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争

林睨按下床頭的開關,房間裏的光線驟亮,陳願願下意識閉了閉眼,去适應突然的光亮。

“如果我不呢?”她說。

林睨的手還貼她的後脖頸,熾熱燙人,陳願願扭了扭脖子,卻被捏得更緊。

她沉默了片刻,擡頭去看她,在看到她那張被怒火彌漫的臉時,她驟然露出了得意的笑,笑容甜美,嬌嬌軟軟地問她:“林睨,你是在吃醋嗎?”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幹淨澄澈的像一灣夏季的湖,實在太美。

林睨偏了偏頭,不敢直視陳願願的眼睛,只道:“沒有。”

“那為什麽要讓我跟她分手。”陳願願突然冷下聲,也不再笑,咬着下唇死死盯着她。

見她不說話,又道:“分不分手和你有什麽關系!”

林睨腦子裏混沌生痛,像有兩個小人在拉扯着她的靈魂,一個在說:承認吧,你喜歡她。另一個在說:你這樣的瘋子,怎麽能去害她呢。

陳願願沒有錯過林睨眼裏的糾結。

她忍不住朝林睨大吼,帶着哭腔:

“到現在,你都不肯承認你喜歡我嗎?”

林睨漸漸回過神,但腦子依舊混沌,她看着陳願願的臉,喉間突然哽住,手上的力道也變小。

陳願願輕易掙脫,失望地看着她:“林睨,原來我看錯你了,你就是個膽小鬼!”

說完她推搡着林睨,直至把林睨推到陽臺外,然後把陽臺的兩個鎖都扣上,又把窗簾拉上,徹底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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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睨沒有反抗,輕飄飄一推就退到陽臺,怔在原地良久,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低聲喃喃,“是啊,膽小鬼。”

她曾經以為自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現在呢?

明明一直都明白,可一直都不敢承認。

甚至到了如今,也還是不敢,到底為什麽。

喜歡不敢承認,連表白都不敢接受,卻又不能看着她和別人在一起。

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個神經病,這些糾結反複的行為矛盾到已經不像一個正常人。

小貓也開始張揚她溫軟的爪,要把人劃傷,林睨承認,她的心确實有被劃出一道口子,口子有多深,還不得而知,或許比她以為的淺,又或許,比她以為的深。是否能刺破心髒,這是個未知,林睨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或許,她低看了陳願願。

畢竟,無論什麽貓科動物,在狩獵前都喜歡蟄伏,然後偷襲鎖喉,好狠狠給你一擊,那是必殺的一擊,她卻不得不受着。

*

陳願願和齊吟這節是專業課,因為擔心占不到好位置,老早就來教室占座位了。

水杯平板,水果零食,小風扇鏡子他們倆都帶了來,擺在桌子上,像搬了個家。

水果和零食是齊吟在學校門口的一家水果店買的,剛好路過看見了有賣車厘子的,就買了幾盒,洗幹淨後又怕吃不完把一個教室裏的人都分了一遍。

陳願願則趴在桌子上,側着臉墊在專業書上,眸中無神地望着遠處,沒有焦點。

齊吟拿着剩下的車厘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盯着陳願願看了幾眼後,沒忍住戳了戳陳願願軟乎的側臉,“咋啦,車厘子你都不吃啦?難道和你的小女友吵架了?”

陳願願散開的視線一下聚焦,睨了眼齊吟軟着嗓子抱怨:“有水!”

齊吟觑了眼,張開帶水的那只手,朝她歉意笑笑,“sorry baby.”

陳願願擡手抹掉齊吟沾水的手碰她臉後留下的水,直起身來,把蓋在桌子上的鏡子扶正。

鏡子裏的人,頭型圓潤,雙馬尾編得很精致,幾個小飾品夾在頭發上,襯得那張臉更小更為精致可愛。

“哎哎哎,她怎麽來了!咳咳!”齊吟原本癱軟在座位上,一時激動坐直身子,被嘴裏的車厘子嗆了一下。

“誰啊?”陳願願移了移發卡的位置,漫不經心問。

“林睨啊!她是不是來找你的啊?她不會要來上我們的專業課吧。”

陳願願手指的動作一頓,擡眼去看。

只見林睨從教室門口走了進來,信步朝她們這邊走來。

她只看了一眼就把視線撇開,剛想讓齊吟別叫林睨,就見齊吟已經一臉笑地朝林睨揮手了。

陳願願頓時氣結,又不好說些什麽,只好憋着氣不吭聲了。

幾息間,林睨已經走近,并且一屁股坐在了陳願願旁邊。

“哎,你怎麽來我們系了?”齊吟邊說邊把車厘子遞給林睨。

林睨扯唇笑了笑,視線移到從看見她開始就一直偏着的頭的人。

“路過。”

“我們倆換個位置。”陳願願轉頭朝坐在裏側的齊吟道。

齊吟這時才反應過來,臉上閃過一抹尴尬,讪笑兩聲,低聲問:“你們倆吵架了?”

“換不換?”

齊吟連連道:“換,換。”說着就起身和陳願願調換了一下位置。

等到坐下後,她尴尬地朝林睨的方向輕瞟,在對上林睨的視線後心虛地笑了笑,“那個,願願喜歡坐裏面。”

林睨眼眸微轉,沒說話。

正逢上課鈴敲響,老師也從教室外走進來,階梯教室裏這才漸漸安靜下來。

林睨沒有書,只随便抽了本筆記本坐在那,端坐的姿态沒有一絲不屬于這裏的緊張。

陳願願她們這節專業課的老師是位女士,知性漂亮,很年輕,據說,隔壁研究生院有不少優秀的學長在追。

“那位同學,你好像不是我們系的吧,我認識你哦。”

老師輕笑,諧谑意味明顯。

頓時,所有人目光都順着老師視線看過去。

林睨發現是在看自己後,輕扯了下嘴角,站起身,款款大方,“是,因為聽張教授說過您的課上得非常好,所以慕名而來。”

老師低頭操控電腦,意味深長笑笑,“行,坐下吧,那既然慕名而來,上課可要好好聽哦,待會就考你上課聽沒聽。”

林睨點點頭,垂眸去看那顆圓潤的,毛茸茸的,濃密刺黑的頭。

她低着頭不看她。

課已經上到一半,陳願願是半點都沒聽進去,一旁的齊吟已經昏昏欲睡了,看着面前的小鏡子,她的臉在裏面被反射出來,陳願願伸手撥動,鏡子傾斜了下,另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也被反射出來。

看到那張臉,陳願願在心裏默默輕嘆,她趴下,盯着鏡子裏看,看見她拿着筆在筆記本上不知道在寫寫畫畫什麽,很認真的樣子,側臉的線條流暢度和起伏堪稱完美,像一副靜默唯美的畫。

在快要被察覺到的時候,陳願願連忙閉眼裝睡。

驟然一瞬,教室裏光線暗了下來,窗外的天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烏壓壓一片,淅瀝的雨聲陡然響起,有人望向窗外,教室裏響起窸窸窣窣的抱怨聲。

“不是吧,剛剛還出了點太陽,怎麽突然就下起了雨了,要下多久啊,傘都沒拿。”齊吟迷迷糊糊睜眼看着窗外雨落道。

林睨偏頭去看陳願願,只見她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眼也沒看向她。

林睨思索着,給林灼發去消息,她記得他今天沒課。

講臺上的老師也看着窗外,笑道:“沒拿傘的女生們,有男朋友的叫男朋友,沒男朋友的叫室友,實在沒有的,就在這門口挑一個有傘的一起,淋雨對身體不好,盡量別淋雨,好了,專心聽課。”

“老師,那我們呢?怎麽不管管我們男生啊,我們沒女朋友的怎麽辦。”

“就是就是。”

老師手上拿着翻頁筆,對着PPT,忍俊不禁道:“男生就自生自滅。”

等到下課後,雨勢卻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有傘的已經結伴離開,沒傘的都在等待。

齊吟也已經被男朋友給接走了,期間不是沒有人來問陳願願和林睨需不需要傘,但當時倆人都沒有理會。

屋檐下,人越來越少,陳願願和林睨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

“林灼車已經到校門口了,再等兩分鐘。”林睨邊說邊朝陳願願走近至身旁。

陳願願雙手抱着肩,側過身子,沒有理她。

雨驟然下大,不同于其他季節的雨,秋雨,尤其是初秋的雨,最為悶熱,像是有個塑料袋子罩住了天空,悶得透不過氣,下了雨反而更加劇了那種悶熱,空氣裏揮之不去的熱粘在人身上,穿着短袖額頭都滲出了汗。

陳願願額頭也滲了汗出來,她的小風扇沒電了被她收進了包裏,額頭上細碎的絨毛細細密密的粘在一起。

林睨垂眸盯了會,伸手想為她擦汗,手伸了一半,才反應過來,于是,手又墜下。

“待會去吃日料怎麽樣?是那家你最喜歡吃的。”

陳願願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也不看她。

這時,一輛寶馬穿過雨幕急停在教學樓前。

林灼和李铮倆人撐着傘下來,往她們這邊跑。

陳願願不想理會林睨,但又不願意在這裏給她難堪。

只淡聲道:“不用了,栖栖來接我了。”

不遠處,楊舒栖撐着傘從小路走來,只眺了眼,就被驚到。

教學樓下,細窄的過道裏,站在一起的兩道身影從一側看去,就像是緊緊貼在一處不分彼此,粉棕和黑交織難分,低垂的眸,和側過站的身,無一不展現出那位的心思。

有時楊舒栖也會問自己,這麽做為了什麽,她想,就是為了此刻吧,只為了多看一眼,哪怕明知道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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