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十年

第029章 .十年

路氏應下的酬勞不只是金銀,靈藥法器才是應召仙令而來世家宗門的目的,玉奚生親至,栾青詞涉險,頭功理當歸于三重雪宮,不過今日剛不歡而散,路松這次沒親自送來,只是遣了家仆。

玉奚生在房中挑揀着送來的靈草,在将這批靈草送回三重雪宮之前,他要挑選幾株出來,并非因他是宮主,而是因此番皖湖邪祟,多是他與栾青詞出手解決,而選這靈草自然也不是為了煉丹。

煉丹之道宮中的虛風長老更擅長,而玉奚生……

更會做糕點。

“小鸾。”玉奚生捧着木盒,盒中是一株通體幽藍猶如冰晶蘭花的靈草,“這個如何?為師瞧過了,靈氣最足。”

栾青詞哪怕能幻化人身,但口味與人族多有不同,雖說偏愛清甜,但他更在意靈氣濃郁,眼前這株幽晶蘭俨然便是上品。

哪怕幽晶蘭味澀,玉奚生也總能将之做成合口味的糖糕,但栾青詞神情複雜。

那晚玉奚生怒火消弭後,便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但如他所言,玉奚生還是分毫不遮掩對他的心意,幾乎要把“我喜歡你”四個大字寫在臉上。

“嗯。”栾青詞應一聲,從玉奚生手裏接過幽晶蘭,他愛吃這些靈草也是因對自己修為有益,依照玉奚生而言,他化形很快,才剛剛化形,修為便堪比修行數百年的大妖,多年來吃的天材地寶也助他修為節節攀升。

三重雪宮除了玉奚生外,栾青詞相信自己絕無敵手。

他興致不太高,靠着窗前瞧外邊有些陰沉的天色,空氣中彌漫濕氣,想是傾盆大雨的征兆,拎着那株幽晶蘭就要往嘴裏塞。

還沒送入口,就被玉奚生伸手奪去,連盒一起。

“怎麽就要直接?”玉奚生将幽晶蘭放回盒中,失笑道:“不怕澀了?再等一等……”

“不妨事的。”

栾青詞輕輕打斷了他。

玉奚生一怔。

栾青詞靠着窗,青色抹額的帶子垂落胸前,神情恹恹,“我如今不怕了,你也不必費心,畢竟……我已在外十年,世事并非一成不變的,我也一樣。”

最初離開三重雪宮時,栾青詞沒日沒夜都難熬得很,他惦念着師尊,思念煎熬入骨,被寵愛了多年的小鳥飛入江湖,見慣冷暖,也曾被诓騙受傷,于是便更想念心中那人。

日久天長,青鸾君之名響徹仙門時,從前嬌氣到吃食都精致萬分的栾青詞,已經能面不改色地将各種靈藥咽下去。

兩人相對沉默片刻,天際有閃電倏爾劃過,随即便是悶響的雷聲,愁雲淡,雨潇潇。

“你……”

玉奚生開口,嗓音有些啞,在雨聲中又好似有些溫柔,“在外如何皆不論,如今你回來了,自然不必再吃苦,小鸾……當年,不該允了你。”

栾青詞有些恍惚。

心魔和師尊的區別不能再明顯,一個儒雅斯文,一個放蕩疏狂,但時至今日,栾青詞也沒法将他們分的那麽清了。

“有師徒名分在,你我就是三重雪宮的顏面。”栾青詞恍然回神,輕輕說道:“庭蘭也是你的弟子,你如此偏愛于我,庭蘭他……”

話還沒說完,玉奚生已然走上前來,行雲流水般的垂首吻在栾青詞唇上,将他話音截斷。

這不是玉奚生初次吻他,但這一次格外溫柔,窗外是濕冷的雨,可栾青詞正被暖熱環繞。

在栾青詞掙紮前,玉奚生便結束了這個淺嘗即止的吻,他望入栾青詞的眸,輕聲說:“我偏愛于你又如何?你想讓我也這樣對他?”

栾青詞分不清自己因何而惱怒,或許是這個突如其來的、讓他心悸的吻,又或許是別的什麽。

“你……他是你弟子。”

“你也是。”

玉奚生低低地笑了,更為放肆地要吻下去,栾青詞驀地偏頭,吻就落在了臉頰上,輕笑的低語也落入耳中。

“還不是親了你這麽多次?”

栾青詞閉了閉眼,“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玉奚生也不肯退,他坦蕩如舊,“可我也早便告訴過你,倘若我活着,想得到你這一點就不會變。想抱你,想親你,想……”

“夠了…!”栾青詞終于忍不住掙紮推拒,清隽秀美的眉皺起,又羞又惱,“我同你說正事!”

“我也同你說正事。”玉奚生單手锢住細俏的腰身,神情終于正經了幾分,“我說過,至少在你離宮之前,我這個心魔與他尚且不分彼此。”

栾青詞動作一頓,“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玉奚生輕輕說道,“我們都在思念你,小鸾。”

栾青詞說不出話。

“自你走後,思念着實難熬,我念着你,越是思念,便越是放不下,如此一來,于你的感情也愈發不可收拾。他怕了,便壓制的更狠,以至于修入岔路,正是那一次,他将自己的欲徹底剝離,便是我了。他本是想将我永遠封印下去的。”

這些栾青詞不曾知曉的、與師尊有關的往事,在他離開的時日,師尊同樣思念着他。

“那你為何……”栾青詞猶豫着吻,“是那個陣法……”

“不是。”玉奚生的臉色突然有些難看,他深深地瞧着栾青詞,眼神中複雜至極。

“是西檎嶺的那天。”

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栾青詞到現在也不知情,他只記得自己傷重,又被那些修士尋到,本想輸死一搏,卻終歸還是沒了意識。

再醒來時,便是化作焦土的西檎嶺和将死的師尊,雖說後來也聽聞西檎嶺的三日大火,那青金色的火焰俨然是他的,可這火焰從何而來,他又為何傷勢痊愈,甚至修為比以往精進不少,便一概不知。

“那天是怎麽回事?”栾青詞問,“你為何……會出現在西檎嶺?”

“你有難,我怎能視而不見。”玉奚生神情複雜,“可還是去晚了一步。”

栾青詞以為他到時大火已經燒起來,剛想說話,便聽見玉奚生沉沉嘶啞地說道:“等我趕到時,你已然……氣息全無。”

“什麽?我……”

栾青詞愕然,難以置信地問:“我死了?那我現在……”

“我也不知。”玉奚生趁他驚訝的時候吻了吻栾青詞的臉頰,充滿安撫意味,輕聲說:“我也以為你……但或許只是傷重,但那時,他心神大亂,加之傷及靈體陷入沉睡,半年來,我才趁機奪了這具身軀。從他亂了心境時,對我封印便在松動,由我來掌控這具軀殼也是他的意思。所以小鸾,你明白嗎,玉奚生愛你疼你,改變不了的。”

栾青詞有些茫然,被他說得心都亂了。

見他這副呆愣模樣,玉奚生不由失笑,餘光卻驀地瞥見樓下雨中的身影,微微眯眸,神情銳利一瞬便收斂。

“想不明白便算了,別站在這兒——衣角都淋濕了。”

玉奚生将栾青詞帶離了窗口,指尖輕彈,沾濕的青色衣角便頃刻幹爽。

栾青詞這才勉強回神,餘光驟然瞥見樓下街道上正要進門的謝庭蘭,神情一滞,所幸謝庭蘭似乎并未發現,徑自走進了門。

“瞧他做什麽?”玉奚生撫着栾青詞的臉。

“庭蘭剛剛是不是在外面?”栾青詞也顧不得其他,眉心緊蹙,便與玉奚生拉開了距離。

“是嗎?”玉奚生不以為意,“別管他,待雨停便動身回玄都山吧。”

栾青詞憂心忡忡,又想起旁的事,忽然說道:“你帶他們先走一步,我還有事。”

玉奚生忖量須臾,問:“與那狐妖有關?”

栾青詞沉默着輕輕點頭,望向窗外的朦胧雨幕。

樓下。

謝庭蘭冒雨進門,衣衫頭發都幹着,但神情多有怪異,複雜不已地往樓上瞥,還暗暗藏着幾分發現驚天秘密的興奮。

“謝師兄?”正好有一同門在堂中,奇怪道:“你不是出去逛了嗎?怎麽這副表情,出什麽事了?”

謝庭蘭猛地回神,立馬恢複平日神色,笑了笑說:“這不下雨了,攤販都走了,沒什麽好逛。”

說完,負手溜溜噠噠地便往樓上走。

果然——他猜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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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就是如此,來得急去得也急,沒過半個時辰天便放晴。

玉奚生帶來的弟子分出六人,送有蘇婵的屍骨回绡香城,其餘人則折返三重雪宮。

三重雪宮的弟子皆是仁善之輩,對此自然沒有怨言,六人帶着狐妖屍骸出城後已近日暮,卻被一行人攔住了去路。

“三重雪宮的諸位,留步吧。”

那是一氣息渾厚的黑衣老者,正靜靜伫立前方,而後周圍又出現許多人,将六人團團圍住。

“老夫路丘。”黑衣老者說道,“煩勞諸位,留下狐妖屍。”

“你們是路家的人?”三重雪宮弟子中站出一人,臉色難看,“你們放肆!”

路丘不為所動,冷冷道:“一頭孽畜,死便死了,妖孽怎能與人相提并論,爾等也是人族,何以助纣為虐,與妖為伍?為我路氏來日着想,今日這孽畜絕不能回绡香城!諸位當真不肯行個方便——?”

剎那,他驟然放出氣勢,狂風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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