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逆鱗

第019章 .逆鱗

栾青詞和玉奚生回到客棧時,發現客棧已經被人圍得水洩不通,這些人都是這段時日以來,聚集在禹城的各個世家宗門,謝庭蘭帶着三重雪宮的弟子正與他們對峙。

禹城也算在玄都域內,如同整個西陵郡也有不少世家宗門一般,沒了九幽谷後,三重雪宮便是玄都當之無愧的第一宗,栾青詞多少有些詫異,他們竟然還敢來挑事兒。

“可……他确實是死了,昨日青鸾君親口說過……”

“那又怎樣?”謝庭蘭冷笑,“諸位這是來登門問罪了?”

衆人一靜,有人輕輕說道::“三重雪宮乃玄都名門,若在玄都肆意傷人性命,同邪門歪道有何區別?”

與栾青詞一起站在不遠處的玉奚生微微眯眸,嗤了聲:“又是老生常談的廢話。”

而栾青詞卻輕嘆了口氣,他大概知道這是鬧得哪一出了。

昨日那徐真人,他暗自下了咒術,既然說讓他活不過今日,那自然得兌現。

“邪門歪道啊。”

争執中一道清淡如水雲的聲音忽然想起,衆人紛紛轉頭,便瞧見慢步而來的青衣公子,哪怕他看上去文弱清瘦,但無人敢輕視三重雪宮的青鸾君。

謝庭蘭面露喜色,高聲道:“師尊,師兄,你們回來了!”

“嗯。”栾青詞從容自若地往前走,圍在客棧的人便自覺地讓出了一條路,但栾青詞的眼神落在了一個少年身上,瞧上去還很年輕的少年,淡淡道:“我是邪門歪道?”

那少年見自己被盯上,立刻咬了咬牙,說道:“徐,徐真人今日死了!死的……死的很慘,是你下的手吧!”

“是啊。”栾青詞點頭。

不僅那說話的少年,周圍人也都安靜下來了,畢竟誰也沒想到栾青詞會這麽坦蕩地承認了。

那開口的少年也結結巴巴地“你”了半天,說不出話。

栾青詞上下打量一番,見他穿着精致,瞧不出是誰家的,但在看見那柄佩劍的時候,露出了恍然的神色,說:“孟家的人。你這把劍我見過,他上一任主人,就死在我手裏。”

孟家,同九幽谷一起參與宮門之變的世家,栾青詞第一個找上的就是孟家 。

“你,你!”孟钰眼眶都紅了,惡狠狠地咬牙。

栾青詞回憶了片刻,便看向謝庭蘭,問道:“我記得孟家嫡系應當死光了。”

謝庭蘭也懵了,他身邊的師弟解釋道:“栾師兄,這位道友名為孟钰,他們孟家的大長老選出來的繼承人,聽說是嫡系。”

孟钰的身份不少人都曉得,大庭廣衆地被說出來,與在他臉上扇巴掌無異,很快孟钰的臉色就沉了下去。

栾青詞仿佛沒瞧見似的,輕輕點頭,“漏網之魚,私生子。”

說得很平淡。

要說剛才三重雪宮弟子都話是扇巴掌,那栾青詞這句話就是把孟钰的臉擱地上踩。

孟钰氣得狠狠道:“我是孟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栾青詞接着點頭,好似贊同似的說:“因為其他的我都殺了。”

孟钰:“……”

而栾青詞甚至沒再多看他一眼,眼神淡淡掃過在場的衆人,又問了一句:“聽說我是邪門歪道?”

一時間沒人敢應聲。

“可你,可你,你殺了徐真人!”孟钰鼓足勇氣高聲喊道,“如你這般,仗着自己修為高深便胡亂殺人,玄都豈非要成你們三重雪宮的一言堂了?”

有那麽一瞬間,栾青詞對這個蝼蟻也生出了殺心,殺念一閃而過,但周圍人的眼神已經都還是猶豫不定起來,栾青詞到底還是沒動手,而是慢聲說道:“如果你不想同那個徐真人一樣,最好慎言。還有諸位,是想替那徐真人讨個說法?”

他眼神陡然銳利,像雪亮的劍鋒。

“他出言不遜,污蔑我在先,怎麽不見諸位仗義執言?”

“可他罪不至死。”有人低聲道,“怎能因幾句口角便傷人性命……”

“這若是口角……”栾青詞靜靜望着他們,輕聲吐字:“半年前,有人因這幾句口角而殺上三重雪宮,殺我同門,又怎麽說?”

衆人哽住了,誰都清楚,這其中的恩怨并非是“口角”二字便能抹消的,三重雪宮的确是沒傷及根基,可弟子死了不少,連懷素仙尊的三弟子也因那場變故而死。

這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孟钰牙齒打顫,反駁道:“你……你不是已經報複了嗎?何必還要提這些!”

不等栾青詞說話,謝庭蘭就已經忍不住沉聲冷笑:“真有意思啊,這事兒可不是我們先提起的吧,那姓徐的自己嘴欠,倒是你們,這就像替天行道路見不平了?當日可不見你們對我同門有絲毫憐憫,怎麽這會兒善心大發了?”

片刻後,孟钰冷冷道:“少裝模作樣了,誰不知道你們三重雪宮包庇那個修煉邪術的妖孽?若是三重雪宮将妖孽正法,也不會——”

“啊!!!”

話音驟然變成了慘叫,變故來得猝不及防,孟钰已經被掀翻在地後,衆人才發現錦袍玉冠的玉奚生已經走了過來,孟钰臉上已經紅腫,在地上爬不起來。

出手的是誰不言而喻。

玉奚生冷冷盯着滿臉驚恐屈辱的孟钰,神情冷峻,一字一頓地問:“你說,要将誰正法?!”

他渾身的殺意洶湧澎湃,絲毫也不加掩飾,任誰都能瞧得出,懷素仙尊動怒了。

直面殺意的孟钰更是哆哆嗦嗦,他毫不懷疑這人是真的想殺了他。

他驀地想起來,昨日懷素仙尊突然動怒,也是為了他那個弟子。

孟钰開始有點後悔說這些,可他從一個私生子驀地成為了掌權人候選,這都是因為栾青詞,他也就更厭惡栾青詞,又怎能容忍他當衆戳自己痛處?!

就在玉奚生想要下殺手時,靈劍門的趙玉竹忽然帶人過來,瞧見這場面,也不由得詫異,但還是主動上前對玉奚生行禮,“晚輩趙玉竹,見過懷素仙尊。”

心魔是玉奚生的欲與劣根,這其中包括殺欲,他已經動了殺念,神情陰鸷,僅用餘光掃了眼趙玉竹,問道:“你想求情?”

“……那倒沒有。”趙玉竹誠懇道,“晚輩聽聞懷素仙尊與青鸾君去過路家,想來是去查皖湖作惡的邪祟一事,故而想來請教,可有到什麽線索?”

她看都沒看孟钰一眼。

如今九幽谷沒了,玄都內能與三重雪宮齊名的便只剩靈劍門,孟钰剛燃起靈缈軍來行俠仗義的希望,便熄滅了。

“沒有。”玉奚生冷淡回絕,微微眯眸,神色透着點危險的意思。

栾青詞覺着這眼神有點熟悉,随即想起來,當日心魔蘇醒,把莫觀削成人棍時,也露出過這種神情。

孟钰自然也膽戰心驚,拉下臉面對趙玉竹說道:“靈缈君!三重雪宮如此肆意妄為,靈劍門要坐視不管嗎?”

趙玉竹不甚在意玉奚生的态度,剛想退下,就聽見這麽一句,一板一眼地道:“聽聞徐真人是孟家請來的外援,孟公子,若真想給自己留些臉面,就不要再自取其辱,連累家門了。”

孟钰氣得想吐血,臉色扭曲。

栾青詞這會兒明白了,孟钰為何在這兒跳腳,看來他這個繼承人的位置不大穩當,請了那徐真人來幫忙,結果不系舟還沒上去,他就先用咒術把徐真人給殺了。

玉奚生難得聽見這麽句順耳的話,譏诮道:“原是一丘之貉,憑你們,也配對我們家小鸾指手畫腳?”

栾青詞自己倒是沒怎麽動怒,正忖量着如何讓心魔冷靜些。

心魔行事無所顧忌,他今日真想殺孟钰,誰都攔不住,但眼下還有個皖湖在那擺着,栾青詞可沒什麽好心去救孟钰,倒不如物盡其用了。

何況昨日殺徐真人是立威,若真這麽一直殺下去,于三重雪宮也無益處,說不定會壞了懷素仙尊在外的美譽,還沒想出個頭緒,就被這一句“我們家小鸾”給咋得頭暈目眩,耳根連着後頸都紅透了。

明知心魔對自己的心思,這話入耳,盡是暧昧。

“師尊。”

栾青詞神情微妙,扯了扯玉奚生的衣袖,低聲道:“不系舟上境況不明,留他一命,尚有用處。”

他刻意将聲音壓低,還用了三重雪宮的結界,這話便只有玉奚生能聽見。

玉奚生回頭,便瞧見分明羞赧還要強作鎮定的栾青詞,心中近乎壓抑不住的殺念頃刻間淡了些。

但仍不作聲。

栾青詞擰眉,又接着說:“要殺他也是我來,懷素仙尊不該做這些。”

玉奚生一頓,明白了什麽,他深深地看了栾青詞一眼,便對地上爬着的孟钰冷冷說道:“滾吧。”

孟钰見狀,也顧不得其他,連滾帶爬地起來,帶着他那些随從跑了。

其他人見狀,有紛紛做鳥獸散,連趙玉竹也行禮後便退下。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栾青詞才發現玉奚生正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已經看穿他的想法,在這個眼神面前,栾青詞的心思幾乎無所遁形。

玉奚生忽然開口了:“他在乎的那些,于我而言,比不上你。”

栾青詞倏爾愣住。

再回神時,玉奚生已經進客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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