大,江暄不自覺超着一樓的觀衆們看去。

倒是桌桌坐滿。

江暄不由得心寒,這才三月不到,南淮的百姓就已然接受新主,忘卻國仇家恨了嗎?這究竟是什麽戲?有如此大的魅力?

“咚!”“鑼鼓一響,好戲登場!”“好!”

今日要看的戲已經開始,江暄轉頭看向千樂公子。

千樂附耳道:“下面最左桌一排裏,有個綠衣輕袖的女子,正是王壽的相好羅娘。”

江暄的視線随千樂而動,看到了那位名叫羅娘的女子。

雖自己沒有虞千樂的眼力,看不太清女子的面貌,只是看她的神态,似是對舞臺上的戲極為投入的。

這戲——

有點不對勁。

這幾個伶人演的分明就是金陵守城之戰!

只見一個兵将只身穿過箭雨,将信送至守城将軍的手裏。白邥看了眼信,俯首片刻,緩緩道:“開城門。”

……

千千萬的中州軍士踏進了金陵城。

紅簾垂下。

一幕休止。

江暄心裏直跳!究竟是誰讓這裏演這樣的一出戲!竟是為了自己而來!

再看底下坐着的羅娘,竟是不見了!

什麽時候走的,自己竟然全然沒有發覺。

“千樂公子——”

話音剛落,江暄發現他竟也不見了。

紅簾拉上。

好戲又開場。

”我乃南淮鎮國将軍王壽!如今中州玉氏勾結小人,已朝我南淮皇宮而來!我軍只剩三萬,敵軍卻有十萬,力量懸殊。然!不可不戰!今時今刻諸将士就随我死守宸宮!保陛下無虞!”

“誓死保衛宸宮!誓死保衛宸宮!”

旁白道:“如今已過去一天一夜,玉氏皇長子玉長銘率兵将宸宮層層圍困,宸宮已然是玉氏的囊中之物——”

“将軍!叛徒白邥要求見将軍!”

王壽大怒:“如此叛徒!就該就地斬殺!他竟然還敢來見我,帶上來!”

白邥被繩子綁着,跪在王壽面前道:“将軍!白邥自知罪孽深重……”

王壽一腳踢在了白邥心口,白邥當即吐出一大口血來。

那被打的人強撐着身體道:“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寫…”

王壽一把揪起了叛徒的衣領,大喊道:“寫什麽?”

白邥忽然眼神飄忽起來,遠遠的不定神道:“江氏帝王無為,而民生多艱。”

此話一出,衆人皆寂。

王壽憤恨道:“你就因為這不知從何處來的信?你這個瘋子!江氏才是你我追随的主——”話沒說完就被白邥喊的聲音淹沒:“你知道百姓多苦嗎——”白邥兩眼一閉深嘆道:“若能犧牲我一人而救萬民于水火!我白邥!死而無憾!”

說罷,白邥像是得了一股力量,沖向宸宮的牆而死去。

伶人王壽深深嘆了一口氣,唱道:“何為明君……何逢新主……吾生之志何處求……百姓艱難……”

剩下的江暄已經無法再聽下去了,自己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江暄起身慌亂地想要找到出口,卻怎麽也找不到出口。來的時候倒是沒有發現,這酒樓像個迷宮一般……也許不是酒樓……

恍惚間江暄忽然撞上了一個紮實的胸口。

江暄小心地擡頭看,發現是有過照面的人。

“林世子?”

江暄看了看周圍,發現已是安靜地如同深夜般,就連用來打造雅致的燭光也閃地人心頭直顫。

“是你?安排了這樣一出戲?”江暄迅速地反應過來道。

林平翊不答另問:“你找真相,我便奉上,如此不好?”

江暄瞬間汗毛直立,冷汗直流,他這是從一開始就在暗中看着這一切了。

江暄當下辯道:“你說謊!我為何要信你!”

林平翊一甩扇子錯開江暄,望着樓下空蕩的戲臺道:“這些年在南淮公主就算不問世事,這幾日在南淮也大概知道些什麽。事實是,殿下心裏清楚地很。既然公主殿下不願意認清事實,我就幫公主殿下認清。”

江暄覺得自己被冒犯到了,當下情況不明又不敢發作,折中道:“你什麽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林平翊不語,江暄卻是明白了。

酒後誤事!酒後誤事!

江暄咬牙道:“我當初就不該輕信于人,林世子長得純良,心裏卻不如表面坦蕩。”

林平翊也不氣,只輕笑。“公主殿下無憂無慮地在宸宮生活久了,出門在外難免被騙。只是有一句我不同意,我林平翊的心正如公主殿下一般,坦蕩着呢。”

江暄自己也是揣着許多心思,知道林平翊這是說他們誰也不坦蕩,不欲在此事上多争辯。

她平心靜氣,反問道:“你究竟為何費盡周折來到南淮,給我演這出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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