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戀·08
初戀·08
宣悠和簡虞走在路上。
宣悠不複之前的好心情，東瞧西望，不開口說話，氣氛倒是很少如此安靜。
簡虞抿了抿嘴唇，開口問：“那位邊同學，現在好些了嗎？”
簡虞就是宣悠請替邊栩補習知識的小老師之一，兩人不同班，她關心詢問也不奇怪。
宣悠像是興趣不大，擡頭看了看樹葉，不經心地回答：“好多了吧，不了解。”
宣悠有些憤怒的吐槽：“被人打了也不知道還手，他不是笨蛋嗎。”
簡虞怎麽不知道她的心思，之前宣悠還把關心邊栩挂在明面上，現在這幅模樣，簡虞推斷兩人之間大概鬧矛盾了。
簡虞說：“我哥過下個月要回來了。”
宣悠眼睛一亮：“簡邁哥？”
簡虞微笑點頭，“是啊。”
宣悠想起那個記憶中嚴肅且禮貌的男人。
“他這次回來是要定親嗎？”宣悠早有聽聞。
簡虞點點頭，“嗯。”她若有所思。
簡虞突然用胳膊輕輕戳了一下宣悠，示意她向前看。
宣悠邊納悶邊擡頭，“怎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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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栩來了。
宣悠悶悶不樂，也不想看他。
沒過幾秒，她還是沒忍住擡頭，只見邊栩目不斜視走過去，餘光都沒有給她，表現出完全沒有看見她們。
宣悠見了心裏的怒火更盛，連續兩周，自從那夜她頭也不回地離開，她們直接的對話還留在“哼”字。
“哼！”宣悠重重地發出一聲，換來邊栩拐了個彎，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
下午午睡時間時，宣悠感覺下腹似洪水翻湧，肚子開始一陣陣地犯疼。
一下課她就沖向衛生間，果不其然，她月經來了。
宣悠心情一下變得更不好了，她月經一來，就疼得死去活來。
她準備去給班主任請假——下午有一節體育課。
她現在可受不了又跑又跳的。
誰知哪哪都找不到班主任，同學催她，她只能硬着頭皮先上操場，想着向體育老師請假。
“班主任假條在哪？”體育老師問。
宣悠回答，沒有假條班主任不在。
體育老師是個成年男性，沒有女生的細膩，再加上之前就要不少女生以這個借口躲避鍛煉，一次兩次他還相信，後來他看到那些女生下課在吃冷飲喝可樂，他就不相信了。這次多半也是假的。
體育老師冷漠無情地吹口哨喊集合，然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沒有假條，那你先和他們一起訓練。”
宣悠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她問：“為什麽我大姨媽來了還叫我訓練？”
她聲音不小，操場上的人基本都往這處看了。
體育老師一聽眉頭緊鎖，冷斥道：“我是老師你是老師？”
站在一旁的許文沖幸災樂禍道：“就是啊宣悠，你什麽時候這麽矯情啦？反正你流血也流不死。”
幾人迎合他也笑着說是啊。
宣悠火冒三丈，看了看體育老師冷漠臉，她也不能當衆甩給他面子。
她惡狠狠地對許文沖道：“死了你就死定了。”
“行了。”體育老師不耐煩地說，他最煩這種口出狂言的女生，但他也看不上許文沖這種人。
“你。”他指向宣悠說，“先歸隊。”
宣悠站到隊伍中。
男女生是分開訓練的，男生跑步女生就立正蹲馬步，然後再換着來。
太陽把操場曬得幹燥燥的，朱紅的塑膠跑道上，奔跑的隊伍像三條白布條在操場上鋪開。
太陽慢慢升高，散發出來的熱烈直擊宣悠的肚子，宣悠感覺自己的肚子考得熱乎乎的，肚子裏開始排山倒海般的疼痛，後背開始冒出涔涔冷汗，面色慘白。
她條件反射地要去捂肚子彎腰。剛一有動作，體育老師像是被觸碰到了逆鱗，惡狠狠地指着她怒道：“你這個女同學怎麽回事，快站起來！”
宣悠緊咬下唇，忍着疼痛擡起頭，一入眼的就是不禮貌的食指，她已經疼得沒有力氣再反駁，眼不見心不煩，她幹脆不看他。
她感覺肚子裏咕嚕咕嚕冒泡，雙手怎麽也捂不熱，陽光只會照出她一身冷汗。
體育老師看到她的一番表現直接怒從中來，伸手就要去拉她。
突然，塑膠跑道上傳來一聲驚叫。
“老師，邊栩摔倒了！”
體育老師收回了手，目光被吸引到，他大聲問：“怎麽回事？”
那邊傳來回答：“老師，您來看看！”
體育老師跑過去，宣悠這邊一下就安靜了不少，她蹲下身子靜靜地緩一會。
過了一會，她感覺自己緩過來了這陣疼痛，開始搜尋邊栩的身影。
前面的陰涼地圍了一群人，宣悠猜測，多半是體育老師叫擡到那兒的。
宣悠支撐着身體往那處走。
離那裏越近，同學們的叽叽喳喳聲越清楚。
體育老師問：“怎麽回事。”
衆人靜默不出聲，宣悠也沒有聽見邊栩說話。
體育老師又問了一遍，這一次的語氣顯然帶了點怒氣。
在他的課上，有同學摔得不輕，他不可能完全沒有責任，少不了領導的一番罵，要是他運氣不好，學生家長還會到學校來鬧。
這時，一個帶着圓框眼鏡，看起來挺老實的男生開口：“老師，我都看見了，是許文沖故意絆倒邊栩的。”
他這話一出口，就有人應和。
“對啊，許文沖早就對邊栩看不順眼了。”
宣悠這時才看見邊栩。
男生坐在地上，一腿支起，另一條平放在地。暗紅的獻血從伸直在地的左腿膝蓋出留下，綻放在朱紅的塑膠跑道上，逐漸不見，只有受傷出暗暗結疤，血色在潔白的腿上造成強烈的視覺沖擊。
傷口處又青又紫的一塊，不忍直視，就連胳膊處都有輕微的擦傷，綻放青紫小花，這程度，不只像跑步摔了一跤，又像摔倒了還被人踩上幾腳。
許文沖頓時臉色蒼白，剛才跑步的時候旁邊的邊栩猝不及防地摔倒了，剛巧在拐彎處，他來不及收回腳，腳底下踩到柔軟處，可踩邊栩的又不止他一個人，憑什麽都把責任推卸在他身上！
他當即為自己辯解：“老師，我沒有絆倒他！是他故意摔倒在地的！”
許文沖振振有詞，但慘白的臉色讓人覺得他心虛。
許文沖被看得也被洩了幾分氣，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沒有做，但一群人看着自己就會心虛，就像小時候老師問誰偷東西了，他明明沒偷就會莫名心虛。
“誰會故意摔倒啊，沒事找事嗎？”有人不服氣地說，加重了“故意”二字。許文沖平時的做法早已經惹人不服氣，再加上他剛才的話明顯為自己撇清關系。
“許文沖，你道歉。”體育老師說，他有些恨鐵不成鋼，許文沖算是他比較看好的一個學生，身強體壯的，但也止于體育課，許文沖的人品他不了解，剛才許文沖對宣悠的一番話他就有點看不慣，內心也幾分相信許文沖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許文沖為自己感到委屈，大聲囔：“我不道歉，不是我就不是我！邊栩你說話啊！”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邊栩都沒有吱聲，他看了許文沖漲紅的臉，終于開口：“是我自己摔倒的，不關其他人的事。”
他不說還行，一說感覺是迫于許文沖的淫威不得不承認。
“你還要道歉。”宣悠突然開口，目光冷清。
衆人朝她看。
“你踩了邊栩吧。”宣悠繼續說：“你不光踩了他，你之前還瞧不起他，蔑視他，這些你都要道歉，這一點也不冤枉你。”
這回換許文沖不說話了，支支吾吾說不出什麽話。
宣悠趁這次機會将之前邊栩受得委屈都讨回來。
許文沖還是不說話，有人開始看不下去在竊竊私語，他聽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想起來前天晚上爸媽對自己說別惹宣悠。
許文沖紅着臉迅速地對邊栩說了句：“對不起。”自己也沒臉待在這了，疾步離開。
許文沖走了，大家将目光重新放在了邊栩身上。
有一個女生提議：“老師，邊栩傷的那麽重，要不先把他送到醫務室吧。”
同學們表示紛紛贊同。
體育老師問：“你們誰送他？”
出乎意料的是，班上大部分人都表示自己願意。
不光邊栩感到意外宣悠也感到疑惑，邊栩的人際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這麽大的太陽，誰願意又跑又站的，送邊栩去醫務室，自己還能摸魚偷懶呢，衆人內心有着小心思。
顯然，衆人都是這個想法。
體育老師一時沒有決定選誰。
如果韓楊在，他一定會讓韓楊來送，好巧不巧韓楊請假了。
許文沖在他也會叫他這個體育委員來，誰知剛才發生那一出，兩人關系似乎也不太友好，許文沖确實不适合。
“邊栩，你想要誰送你。”體育老師問，幹脆就讓他自己選擇。
邊栩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
邊栩看着圍着自己的同學，每個人眼裏都發出熱情的光。
現在不像那天，沒有毒打，沒有冷漠，只有關切。
“我想要宣悠同學送我。”邊栩淡淡開口。
宣悠？體育老師一聽，關她什麽事。
同學們也表示失望，開始暗暗後悔早知道剛才自己也出頭了，沒準自己能偷懶呢，體育課真的好累啊。
體育老師轉念一想，宣悠剛才不是說自己肚子痛了，他剛好現在沒空搭理她，兩全其美。
“宣悠，你願意送他嗎？”
宣悠從邊栩開口就懵到現在，現在才反應過來，下意識點頭，于是宣悠便扶着邊栩起來。
可憐如她，肚子不舒服還要扶着別人，宣悠搭上邊栩的手，沒想到他的身體竟如此涼，還未體驗完，邊栩便收回手像兔子一樣自己一蹦一跳地走了。
宣悠：？
她立刻追上去，問：“你幹嘛？”
邊栩悶悶道：“我不需要你扶着。”
宣悠頓時就明白了，好家夥，還在生氣呢。她自己還沒消氣呢！
宣小學生上線——她用石頭彈向了邊栩那天完好的右腿。
邊栩疑惑地回頭，她挑釁地挑了挑眉。
“要不要我扶啦？”宣悠嚣張地問。
邊栩看起來被她氣得更甚，頭固執地轉向一邊不理她，宣悠知道自己已經得逞。
“你先待在這別亂動。這位同學你和他一起來你就好好看護他吧，我先出去一會兒。”醫務老師說。
額，現在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邊栩坐在醫務床上，受傷的地方都消毒上藥包紮好了，他現在也不亂動。
醫生剛才給宣悠泡了一杯紅糖水，宣悠正喝了之後躺了一會，感覺肚子好受點了。
氣氛有些安靜。
宣悠受不了太安靜的氣氛，開始左瞧瞧右望望。
邊栩陰差陽錯的幫了自己，說起來宣悠還要感謝他。
但宣悠這時也開不了口，那天晚上兩人鬧得有些僵硬。
那天傳來一聲動靜，邊栩應該是要拿桌子上的水喝，但他不好動彈，反倒将杯子推得裏遠了。
宣悠倒不至于裝作視而不見，将水遞給他。
邊栩拿過水杯。
宣悠不可避免地又看到了他喉結上的那顆小痣，邊栩喝了一口水，性感的喉結上下滾動。
宣悠主動開口說話：“你現在還疼嗎？”
一開口宣悠就止住了嘴，上次在醫院她也是這麽問的，最後結果卻不怎麽樣。
“有點。”邊栩說。
“哦。”
為了不讓褲子黏在傷疤上，邊栩的褲子已經挽到大腿處，白花花的皮膚上有着猙獰的疤痕，顯得格外恐怖。
宣悠知道這樣看着別人不太好，但還是忍不住看，這得多疼啊，要是自己早就哭了。
宣悠看着看着不住想歪了，嘴裏喃喃道：“這腿好白啊……”
邊栩：……
宣悠反應過來，懊悔不已，剛才自己這麽就這樣說出來了？
“我不是……我是說你的腿好看。”宣悠越解釋越不清。
“我……你別誤會。”
邊栩輕輕地将腿往後縮。
“唉，你別亂動！扯到傷口裂開怎麽辦！。”宣悠一着急抓住了他的腳踝，老師說了，他現在可不能亂動，自己要照顧好他。她又想，他不會要走吧，至于現在還躲着自己嗎。
“你現在哪都不能去！”宣悠強勢道。
邊栩低着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他清晰地感受到，宣悠抓住他的腳踝時，一股電流穿過了他的身體，直擊他的心裏，他腦子一片空白。
“你……先松手。”邊栩語氣有些不自然。
宣悠意識到自己做的不好，有些羞惱，面上也有些發燙，手中的觸感還在。她不好意思地松開手，突然感覺邊栩剛才的語氣不太對勁，她于是擡起頭。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邊栩的耳朵尖，紅得有些不正常。
宣悠吓得要去摸摸他的耳朵。
邊栩連忙将身子往後一退。
宣悠內心突然冒出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邊栩害羞了？
不會吧。
宣悠又看了他一眼，邊栩低着頭沒有和她對視，這是他第一次躲得自己這麽明顯。
不會真害羞了吧。這回換宣悠問不出話了，她覺得嗓子有些幹燥，越想越覺得像。只是她的臉越來越紅了，不住地摳着手。
“你肚子還疼嗎？”邊栩問，嗓音有些低沉。
宣悠一聽臉更紅了，他知道自己月經來了？被男生知道确實有點不好意思。
“不疼。”
問這個幹什麽，好尴尬啊他懂不懂。
宣悠清了清嗓子，覺得不能在氣勢上輸給別人。
“你問這個幹什麽。”她故意調戲他，“你關心我啊。”
灼灼的目光看向他。
沒想到面前的男生以惹眼可見的速度臉色迅速變紅。
宣悠：？不是他這是變了個人嗎，怎麽懂不懂就臉紅，這還是那個對自己愛答不理的邊栩嗎？誰來告訴自己啊——
邊栩沒反駁，自顧自地說話：
“邊栩……想做你的朋友。”
宣悠一怔，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邊栩沒有再說話。
宣悠也不再問，說明自己沒有聽錯。
幾天來的怒氣一瞬間被她抛在腦後。
宣悠勾起嘴唇，就說嘛，沒有人能抵抗得了自己的魅力。
宣悠扳着手指說話：“做我朋友嘛，得有幾個要求。”
邊栩沒有說話，就看着她，表示他在聽。
宣悠嘴翹得老高。
“你要聽我話，我說什麽你就要做什麽，我給你的東西你就得要，當然，你也要送我東西……”宣悠說着，慢慢覺得自己好像說得不太對勁，她這是把他當自己男朋友需要的要求說出來了啊！
宣悠悄悄看邊栩一眼，他應該沒有意識到吧。
邊栩像是很認真地思考，沒有感覺到不合理性，他提出自己的要求：“住院的錢我還是會給你……別給我太昂貴的東西。”
宣悠松了口氣，笑得爛漫，擊手為應，“成交，我們這就算是和好了，我的好朋友。”
邊栩嘴角久違地揚了一下。
從現在開始，他有了朋友。
他需要朋友，他不再是孤獨的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