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護
第043章 .回護
有蘇婵着實愣了愣。
懷素仙尊在仙門中素有賢名,哪怕不常露面,又性情冷淡,也被仙門之人贊為孤玉,就是因他品性上佳,君子如玉。當年有三重雪宮掌事自持術法之便,在凡間亂來,懷素仙尊親至将人當衆斬殺。
自此三重雪宮弟子在外哪怕面對普通人,也是最守規矩的。
但玉奚生此刻對栾青詞的袒護溢于言表。
“他很危險。”有蘇婵不肯退讓,直白道:“他并非人族,但也絕非妖族,如你所言,或許青鸾君本性仁善,吾也以為西檎嶺之事,當是西陵郡仙門誤會了他,可适才所見……懷素仙尊,若說青鸾君失控傷人,也并非沒有可能。”
若是栾青詞聽見這話,必定要一本正經地反駁:我可不仁善。
玉奚生面上已然沒了笑意,俊美的眉眼鋒芒冷冽,瞧着有蘇婵,沉沉地說:“那又如何?”
有蘇婵被他這光明正大的護短噎住,她從前沒與玉奚生打過交道,不知原本的玉奚生雖然護着栾青詞,但好歹是和氣的,眼前這位就不一樣了。
同傳聞中的懷素仙尊可是不大相同。
有蘇婵已經知道玉奚生的意思,再這樣糾纏下去也無用,她話說得直白,玉奚生就比她更直白。
一句那又如何,就堵死了有蘇婵接下來的話。
她憂心忡忡地蹙眉,但識趣兒地沒再緊追不舍抓着這事兒,而是輕輕颔首,“吾知道了,既然懷素仙尊親身到此,明日便商議進山之事吧。”
言罷,她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玉奚生,語氣近乎警告:“懷素仙尊,好自為之。”
這次是真的轉身走了。
玉奚生神情這才緩和些許,心想還用得着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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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徒弟自己知道,幼時栾青詞不小心動用禁術,便不是出自本心,加上這些年來的那僞君子的引導,小鸾縱然無法與人族共情,但絕非什麽兇惡之輩。
退一萬步來說,他是心魔,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又不是那以天下蒼生為重的僞君子,自然事事以小鸾為重。
玉奚生回到栾青詞的屋子裏時,栾青詞已經躺在榻上,那身袍子規規矩矩地挂在屏風上,滿室昏暗中安谧得只有他清淺平穩的呼吸聲。
“你回來了。”
栾青詞忽然開口,顯然沒睡着,但人還沒動。
玉奚生沒回答。
但栾青詞很快便感覺到身側躺了個人,玉奚生根本不知道收斂兩個字怎麽寫,一點不客氣地爬了自己徒弟的床。
“那有蘇氏的狐貍說,明日商議進天狐山的事宜。”玉奚生伸手就攬住栾青詞的腰,将人往自己懷裏帶。
但栾青詞頗為抗拒,硬是翻了個身滾到最內側不說,還拿被子将自己裹了起來,半張臉都縮進去,背對着玉奚生。
意思顯而易見,讓你上床就不錯了,別來沾邊。
大抵是照顧今日受驚的栾青詞,玉奚生沒再強行摟抱,卻伸手撫了撫栾青詞鋪在榻上烏墨色的長發,輕聲說:“先睡罷。”
栾青詞縮在被子裏,并未閉目,而是怔怔地睜着眼。
玉奚生适才為何要出去見有蘇婵,栾青詞心裏明鏡似的,哪怕沒親眼見過,他也知道自己失控時有多可怖,連他自己都害怕,可巧的是今日被有蘇婵瞧見了。
本就名聲不大好,再配上那副歇斯底裏的兇殘模樣,有蘇婵不多想都難。
片刻後,栾青詞低聲問:“她說什麽了?”
回應是玉奚生輕描淡寫的輕聲:“她不敢做什麽,小鸾,我還在你榻上呢,非要提那女人?”
“……我說正事呢。”栾青詞小聲反駁,“她都看見了。”
栾青詞也無奈,那老頭瞧着其貌不揚,可實在詭異,皮又硬又厚,硬來轟不碎,那就只能動用絕殺了。
咒術這東西不大講理,不像依靠五行靈氣施展的術法,對方若實力強勁,再如何強大的術法都能被拍碎,但咒術不同,只要成功烙上,那只要栾青詞心念一動,對方必死。
無非是因對方強大而烙得慢了些,但只要成功,再強也是個死。
誰能想到蠻山強得離譜,咒術還沒烙完,栾青詞自己先被席卷了理智。
“看見就看見了。”玉奚生從容道,“這算哪門子的正事?”
栾青詞擔心會因自己牽累三重雪宮,畢竟自己那副樣子,怎麽瞧怎麽是個邪祟,一旦天下仙門真想殺他,玉奚生必定會為他與仙門為敵。
……或許是自以為是,但栾青詞就是敢篤定,心魔一定會為他那麽做。
緘默良久後,才低聲說:“若是……”
還沒說完,就被一只從身後伸過來的手捂住了唇,随即便察覺堅實胸膛隔着被子抵在他後脊,于是連人帶被都被玉奚生抵入逼仄內側。
“與其想這些有的沒的。”玉奚生覆着薄繭的指腹揉按在柔軟的唇上,狎昵又暧昧地笑,“不如想想我,小鸾,為師可容你至今了,想得如何了?”
栾青詞愕然,再如何不放心,此刻也難以再想之前的事情了,那心魔惡劣地揉撫着他的唇不說,指尖還屢屢自唇縫擦過,似要探入一般。
即便是被玉奚生吻過,栾青詞也受不住這架勢,立刻緊緊抿着唇,不出聲地反抗。
好在玉奚生并未這麽逗弄他許久,很快便收手,轉而去摟他,輕輕笑道:“這才乖,莫要多言,早歇吧。”
栾青詞:“……”
至少在不要臉這方面,栾青詞永遠不是心魔的對手。
只是一番逗弄下,他的惴惴不安卻不知不覺間消弭得徹底。
忽然也就沒那麽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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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三重雪宮衆人被邀請到會客堂去商議進山的事。
一夢浮生闕大如一座城,甚至比外頭的绡香城還要大,會客堂也延續一貫奢貴的氣派,不似三重雪宮那般風雅莊重,而是處處都透着富貴煙火氣。
一夢浮生闕的主人與這座堪比宮殿似的會客堂倒是相配,有蘇婵一身琳琅環佩,正坐在主位之上。
待得三重雪宮衆人入席,茶點上桌,有蘇婵才開口道:“長老們要維系天狐山外的結界,今日便只有吾招待貴客們。天狐山中的變故,吾早便同懷素仙尊說過,眼下最要緊的,便是破去瘴氣,否則绡香城必生靈塗炭。”
她絲毫沒提及昨晚的事。
栾青詞偶爾會覺得這聖潔若仙的族長,同這別名銷金窩的一夢浮生闕當真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入此地者皆因欲而來,甚至為此而丢掉性命,這看似富麗堂皇之處,醉生夢死的快活場,不知葬了多少性命。
“那就盡快進山吧。”玉奚生說。
有蘇婵颔首,“我族當日如山之人,有一活口,他進過天狐山,更熟悉些,只可惜他抵不住山中瘴氣,怕是進不得第二次了。”
“倒也未必。”
玉奚生淡淡道,“他若是能帶路,本座自可保他不被山中咒術所殺。”
有蘇婵頗為意外,美眸打量了玉奚生須臾,連她都對那不知從何而來的瘴霧無計可施,但天機閣既然說玉奚生做得到,她便也沒什麽不信的,稍作思量,便吩咐道:“帶宓清來。”
很快,一個穿着半臂上衫與寬褲的少年便走進會客堂,看似不過十六七歲,但妖族的年歲一般不能通過臉來看,譬如那美豔的有蘇族長,也已活了幾百年。
“宓清,見過族長。”
宓清俯身行禮,手臂上的金環相碰,叮當作響。
“宓清。”有蘇婵開口,“三重雪宮的客人們願意相助,為我們平定天狐山之禍,進過天狐山裂隙又活着回來的只有你,你可願為客人們帶路?”
她問得溫和,也給了宓清拒絕的機會。
宓清擡頭時清秀的臉上布滿驚恐,猶豫了半天。
有蘇婵輕聲說:“懷素仙尊對吾許諾,必定保你性命。”
宓清仍舊畏懼,神情閃爍,低着頭遲疑良久,才面帶難色恐懼地說:“可,可我也沒進的太深……還沒找到什麽,他們就都死了,再往深山中去……他們,他們真能保護我?”
提到天狐山,宓清便懼怕不已,神情緊張,像是已經被吓破了膽。
見他如此,玉奚生也蹙眉猶豫,哪怕知道天狐山內有什麽,但誰都不敢保證中途是否會有變故,何況那霧中境況同石神山那次不同,死在山中的妖族與人都化作了厲鬼,這宓清如此畏畏縮縮,只怕進山以後帶不了路,反倒還要護着這個拖油瓶。
聽出宓清的推辭和懼意,有蘇婵嘆了口氣,“罷了。”
“等等!”宓清有些慌亂,咬了咬牙,低聲道:“若,若是他們真能保證我平安回來,那我願意去!”
有蘇婵一愣,随即贊許地瞧了他一眼,“放心。”
宓清退下後,有蘇婵才輕聲解釋道:“宓清腼腆內斂,膽子小了些,但也修煉了百年,吾也會另外尋幾位同族,随諸位一道進山。”說完,又有些歉意地輕聲,“長老們因結界不得抽身,吾亦需坐鎮绡香城,此番只得麻煩諸位了。”
“無妨。”玉奚生冷冷淡淡地說,意有所指瞧向有蘇婵,“只盼绡香城狐族莫以怨報德,恩将仇報。”
這兩個詞用得很重,玉奚生在光明正大地警告有蘇婵,別在栾青詞身上動心思。
有蘇婵聽懂了,沉默片刻後說道:“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