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報仇

報仇

江湖那麽大,誰想一輩子做個普通人?李牛絕對是不想的。

這個矮壯的男子,每當有人看着自己時,總忍不住将腰間的錘子舉起來,舞得虎虎生風,給別人炫耀自己的那身武功。

年輕時,他就收拾了幾件衣服遠走他鄉,憑着一把力氣加入了一個小門派,跟着那些大腹便便的師叔師祖到處作威作福,用各種名目去佃農那搜刮保護費。

後來錘子越使越順手,李牛又脫離了那個小得可憐的門派,背着包袱四處闖蕩,最後成功加入了武林中某個神秘組織……的編外組織,負責每天給他們某處據點運送新鮮的蔬菜。

是的,神秘大佬們也是要吃飯的。

雖然只是個在他們某個據點外運菜和米的打雜人員,但莫欺少年窮,總有一天,他也能得到大佬的垂青,成為江湖傳聞裏的大人物,李牛堅信,并開始今天的工作。

一路上輪子咕嚕咕嚕地攆過凹凸不平的山地,上邊堆着的菜都是他從山野村莊裏定期收來的,用布包裹起來,兩端被繩子綁住,送到某個看起來破舊的老道觀裏。

“咳咳!”李牛在門外重重地咳了兩聲,按照密令,用粗壯的手敲了幾下門,裏面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兩扇門板間長長的縫隙擴大,癱着一張死人臉的着道袍的女人出現在門口。

除了她,道觀裏還有一個男的,也是不可接近,眼睛像兩顆死珠子,經常和女人輪流出現。

三人已經很熟了,但道袍女人和男人從沒有對李牛有過好臉色,每次都是公事公辦。

這些人到底來自哪個組織?身上的煞氣深厚至極,常常讓十歲就打死過老農夫的李牛都不由自主地害怕起來。

見她視線掃過自己的臉和脖子,李牛趕緊露出讨好的笑容,正想開口和她客套兩句,道袍女人就冷着臉,讓他不要廢話,立刻離開。

李牛只好悻悻而退,一邊走一邊在心裏腹诽,罵那兩個白眼狼,這麽久了竟然還發現不了他李大爺的本領。

罵着罵着,胸中的郁氣消散了些,他又暗自暢想起未來能得大佬賞識,虎軀一震,衆人納頭就拜。到時候,江湖上到處都會流傳着他的名字,可要想一個威風點的名號了。

但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不知猴年馬月才能遇到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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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腳邊的樹枝啪地一聲斷了,李牛随意地掃了一眼,覺得自己眼花了。

一枚小小的銅錢截斷枯枝,深深插入泥土中。

好鋒利的銅錢!

他僵硬地移動視線,在地上尋找起來,半截白衣映入眼簾,讓他輕輕地咽了下口水。

雌雄莫辨的聲音道:“你和那道觀的人認識多久了?”

這時候應該、應該威武不屈,給背後的“鬼”看看他的骨氣?不不不,萬一這個大佬沒耐心,直接把他殺了怎麽辦?小命只有一條,他可不想嘗嘗銅錢暗器的滋味。

“……三年。”最終,李牛老老實實地答了。

整個身形都隐藏在白色長袍下的人對他的識時務很滿意,又盤問了李牛一遍細節,比如那些蔬菜多久運一次,每次大概多重,道觀裏明面上有幾個人?

諸如此類的細節,似乎讓白袍人确定了一個答案。

“謝謝,不過還要麻煩你再做一件事了,李牛。”

男人愕然:“你、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睡吧,什麽話都不要說,醒了以後也請繼續保持。”

一聲淺笑是他陷入黑暗前最後聽到的聲音。

白袍下,祝雲在心裏的名單上勾了一個勾。

這是第十三個有可能隐藏着寸雨樓關押的犯人的地方,雖然萬裏晴空閣提供了一份他們推測出的寸雨樓據點名單,但這些天她在那些地牢裏總是無功而返,希望這次能有結果。

還好她把誅殺老柳的時間定在了二月份,整整兩個月的時間,足夠祝雲把永朝疆土翻個底朝天了。

陰陽神偷的輕功真好用。祝雲原本是依靠內力,強行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再靠陰寒內力隐蔽氣息,以此達到落葉無聲的效果,過程中難免有浪費和不注意的地方,就像要将一杯水倒到另外的容器裏,杯壁上總會殘餘水珠。

而陰陽神偷的輕功秘籍《正陽化靈》、《鬼蹤邪氣》則能将內力最大限度地利用起來,将內力由“水”化為“沙”,裝進漏鬥裏倒出來,每一粒內力都能派上用場。

憑借着這套雙生輕功,祝雲在道館內自由進出,沒驚動任何人。

她沒記着找密室入口,而是先在道館裏的人身上留下印記,方便追蹤。

無論是看守還是被抓來的人,總歸都是要吃飯的,時候一到,道袍女人就端着半碗飯,走進了地道。

道袍男人就守在地道門口,然而以他的武功,根本看不清祝雲的身影,只覺得燭光晃了晃,影子往地道傾斜了一下。

已經失望了十二次,這次祝雲沒抱什麽希望,然而走進地牢後,某個角落裏的身影讓她瞬間心如擂鼓,屏住了呼吸。

冷靜、冷靜,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冷靜,你的肩上不止擔着自己的性命。

将地道內部的結構記下來後,祝雲悄悄退出去,做足了準備,然後才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潛入進去。

多大花已經記不清自己被關在這裏多少天了,這不是她待的第一個地牢,或許也不會是她待的最後一個。

有時候這個年輕的女孩甚至會想,那個夏季見過的璀璨日光,是不是她平生最後一次接觸太陽?

當時她可預料不到這個,如果早點知道以後會失去自由,被寸雨樓抓住,那多大花一定會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踏進虞州半步,也就不會被抓住,不會連累白白。

但多大花終于還是體會到娘面對的敵人到底有多可怕,體會到娘不得已丢下她的無奈和痛苦。

娘還活着嗎?多大花每次想到這個問題都會不自覺地顫抖。

答案早就盤旋在她心底,像一片寒冷的陰影。

又一次,地牢的入口被打開,多大花沒有擡頭,早就失去觀察或者咒罵來人的興致。

直到那雙藏在白袍下的鞋走到欄杆處,鑰匙碰撞間發出清脆的聲音,然後牢門向外推開了。

幽靈一樣的存在踏足了囚禁多大花的牢籠,在女孩驚訝的目光中豎起一根食指,輕輕噓了一聲。

多大花訝然地瞪大眼睛,還沒來不及發出任何疑問,就被點了穴扛出地牢,眼前一花,瞬間到了道袍外面。

“你是誰?抓俺幹什麽?”

雖然白袍人很快就解開了她的穴道,但多大花還是不敢放松戒備,警惕地向後退。

白袍人卻輕笑了一聲,掀起兜帽,露出一張她極其熟悉的臉。

“是我,大花,我來救你了。”許久不見的少女說。

多大花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聲音都飄了:“白白?!

“你怎麽突然這麽厲害了?你……是寸雨樓搞的鬼嗎?是易容?騙俺的?”

面對接二連三的問題,祝雲揚了揚眉:“我不認為當時老柳能透過帷帽看清我的臉,後來我直接逃走了,他連副畫像都畫不出來,何況是易容?

“至于我的武功——多虧了你的地圖,我進了祐王陵,又成功學會了裏面的秘籍,這才擁有了高深的內力。”

她又說了幾個兩人相處間的細節,多大花心裏的懷疑終于消失了,女孩猛地抱住祝雲,激動地喊:“你變得好強啊!白白,太好了!俺出來了,太好了!”

祝雲被搖得笑起來,好半晌,等多大花冷靜下來,她才道:

“對,我已經變強了,而且當年抓走你的老柳、還有和寸雨樓裏應外合覆滅天水孟家的馬羽,我都不會放過。”

“你知道馬羽?”多大花疑惑道,“那個壞家夥偷襲過你?”

并非如此,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和和和和和]對祝雲有恩,又委托她幫忙,祝雲當然要将此事的前因後果都調查清楚。

當年馬羽以一葦大俠的後代身份投奔天水孟家,孟家人遵從老祖遺訓悉心招待他,他卻暗中偷聽機密,将祐王陵地圖的秘密出賣給寸雨樓。

一夕之間,整個天水孟家覆滅,當時孟方紅拿着那只祖傳機關盒,以毀去機關盒為要挾,才成功從寸雨樓的包圍下逃出去。

直到幾年後,寸雨樓才根據她的屍體發現孟方紅生了一個孩子,推測出多大花的存在,放出流言,吸引多大花來虞州。

老柳、馬羽、寸雨樓,祝雲都不會放過。

屋外忽然刮起了大風,草被吹得仰倒,門窗啪啪作響,漆黑的大地上,兩個人影周圍的線條也被吹亂了,為首者臉上的重重紗簾舞動着,她渾然不在意,沉默地走進房間。

“第二張紙條出現了?”緘默女子身邊的白發女童道。

“不錯。”

屋內的人攤開手,只見與上次完全一樣的紙條上寫着:“屠我孟家之仇,将以血還之。”

以血還血,本是寸雨樓的招牌名言。

屋子的主人凝重道:“這次的紙條直接出現在了我們的任務公告上,而在紙條出現之前,沒有任何人發現了外來者。”

“樓主已聽聞此事,将吾等派來協助你們。”白發女孩說。

屋中人眉宇中愁色不減,又低聲嘆了口氣:“當時毒屍老柳就在附近,人都快吓傻了。”

可那個神秘的潛入者并沒有動手,因為現在還沒到二月十五。

“要是真讓那個為孟家報仇的人在二月十五那天,成功殺了毒屍老柳,寸雨樓以後還怎麽在江湖上擡起頭來?”

屋主道:“辭盈,石鯉,你們有什麽辦法能阻止她/他殺掉老柳嗎?”

生有重瞳的殺手想了想,拔出手中長劍,對着空氣比劃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将那個潛入者殺了?這談何容易?能騙過當時樓裏上上下下所有的殺手,這個潛入者的輕功絕對不容小觑。”

辭盈默然不語,她旁邊的石鯉則道:

“重瞳者的意思是,我們先殺了老柳,這樣潛入者就沒辦法殺掉他了。”

畢竟人不能死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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