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入局

第020章 .入局

栾青詞勸住了玉奚生,反倒更加不知所措,他知道這是心魔對他的偏愛和縱容,心魔動了殺念,就不會輕易收起,而他又為何要阻止心魔呢?

徐真人那次是,這一次還是,他不是真的不在乎那些污言穢語,他栾青詞不是能以德報怨的好人,所以他暗中下手除掉了徐真人。

……可為什麽,他就是不願意讓心魔做呢?

栾青詞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想着,一條一條地去想那些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但最後都指向一個——三重雪宮的宮主,名滿天下的懷素仙尊,應當纖塵不染。

那是從前的師尊。

周圍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連玉奚生也已經立場,謝庭蘭看着始終站在原地沉默的栾青詞,摸了摸鼻尖,揮手示意周圍弟子們都退下,随即上前。

“師兄啊。”

栾青詞回神,便瞧見謝庭蘭正站在自己面前,笑得落拓灑脫。

“師尊護着你,你就叫他護嘛,何必非要這樣呢?”

栾青詞吶吶無語,半晌才辯解說:“世人口舌之上……亦能殺人,幾句真假不明的話,便能将我逼至絕處,何況他是懷素仙尊,他不能……”

栾青詞哽住了,像是不願意繼續再說。

謝庭蘭便替他說下去:“他不能跌落神壇,是嗎?”

于是萬般遮掩都被這輕飄飄地一句話撕裂,栾青詞臉色有些蒼白,他輕聲說:“你不知道,師尊……”

那是心魔,早已不是師尊。

“師兄。”

謝庭蘭對他搖了搖頭,沒有讓栾青詞繼續說下去,而是看着他說:“你回來的那段時日,師尊失蹤,宮中弟子都疑心你真是妖邪,殺了師尊,連大長老和掌事們也在懷疑,包括我。可你想沒想過,三重雪宮敢與九幽谷血戰不退,朔風寧死也不願師門受辱,三重雪宮的弟子沒有孬種,倘若你真是弑師的妖邪,我等拼盡一切也定要殺你,怎會容你代掌行宮主之權?”

栾青詞愣了愣。

他确實沒想過這些。

謝庭蘭看着他,輕輕嘆了口氣:“因為我們還願意信你,我們自然也信師尊,三重雪宮弟子都視宮主如師尊,三重雪宮立足至今無一人叛出宮門。何況這不是西陵郡,是玄都。還是說——師兄你怕的是,師尊變了?”

最後一句,說得像是試探。

栾青詞驟然擡頭,緊盯着謝庭蘭的神情,仔細分辨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但謝庭蘭一直是那副坦坦蕩蕩的模樣,與他對視的神情卻極其認真,“徐真人和那個孟钰都不是什麽好鳥,殺了就殺了,師尊近來脾氣确實不大好,但不管怎麽樣,師尊都還是師尊,不管……”他神色微妙了須臾,接着說:“不管師尊做了什麽,懷素仙尊定然不會危及無辜,三重雪宮弟子也會與師門共進退。”

栾青詞神情複雜,也有些詫異,他一直覺得人心叵測,也見慣了至親反目,可他在三重雪宮掌權的半年,的确是不曾遇見過什麽阻礙。

但心魔這件事……

不一樣。

心魔占據上風奪得去軀殼,如今所作所為都非是師尊本意,甚至是師尊平日刻意克制着的念想。

這些都說不得。

栾青詞輕輕道:“我知道了。”

謝庭蘭瞧着栾青詞也走進客棧,自言自語地低聲:“真是的……多大點兒事,都是師尊為徒弟引路,這可好,師尊偏了,師兄拼死拼活地往回拽……該不會是師兄不喜歡師尊吧?”

自從師尊回來以後,對師兄的态度暧昧不明,謝庭蘭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少年郎,都是男人,哪能看不明白師尊的意圖,在他看來,就是師兄怕師尊因這事兒受人诟病,又或者是根本不喜歡……總之這情情愛愛的事,最難捋明白。

走進客棧的栾青詞根本不知道,謝庭蘭與他開解了半天,看似每一句都對上了,實際上根源都不是同一件事……

入夜後,玉奚生和栾青詞一起出現在了客棧一樓,這家客棧除了三重雪宮弟子外,便沒有旁人,謝庭蘭帶着同門已經等在下面多時。

玉奚生淡聲道:“今夜上不系舟,查明皖湖邪祟,謝庭蘭同去,幻術交給本座,你只管跟上。其餘人留在湖面,不得輕舉妄動。”

衆人齊聲:“是,弟子明白。”

想起昨夜微雲的下場,謝庭蘭蹙眉問道:“混元訣也擋不住那幻術?”

混元訣是三重雪宮弟子都修煉的護身術,靈氣護體,哪怕陷入幻術中,也不至于會迷失自己。

栾青詞仿佛沒事人似的,神情如常地說:“不一定有用,若當真是妖族的幻術便罷,皖湖上施展的幻術有些奇怪,何況你修為不夠,幻術中的不系舟必定兇險,師尊親自施展護身術更妥當。”

謝庭蘭點點頭,沒有異議。

三重雪宮到皖湖時,已經接近子時,岸邊又圍着一群人,見玉奚生帶人來,路松和趙玉竹都走上前來。

“諸位來了。”路松笑了笑,說,“除掉皖湖邪祟事不宜遲,懷素仙尊以為呢?”

“你們,”玉奚生神情冷淡,眉宇間都是漠然,甚至還有點煩躁,可見心情不大好,淡淡接上了後半句話,“上得去麽?”

路松臉色一僵,但很快恢複如常,說道:“既然是幻術,昨夜青鸾君提到了樂聲,想必便是以樂聲為引,今夜我會自封一竅,再登不系舟。”

“随你們。”玉奚生不以為意。

他又不在意這些人的死活,來禹城多管這次閑事,也不過是些露露面,積威而已。

說罷便帶着三重雪宮弟子走遠。

路松輕聲道:“懷素仙尊之德性素來清正,聽說也算平易近人,這……怎麽瞧着不對呢?恐怕上了不系舟,他不會管別人。”

趙玉竹沉默須臾,說道:“路家主,懷素前輩縱是再如何品性端方,恐怕如今也不會給玄都的世家宗門好臉色。”

路松一頓,有些尴尬地說:“……那倒也是。”

親傳弟子在西檎嶺被追殺,三重雪宮又被九幽谷等人攪和了一遭,還死了個徒弟,任誰也不會對他們這群人和顏悅色。

子時一至,原本毫無氣息的皖湖頃刻間變了氣場,仿佛只是模糊一瞬,浮橋與畫舫便出現在皖湖上,一如昨夜的精巧奢華。

這一次三重雪宮最先有動作,玉奚生稍稍揮手,柔和的白光便将謝庭蘭包裹在內,而栾青詞身上也泛起淡淡青金色的光,甚至有火焰在其上流轉,他們對術法早已駕馭娴熟,一念之間的事情,不比念什麽口訣。

師徒三人就這麽從容地走上了那座浮橋,栾青詞也沒有如昨夜般失控,眼看着師徒三人越走越遠,身上的護體靈光一直沒消散。

路家百廢待興,路松身為家主,此刻也咬了咬牙,先是封住自己耳竅,再以靈氣護體,他身後的路氏弟子也照做,随即一同走向湖邊,踏上了浮橋。

走在最前面的三重雪宮師徒已經接近了不系舟。

這幻術再詭異,也抵不住靈力渾厚,栾青詞用過護身術後,便沒聽見昨日那悠揚柔和的樂聲,安靜浮在水面上的不系舟依舊燈火如晝,沒有一絲響動。

栾青詞往後瞧了一眼,發現不僅路松跟上來了,靈劍門的趙玉竹也帶人上了浮橋,還有不少湖邊的修士,也都斷斷續續地在上浮橋。

而他們已經到了不系舟前。

這座孤零零的畫舫連在浮橋上,并非那種可以游湖的畫舫,而是一座實打實的湖心亭,所以稱之為不系舟,走近了才發現,這座不系舟真的很大,樓閣巍峨,恢宏奢華。墜着風鈴玉環,描金畫銀。

“走吧。”

玉奚生直接踏上了甲班,謝庭蘭緊随其後,栾青詞則殿後,不過剛一踏上不系舟的露天甲班,栾青詞便覺着周圍的氣又變了,仿佛他們不是只邁出了一步,而是頃刻間進了一個結界。

眼前死寂景象剎那變幻,原本空無一人的不系舟上突兀出現了來往人影,或是飲酒作樂,或是弄弦奏樂,嬉笑吵鬧聲混雜,暗香浮動,一副紙醉金迷的景象。

“三位貴客。”清甜婉轉的聲音驟然響起,一道身着紅衣的曼妙倩影款款而來,她眉眼妩媚,青絲松散地挽着,羅紗紅裙,半臂上衣,露出的纖腰手臂膚若凝脂,舉手投足間都帶着媚意。

謝庭蘭長大了嘴,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紙醉金迷的場景,這哪裏像是幻象,他呢喃道:“這結界裏……什麽情況啊。”

“奴家有禮了。”那女子行了一禮,露出個風情萬種的笑來,“歡迎來到——極樂之地。”

不解風情的師徒三人:“……”

極樂之地,聽上去跟地獄似的,一聽就不樂。

栾青詞因靈氣護體,分辨不出此地的氣,更讓他疑惑的是他竟然看不出眼前這女人的底細,還有周圍這些人,他們很真,正打量時,那女人又嬌滴滴地笑說:“三位貴客,既然來了,想必便是來尋極樂,這極樂境啊,無論貴客想要什麽,都能…得償所願。”

最後四個字她刻意說得很輕很慢,如同誘惑。

師徒三人依舊:“……”

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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