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滅口

第048章 .滅口

栾青詞會跑玉奚生一點兒都不意外。

小鳥愛幹淨,怕髒得很。

更何況……

他需要時間冷靜。

玉奚生望着那幾只爛鳥的神情有點冷,還有些嫌惡,低聲喃喃:“若是被近了身,三日恐怕都近不得小鸾的身……不,七日。”

玉奚生心裏很有數。

于是長劍一收,根本不打算貼身打,雖說靈體受損,但收拾這幾只傀儡似的鳥屍還費不了多大力氣,于是剎那,氣勢兇悍的靈氣鋪天蓋地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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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法內的衆人都在盤坐調息,連玉奚生都頂不住的靈體損傷,于他們而言足以致命,若非玉奚生和栾青詞同時出手,他們必定頃刻便被震碎元神。

這會兒見栾青詞回來,謝庭蘭盯着滿是血漬的臉勉強笑了笑,“師兄,你和師尊沒事吧?”

栾青詞只搖了搖頭,不作聲,看似神色如常,實則心境正亂,适才蠻山的話字字尖利,意在誅心。

人心之多變,栾青詞自然曉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他也明白,蠻山的話他其實信了大半,什麽少主都不可信,但所謂的魔族血脈……

栾青詞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可失控後的經歷讓他明白,不是人族都是小事一樁了,最可怕的是……他的血脈來自于不知是什麽東西的怪物。

還不如妖呢。

栾青詞自嘲,餘光瞥見蘇棋和蘇晴這兩只狐妖的眼神,驚恐中帶着質疑,但或許是恐懼占據上風,他們什麽都沒說,而是在栾青詞平靜的注視下倉促地躲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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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其中一個受傷弟子有氣無力,但憂心忡忡,“那人跑了,不追啊?”

“不必追。”栾青詞應得很平淡。

見那弟子有些疑惑的神情,謝庭蘭笑了聲,同樣沒什麽力氣,有點兒虛弱地指了指這麽幾個傷兵殘将。

“他們追上去,咱們等死啊?”

那弟子也反應過來,不說話了。

“他想逃,留不住。”栾青詞解釋了一句,他還不知怎樣面對這些同門,便垂眸又說。“倘若真留下他,我和師尊聯手,不見得能保住你們。”

其實栾青詞也發現了,玉奚生真的很克制蠻山那個老頭,若不是今日先被陰了一把,他們倆聯手不見得殺不了蠻山,但那種程度的交手,難免波及池魚,甚至蠻山若真臨死反撲,這些弟子必然危險。

所以栾青詞發現蠻山逃了以後,直接轉身回了這裏。

當然,也……也有一部分是因那鳥實在是惡心。

就一點兒。

另一個弟子又小聲說:“早知道不跟着進來了,反倒耽擱事……但宮主自己在外面……”

“他沒事。”栾青詞深知玉溪生的本事。

就那幾只鳥,他也能收拾了,但長輩還在嘛……由他去就好了。

說完,栾青詞才猛地發現過來,謝庭蘭與另外幾位同門與他說話時十分自然,與往日并無不同,而栾青詞敢篤定,蠻山的話他們都聽見了的。

無論是自己的血脈,還是那奇怪的魔族。

但他們什麽都沒說,甚至沒提。

謝庭蘭調息得差不多了,元神受傷是大事,在這兒一時半會也沒轍,他站起身,走到栾青詞身邊低聲說:“師兄,那老東西胡言亂語,我們都沒當真。”

栾青詞擡頭,瞧見謝庭蘭蒼白着臉對他笑。

他們果然都聽見了。

栾青詞卻不知該怎麽說。

他也不太敢回憶其自己另一半血脈帶來的影響,他甚至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于是便只能沉默。

謝庭蘭不是莽夫,相反他在某些方面很通透靈慧,看栾青詞這副模樣,就知道他肯定還是在意了。

也難怪,畢竟之前因為那些風言風語,三重雪宮的弟子也對他疑心甚久,還是師尊出關後才證明了師兄的清白。

謝庭蘭也沉默了片刻,一時間不知該怎麽對栾青詞解釋這件事,大概是他們已經錯過一次,而栾青詞并不需要他們的道歉。

就像現在,栾青詞也不需要他們的信任。你們相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罷,我只做我自己該做的事,而且還會做的很漂亮,比如毫無猶豫地站在他們前面,比如為他們的性命放棄與蠻山糾纏。

這是三重雪宮少主該做的事,所以他做了。

僅此而已。

于是沉默蔓延。

蘇棋和蘇晴已經确認過宓清無礙,但他們還是站得離栾青詞有些遠,忌憚之意顯而易見,謝庭蘭正好瞥見他們倆那警惕的神情,更生氣了。

偏偏栾青詞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就安安靜靜地站着,連表情都沒變化。

所幸玉奚生處理得很快,外面的動靜漸漸消弭,栾青詞設下的陣法已經撤去,但玉奚生留下防止他們中咒術的護體靈氣還在,于是在雲白色和霧氣的遮擋下,其實看不太清外面的情況。

直到挺拔潇灑的玉奚生緩步回來,他臉色還是很不好,但步子走得穩當。

“小鸾。”玉奚生幾乎要将這個名字挂在嘴邊,但也仿佛只是随口喚一句,熟稔的、習慣性的,随即走到他身邊,瞧了一眼其他弟子,問:“都怎麽樣?”

以謝庭蘭為首的弟子們紛紛表示自己沒什麽事,至少從這裏離開的力氣是有的。

玉奚生頗為滿意地颔首,于是眼神落在了那三只狐貍身上。

醒着的蘇棋和蘇晴都愣了一下。

因為玉奚生的眼神太冷,甚至帶着顯而易見的殺意,并非作僞,而是令人膽寒的冷冽。

蘇棋幾乎剎那就反應過來了,冷着臉問道:“懷素仙尊,你想幹什麽?”

玉奚生不說話,他還在斟酌——斟酌的并不是要不要殺,而是殺了以後回去如何與有蘇婵交差,畢竟自家弟子一個沒事,人家的三個狐貍都死了,不太好說,要不……

他撇了一眼暈着的宓清。

留他一命也無妨。

在玉奚生決定的瞬間,他的殺意也濃至巅峰,就在準備下手的前一刻,一只微涼的手掌忽然握在他的腕上。

栾青詞擋在了他面前,擋住了身後的兩只狐妖,神色一如既往的恬靜,他瞧着玉奚生,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玉奚生與他僵持了片刻,才輕聲說:“小鸾,你不該阻止我。”

有蘇婵已經對栾青詞的身份生疑,甚至将栾青詞與危險相提并論,而這兩只狐貍必定聽見蠻山剛才的話,無論如何,這些話傳不出去才最安全。

栾青詞說:“蠻山還活着……還有,你似乎知道他的底細。”

他聽見玉奚生提到了“長生天”這三個字,蠻山沒有否認。

但栾青詞從未聽說過。

而且蠻山還活着,那個所謂的長生天還存在,那栾青詞的另一半血脈就不是秘密,那麽多人都知道的事情,還能算什麽秘密?

即使在這兒殺了這兩只狐妖,日後還是會被知道,甚至要為此得罪有蘇婵,得不償失。

聽他這麽說,玉奚生才勉強收起自己的殺意,但還是森然地掃視了一眼那兩只已經戰戰兢兢的狐妖,冷聲說:“記住,是他救了你們。”

哪怕明知如此,蘇晴還是忍不住說:“你……難道還要我們感恩戴德不成?”

玉奚生根本不顧及宮門中的弟子,淡聲道:“你也可以選擇死。”

蘇晴一怔,本就蒼白的臉更沒有血色了,沒敢還口。

玉奚生轉過身去,栾青詞生怕他連自家弟子都想滅口,連忙攥着他手腕用力一捏,以示警告。

而三重雪宮的幾個弟子面面相觑,倒也不怪他們茫然,誰能想到他們名滿天下的懷素仙尊三重雪宮宮主剛回來就要殺人滅口,但很快他們也明白過來因由。

謝庭蘭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陰陽怪氣:“求着我們上門幫忙,感恩戴德不是應該的?你們妖族再不講究人族的禮數,也該知道好歹吧?”

蘇棋和蘇晴同時一怔,這才想起這次确實是他們绡香城求着三重雪宮來幫忙,在此之前人家還将有蘇氏後裔的屍骸送還,而且人還是族長路遠迢迢請來的。

謝庭蘭又說:“做人——哦不是,做妖,也得知恩不是?”

蘇棋只覺得自己生死關頭走一遭,臉色不好看,卻也不敢得罪三重雪宮,尤其是方才準備殺了他們滅口的玉奚生,當下勉強地笑了笑,說:“是……是,正是如此,此番該……該多謝三重雪宮相助。”

“哎!”謝庭蘭站着都累,但還是晃晃悠悠地走過去,拍了拍蘇棋的肩,哥倆好似的,笑意頗深,“這就對了嘛。”

蘇棋也跟着笑,只是笑得不怎麽好看。

對此三重雪宮的其他弟子倒也樂見其成,他們與玉奚生接觸不多,只曉得他們宮主那些流傳在外的好名聲,但仔細想來,今日栾師兄又沒做錯什麽,那來歷不明 老頭幾句話,就要定栾師兄的罪名不成?

沒這個道理。

而宮主想殺人滅口固然狠絕了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栾青詞對此卻不甚在意一般,他垂下眸,松開了攥着玉奚生手腕的手,也不作聲。

他痛恨自己那不知從何而來的魔族血脈。

也痛恨那不知究竟是什麽的魔族與長生天。

他只是……

想和那些弟子一樣,簡單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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