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端倪(大改過)
端倪(大改過)
氣氛凝滞,陳願願心都被提了起來,高高懸着,像是走鋼絲的藝術家,不得松懈。
陳願願突然而至的一句話如平地驚雷。
林睨被這句話沖擊得大腦有一瞬空白,整個人僵麻,一貫淡漠克制的人此刻不受控制的慌了神。
面對着陳願願的眼睛,她心砰砰許久也未曾平息,手指不自覺捏緊了挖提拉米蘇的匙,但神色卻未改一分,看起來依舊淡漠。
于是,陳願願心頭那股火漸漸涼了下來。
良久,林睨才垂着眸道:“抱歉。”
聲音沙啞幹澀。
陳願願使勁眨了眨眼,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喉間卻哽着,讓她連話也不說出來。
過了許久,她才站起身,撇開林睨的身子,從餐桌和座位的縫隙裏擠出去。
林睨伸手去拉她,卻被她給躲開了。
陳願願一句話沒說,走出了咖啡廳。
林睨被留在了原地,她看着陳願願的背影,心髒如同刀絞,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那年她對她說的話似乎在此刻又回蕩在耳邊。
夢裏反複,深夜誘惑,如鬼魅随行,擺不脫忘不掉,被困在那場血泊裏走不出來了。
她擡了擡手腕,那串佛珠滑落,卡在手臂上,露出那道細細長長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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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兀自輕笑着,神情嘲弄凜然。
她怎麽配呢。
另一頭,陳願願走出咖啡廳後,強忍的眼淚一刻也撐不住啪嗒啪嗒的掉,難過又委屈,一邊走一邊抽噎着拿着手機淚眼模糊地翻找了好一會,才找到了她想要的那個微信號。
複制粘貼,一氣呵成,她點擊好友申請。
那邊很快通過。
并給她發來了一條消息。
【想好了?】
陳願願回她:【你現在在哪?我過去找你。】
那邊很快就發來一個地址。
陳願願從包包裏掏出一小塊紙巾抽抽噎噎的,手都在顫抖着給自己擦眼淚,擦完眼淚後狠狠丢進一旁的垃圾桶裏,撇着嘴罵罵咧咧。
林睨追出來找陳願願時,街道上已經沒有她的身影了,她掏出手機打過去,也被拒絕通話,她在原地站了會,決定先回家。
陳願願打車來到一家餐館,在下車後她反複拿着手機确認沒有來錯地方,在發現沒有來錯後,她這才緩緩走近。
這家餐館看起來很老舊,像是開了很多年了,牆皮都掉了好幾塊,店門前也只有幾個塑料凳胡亂擺放着,有一股很大的油煙氣從裏面傳出,這裏到處都能看到油垢,地上,牆上,桌子凳子上,門上也有。
吸油煙機的聲音轟隆轟隆響,站在店門口就能聽見了,她走入餐館,裏面沒有人,她張了張嘴想叫一下,可怎麽都開不了口,于是,又退出去,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過了十幾秒電話才被接起,視頻那頭的楊舒栖似乎正在什麽光線較暗的地方,聲音也很吵,轟隆轟隆的,倒像是……她正想着,視頻那頭的轟隆聲弱了不少,光線也明亮了一些。
“你在店外面?” 楊舒栖問。
陳願願眨眨眼,看了眼塑料廣告牌似的已經掉漆的店名,猶豫道:“好像是吧。”
她正說着,店內有人走了出來。
其實陳願願只見過楊舒栖一次,還是在去年的學校迎新晚會上,但就是那一次,楊舒栖對她說了一個在那時的她看來有些不可思議的提議。
“你……”陳願願打量着楊舒栖的衣着,猶豫着開口。
但楊舒栖像是知道她要說些什麽一樣,那張清麗面龐露出一點笑,“我在做兼職。”
“哦哦,這樣啊。”陳願願連忙點頭,思索着自己剛剛是不是有些太大驚小怪了,會不會被她誤會啊。
看着面前這張漂亮純真的臉上露出那種糾結的小表情時,楊舒栖幾乎都能猜到她在想些什麽。這張臉真是總給人一種純然的無辜感,她心想。
“ 找我有什麽事嗎?”
“哦,我來找你商量商量,”她又想起什麽。
“你是不是很忙啊?要不我晚上再來找你?”
“沒事,你進來說吧,晚上我還有個兼職,也都一樣。”
陳願願讪讪一笑,“啊,這樣啊。”
“你明天有時間嗎?”
*
林睨趕回到家中,在陽臺望了望陳願願房間,沒發現什麽動靜,倒像是還沒回來。
她掏出手機又打了個電話過去,這次卻顯示正在通話中。
林睨咬了咬後槽牙,神情凜然中含着股怒氣,她從兜裏掏出煙,倒出一支叼在嘴裏,快速點燃,深吸緩吐。
煙燃盡,她丢在地板上用腳碾滅,星火熄滅,只有一股淡而缥缈的煙還在,就像林睨此刻的情緒,只能看到一股煙,但誰也不知道她心裏的那股火燃到了什麽程度。
她下樓啓動車子,往俱樂部開去。
俱樂部叫“風起”,這個名字是當時林睨和陳煥磊商量着取的,意為風起北澤,歸落江荷。
此時俱樂部裏,林灼正在跟李铮打乒乓球,兩人實力差距太明顯,林灼臉色鐵青,打不過還硬要打,李铮也不放水,打到最後,自己都被氣哭了。
于是,李铮正忙着哄人。
林睨到的時候正好就看見這樣一幕。
“铮子,陪我打一場。”聲音一出來時她都愣住了,因為她的聲音幹澀沙啞。
她把拳擊手套丢給李铮,冷着臉給自己也戴上拳擊手套,站上了拳擊臺。
“我艹,睨姐要打拳?”俱樂部的一個成員停下手中動作,驚訝道。
其他人也被這一句吸引着往拳擊臺上看,二樓的人探出了頭。
俱樂部的人基本上都看過林睨打拳,除非是後兩年才來的,那可能沒看過。
林睨打拳可以用兩個詞形容——
“不要命”“瘋子”。
尤其是她大一那年,那是她最為瘋狂的一段時間。
俱樂部的人基本上都和她打過,即便男女天生有力量差,但在林睨那都完全不夠看,她打拳又兇又狠,靈活多變,往往一眼能抓住別人的漏洞,然後快速攻陷。
記得有一次,俱樂部新來了個大塊頭,又高又壯,仗着自己體型大力量強,不怕死的要和林睨打,結果當天晚上就哭着回家了。
李铮懵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嘴張大,一臉的不可置信,在那張硬朗的臉上顯出了幾分滑稽,“睨姐,我?”
“就你。”林睨把拳擊手套往手上戴,提前擺好進擊的姿勢,手臂上的肌肉凸顯,線條流暢,是很具觀賞性的那種,并不誇張。
林灼這會也不哭了,眼淚要落不落的挂在眼睫上,呆呆地看着這一幕,嘴角開始上揚,大喊:“姐,幫我報仇!”
李铮其實算個業餘拳擊手,他沒事時也喜歡去拳擊館裏打兩場,他的實力屬于打職業不行,打兩場業餘玩玩還是綽綽有餘的。
于是,他就成了俱樂部裏唯一一個能和林睨打的人。
“敢應嗎?”林睨狹長的眼攻擊性很強,帶着挑釁,但此刻卻端顯幾分沉重。
李铮不是那種無腦莽的人,他也就長了副硬漢臉,看起來像,但架不住有人起哄。
林灼看熱鬧不嫌事大,瘋狂用言語挑釁李铮,“就知道你不敢,弱雞!”
“哎呀,也不知道誰吹牛,現在上擂臺都不敢呢。”
“就你這種,我一拳一個!”
那副陰陽怪氣的樣子,讓李铮想掐死他。
但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所以,他給自己戴上了拳擊手套。
場面一度熱鬧,俱樂部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來看這場并不專業的拳擊賽。
其實他們力量懸殊依舊很大,但林睨靈活,技巧性很強,躲避的同時總能反擊,還有一點就是,她不心軟,從不,無論是誰,她下手一樣重。
就像小學初中和人打架,別人都會有後顧之憂,不敢下手太重,她不,只要抓住一點機會,她就會往死裏打,瘋了一樣,從不肯吃虧。
小時候有人說陳願願和林睨像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是家貓一個是野狗。
家貓總愛露出軟乎毛絨的肚皮給人摸,也乖巧的惹人愛,而野狗則總是龇牙咧嘴,兇狠地亂咬人,惹人厭。
陳願願就是那只家貓,林睨是野狗。
但她們常常抱在一起取暖,不分你我。
那只兇狠的野狗軟了毛,鋒利的齒被磨平,擁住懷裏那只小小的,軟軟的家貓。
她們倆幾乎就是這樣長大的。
但在高中時,卻發生了一點變化。
家貓偶爾也會亮出利齒,野狗卻收斂了爪子,他們倆都像是斂起了自己最真實的一面,為了更好的融入社會。
但此刻,林灼在臺下觀望着,他隐隐覺得,那只兇狠的野狗,好像開始磨牙修爪了,但好像不是為了狩獵,倒像是……像什麽呢?
他沒想得起,因為那種感覺太淡,他有點琢磨不透那種感覺。
從前幾年開始,林灼就一直覺得他姐身上藏着什麽,像是某件事,又像是某種情愫,混亂不清,他也不甚清楚,只是猜想和感覺。
臺上的□□.拳到肉,出拳速度很快,林睨臂展不算小,哪怕在李铮面前,也不會顯得太有差距。
沒等林灼再深入感覺,李铮和林睨的拳擊已經結束,林睨贏了。
李铮滿身汗靠在角落喘着氣。
“姐,你怎麽了?情緒不對啊?”林灼急于尋找自己不得知的東西,于是湊到林睨身旁去問,噓寒問暖般地又是遞水,又是遞毛巾的,完全忽略了拳擊臺上的那一大團朝他投來的,有些幽怨的眼神。
饒有閑心的陳煥磊倚在拳擊臺旁遞給了李铮一條毛巾,語氣散漫帶笑地問:“你沒發現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多了嗎?”
李铮嘴角揚起的笑,和就要脫口的那句謝謝都戛然而止。
林睨灌了口水,拿着毛巾擦了擦脖頸,腦子裏閃過陳願願那雙小貓般圓潤帶着淚的眼。
她閉了閉眼,鼻息沉重,“林灼,陳願願要是來這裏,你給我說一下。”
“好嘞。”他熱情地應下,随即才反應過來,那張清秀的臉扭曲了一下,擰得皺巴巴的,“你們倆不會吵架了吧?”
林睨垂着眸,繼續擦汗,緘默不語,那種淩厲的,具有沖擊感的勁在她身上一瞬間迸發。
林灼心髒頓時像打了個顫,不敢吭聲了。
于是,第二天下午,林灼聯系到林睨時,已經是他猶豫了半個小時才下的決定。
電話裏,林灼只告訴林睨陳願願來俱樂部了,但他沒說的是,不止陳願願一人。
林灼放下手機,朝陳願願走去,目光還是沒忍住在她身上和旁邊那位身上來回打量。
“我姐……知道嗎?”
林灼神情有些許的一言難盡。
陳願願搖了搖頭,嬌笑着拉住楊舒栖的手,和她十指緊扣,對視間滿足地眯了眯眼,像餍足的貓在舔毛,然後才回答林灼,“應該不知道吧。”
那副甜膩膩的樣子讓林灼喉間像是哽住了一樣,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口了,一臉便秘地點點頭,然後折返回李铮身邊。
盯着那邊兩人那膩人的互動,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指了指陳願願,艱難開口:“怎麽,怎麽就——”
然後搖搖頭,長嘆一口氣。
李铮吐出口中的槟榔,瞥他一眼,“你歧視同性戀?”
“也,也不是,就是,你不覺得有點怪怪的?”
林灼擰着眉。
李铮也擰起了眉。
“哪怪?”
“不知道,說不清,就覺得怪。”林灼撓撓腦袋,實在想不出,思緒一轉,又睨向李铮,“難道你不覺得?”
那眼神仿佛李铮要說出一句他不覺得,他就能馬上遠離他。
李铮對上他的眼,掩飾地咳了聲,“也不是。”
林灼狐疑地盯了他兩眼,“是嗎?”
李铮心虛地躲開他的視線,正準備說些什麽時。
“叮當~”
俱樂部門口的風鈴輕響。
林睨推開俱樂部的門,入目就是陳願願沒骨頭似的倒在一個女生的懷裏,嬌嬌軟軟地笑着,說着什麽。
林灼連忙湊了過去,把人拉住,低聲解釋:“姐,就是現在這副情形,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說是談戀愛呢,你就……”
人沒能拉住,衣角從林灼手中滑落。
他眼睜睜看着,林睨一把把陳願願從那個女生的懷裏拉了起來。
然後,用力地,強硬地,把人拽到了那間電競房。
門被她用力地關上,“砰”地一聲,林灼心都跟着顫了顫,疑心這門是不是會壞。
林睨拽着陳願願,把人扔在沙發上,強忍着怒火,俯身質問她:
“你在幹什麽?嗯?”
幾乎是一字一頓,那雙充滿怒火的眼淩厲又美麗。
陳願願起初是有些生氣的,但看着林睨似乎很生氣的模樣,又笑了。
她笑得溫軟,酒窩淺顯,有種圓鼓鼓的可愛,像小貓一樣,讓人想去捏。
然後說:“其實,我想了想,我也不是非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