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湖底

第022章 .湖底

接連走過幾間船艙後,栾青詞大致也摸清了,這畫舫之上所謂的極樂,無非便是人心中之欲。

權利,金錢,美色,甚至是賭瘾,奢靡又荒誕。

路松和趙玉竹等人自然也尋到了此處,紛紛愕然不已,連始終面無表情的趙玉竹額角都跳了跳。

栾青詞已被玉奚生拉着遠離了那間屋子,正準備離開船艙時,突然有人驚聲喊道:“你幹什麽!”

栾青詞循聲看過去,發現是個修為不高的年輕男人,護體靈力稀薄,此刻正站在一間船艙外,神情恍惚中又有些掙紮。

“那間屋子……似乎是,賭桌。”栾青詞喃喃低語。

男人的同伴想将之拉回來,他神情卻湧上詭谲的興奮,振振有詞:“小賭而已,我去看看,一局就好,一局……”

他狀态俨然不對,像個已經失去理智的賭徒,掙開同伴後直接闖入那開設賭局的船艙內。

衆人一時間都猝不及防,沒拉住同伴的修士茫然地站在原地,神情中已經出現懼色:“我們,我們都已經自封聽竅,怎麽,怎麽還會這樣!”

“是孟家的人。”謝庭蘭眼尖,瞧見那人就是跟随孟钰而來的。

果然,孟钰就站在不遠處,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愣在原地。

“不好。”

栾青詞神色猛地一沉,他與玉奚生對視一眼,見玉奚生也微微眯眸,看似是想到了什麽。

二人對視片刻後,栾青詞說:“這不止是幻術,他們在被這個地方同化,自封聽覺也無用,此地似真非真,亦與幻境有所差別。”

低級幻境也就是障眼法,高級一些的便是在結界中編織而出,如今的皖湖更像第二個,這幻境栾青詞也從未見過,只是本能地覺着危險。

唯一還能冷靜自若的就是玉奚生,就如昨夜在皖湖邊一樣,絲毫沒被影響,忖量片刻後說道:“這畫舫必然是虛,要找的是造出此虛境的東西。”

“皖湖也不見得是真。”栾青詞想起虛境之外的皖湖,生氣死氣皆無,蹙眉道:“湖底,我去湖底看看。”

“不可。”玉奚生伸手将他攔住,“你在水中不方便,我去瞧瞧。”

栾青詞體內靈氣火盛,在水底與他而言處處克制。

“師尊。”栾青詞将攔在自己面前的手推開,并不相讓,“我會避水咒,湖水奈何不得我,而且……你得留在這兒。”

他深深地看了玉奚生一眼,意有所指。

雖然不知為何,但栾青詞瞧得出玉奚生在這裏分毫不受影響,也許……因他是心魔,畢竟他本身便是欲。

玉奚生見狀也只得輕嘆口氣,将手收回來,不放心地囑咐:“量力而行,若是危險就盡快回來,小鸾,記得我的話。”

這話從前玉奚生便常對他說,栾青詞每聽一次,便無措一分,根本不知該如何面對心魔,便暗暗咬牙,輕輕說了句:“瞧不起誰呢。”

眼見栾青詞忽然快步走出船艙,謝庭蘭眉心緊皺,忍不住說道:“師兄一人去……師尊,不如弟子也去相助。”

“你以為他為何讓我留下?”玉奚生反問。

謝庭蘭微怔,随即猛地反應過來,指了指自己:“……因為我。”

适才沖進賭局那人已經忘生忘死,加上栾青詞适才說得同化,謝庭蘭便明白,留師尊在這兒便是為了防止自己被這詭異的虛境同化。

玉奚生默認,負着手往外走,“去外面等你師兄吧。”

謝庭蘭抿了抿唇,暗暗嘆氣,背着刀跟了上去。

而其後的路松也給身後弟子使了眼色,還清醒的衆人都紛紛跟着走了出去,生怕被那房間裏的東西引誘。

另一邊栾青詞來到船板上,輕輕松松給自己弄了個避水咒,随即毫無猶豫縱身躍入湖面。

而在他之後,又有幾道身影追着入湖去。

謝庭蘭站在船板上神情複雜,又有些挫敗。

“好好看着。”玉奚生瞥了眼謝庭蘭,說:“路須得一步一步走,小鸾執意帶上你,是想讓你學着些,待日後也好獨當一面。”

謝庭蘭一怔,“我……”

“別你了,天賦是不錯,修煉也算刻苦,可你如今才多大?”玉奚生對除了栾青詞之外的人都沒什麽耐性,直來直去地說,“你是人族,不比小鸾,但這守護人族的事最終還是要靠人族自己來做,這世上也并非人人都如小鸾一般。”

謝庭蘭遲遲地反應過來,眼神複雜地輕聲說:“弟子明白。”

栾師兄并非人族,如今卻為人族斬除邪祟,三重雪宮上下也都是人族,當日師尊下落不明,也倚靠師兄庇護才免遭滅門之禍,雖不知師兄本體是什麽,可他的确強大到一人便是千軍萬馬的地步。

但謝庭蘭明白,百姓也好,玄都也好,甚至三重雪宮也好,不能指望着一個栾青詞或是一個玉奚生去守護。

.

皖湖水冷得滲骨,避水咒可令栾青詞入水猶如無水,他閉氣直接沉入湖底,本就是夜裏,皖湖又深,潛入水底後便什麽都瞧不清,水底又不能用火照明,便只得依靠其他感官。

栾青詞走在湖底的細沙之上,一身衣袍看似随波浮動,實際上并未沾濕。

直到下入湖底,沉沉的死氣混雜着妖氣濃郁至極,其中還夾雜着極其特殊的陰冷邪氣,與當日在西檎嶺所遇的簡直一模一樣。

栾青詞伸手輕輕撥動眼前的湖水,指尖觸及一抹冰冷,剛欲繼續往前走,忽然感覺湖水中泛起波瀾,不由緩緩擡眸,瞧向湖面的方向。

黑暗中有幾團陰影靠近,身上是活人的氣息。

栾青詞皺眉,低聲喃喃:“誰又下來了。”

猶豫片刻後,栾青詞還是在原地等了片刻,直到那幾團陰影也降落到湖底,他也瞧不清什麽,卻聽得心音傳來。

“青鸾君,可有什麽發現?”

心音便是以靈力傳音,不必張口,也不靠耳朵去聽,栾青詞聽出這聲音是那號稱靈缈君的趙玉竹,不由反問:“誰還一起下來了?”

“是路氏的兩個弟子。”

栾青詞靜默須臾,說:“在你們上畫舫之前,我便想說,皖湖的邪祟不是你們能應對的。”

趙玉竹皺起眉,她平靜回道:“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何況路氏是坐鎮禹城的世家。”

栾青詞神情譏诮,話已至此,便不再多說。

趙玉竹下湖或許是她自己的意願,但那兩個路氏弟子修為算不得高,跟下來也不過是些在外人面前保留路氏的顏面,否則路松為何不親自下湖?無非是路家丢不起那個臉。

這兩人是死是活恐怕路松都不會在意。

但這與栾青詞自然是無關。

“諸位随意。”栾青詞用心音回一句後便不再說話。

有護體靈氣隔絕,栾青詞只能仔細辨別湖中混雜的氣,相比于子時前的皖湖,還有此刻湖面的諸多繁華景象,這湖底才是虛中的實。

栾青詞無需法器便能辨別妖氣,但跟在他身後的趙玉竹不行,她手中劍出竅,那劍似有尋邪物之能力,在為趙玉竹引路。

栾青詞聽說過這把名為靈缈的劍,也是趙玉竹名號由來,是由一柄殘缺的靈器鑄造的。

不過靠劍尋邪物,栾青詞也是頭回見着。

走着走着,栾青詞忽然一頓,他蹲下身,指尖輕輕觸及湖底冰冷的細沙,仔細描摹須臾,輕聲道:“陣法……找到了。”

細沙之下,有陣法遺留的痕跡,而且是已經被破壞的陣法。

想起路松言之鑿鑿的水妖,還有路氏族志中模糊不清的水妖,栾青詞不由沉思。

難不成還真有個水妖被那位路遠家主封印在這兒?可封印水妖的陣法又是怎麽破的?

倘若是那水妖自己沖破封印,怎麽可能還安安分分地留在這兒,總該去尋路氏子嗣報個仇。

實在是違和。

“罷了。”

栾青詞站起身,也沒管身後跟着的那幾個人,自顧自地往前走,他已經踏入這座被毀掉的陣法範圍內,再往前沒走多遠,腳下便突兀一空。

頃刻間栾青詞便陷入細沙之中,待他反應過來後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沒掙紮,任由自己深陷下去,細沙之下是一條湖底暗道,栾青詞任由水流帶着自己不知去何處,良久良久,他開始發現周圍都是堆積的屍骸,摞得很高,此地陰氣也極盛,直到浮出水面。

栾青詞爬上岸,身上滴水未沾,也不見灰塵,于是開始打量四周。

那是一個很大的地下洞穴,空曠無比,這洞穴中有深潭,他方才就是從這深潭中上來的。

他怎麽到這兒來了?皖湖之下的暗道竟然會通往這裏。

湖底暗道與深潭相連,而深潭又在這洞穴之中,最重要的是這洞穴與适才的深潭中都堆積着無數屍骸,尤其是這洞穴中,人類骸骨堆積,森然人骨高聳如山,幾乎難以想象這裏究竟死了多少人。

栾青詞巡視時,眼神倏爾一凝。

在那骨山的不遠處,伏卧有一具巨大的、完整的骸骨,狀似一條魚,利齒森白,大小與那座人骨山相差無幾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