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驚蟄
驚蟄
那天,記得是驚蟄。
陳願願習慣了身邊有林睨抱着她睡覺,不過一天沒在,她便有些不自在,晚上睡得也遲了些。
早上醒來,她習慣拿出手機看看有沒有消息再洗漱。
卻突然被一條熱搜給吸引了注意力。
标題來不及細看,陳願願只看見了三個詞——【西北】【極限運動員】【遇難】
那一刻,陳願願只覺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她忙從床上撐坐起來,點進微博的手指有些發顫。
從來沒卡過的網這時不知道怎麽了,像是偏偏跟她作對似的,那條微博怎麽都顯現不出來。
陳願願心中不停告訴自己,可能只是巧合,可手上動作又忍不住使勁刷新,還換上了數據來刷新,卻也還是刷不出來。
她深吸了口氣,又點進微信裏,找到她們兩昨晚的聊天記錄。
昨晚上她睡不着,和林睨一直說着些沒營養的話,那些話占了一大半,她翻了許久才翻到林睨告訴她所去的地址。
上面正正好寫着:甘肅省。
那不就是西北嘛。
陳願願突然覺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難了起來,她又再次點進微博裏。
這次,那條微博終于刷出來了。
完整詞條是【西北山脈處,因突發惡劣天氣,我國一些極限運動員已遇難,正在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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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陳願願就崩潰了,眼淚控制不住地下滑,她告訴自己,怎麽會那麽巧,去西北的極限運動員那麽多,也不一定是她啊,可心底又有個聲音問她,如果真就那麽巧呢?
她連忙打了幾個電話過去,但都沒有人接,又打給林灼也沒有人接,她手越來越抖,不甘心地又打給了陳煥磊。
這次電話接通了,但是沒有人說話,只有很嘈雜的窸窸窣窣說不清是風聲還是什麽的聲音響起,像電流斷斷續續的聲響。
陳願願一時害怕極了,鞋也來不及穿,就往樓下走去。
于蝶和陳未彥正好就在樓下客廳吃早餐,突然聽到陳願願的哭聲,還吓了一跳。
只見陳願願臉上的淚像是擦不幹淨似的,流個不停,哭得鼻子紅紅的,又穿着一身兔子睡衣,看起來可憐又可愛,一下子就抓住了他們的心,頓時軟得不行。
“怎麽了怎麽了?怎麽哭成這樣啊!”于蝶急得從餐桌上坐了起來。
“嗚嗚嗚,媽,林睨好像出事了!”
陳願願迎面抱住于蝶,撲在她的懷裏哭。
“啊?什麽情況,你把事情說清楚,別急。”
于蝶安撫着陳願願,把她帶到沙發上坐下。
陳未彥也放下碗筷在一旁坐下。
陳願願抽抽噎噎地,上氣不接下氣,打了幾個哭嗝,話都說不完整,好半晌才慢慢平複下來,把那條微博拿給他們看。
“剛剛我給他們打了電話都沒人接,只有陳煥磊接了,但是那邊什麽聲音都沒有,只有那種很恐怖的風聲,他們一定是出事了。”
說着說着又哭了起來。
于蝶和陳未彥對視了一眼,心底同時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但面上并未表現出來。
“你先別急,我們打電話問一下情況,你爸爸有個朋友是那邊的書記,知道的情況肯定比網上看到的信息多,他們肯定不會有事的。”
陳未彥果真去聯系了一下,但目前那邊情況并不明朗,失蹤人數太多,目前還在收集确認信息,已知失蹤了将近十五人,名單中有林睨這一人。
這個消息無異于把概率又提高了一半,陳未彥神色很難看,但面對着陳願願和于蝶詢問期望的眼神,他還是撒了謊,只說:“那邊還在收集信息,目前并沒有确切認定林睨失蹤遇害,再等等看吧,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饒是如此陳願願也哭的不行。
于蝶和陳未彥也因此沒有去公司,在家中陪着陳願願,時不時打電話聯系一下那邊,看看有沒有什麽最新消息。
又是幾個小時過去,陳願願無法再忍受這種情緒,想要立刻去到甘肅,但陳未彥把她攔了下來,“你現在過去能做什麽?你要相信他們。”
陳願願沉默了,她也知道她去了也沒用,可是她就是很焦灼很難受。
*
另一邊,祁連山脈的深處。
這已經是林睨和陳煥磊等待救援的第十一個小時。
周圍是茂密的叢林,灼日當空,她和陳煥磊躲在了一棵特別大的桦樹下,他們把降落傘盡量挂在了高處,好在顏色鮮豔,還算顯眼,于是,他們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他們确實是被困住了,但奇怪的點就在于,這裏沒有信號,磁場也是亂的,他們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也不敢貿然亂走,怕遇上這裏的某些野生動物。
她和陳煥磊随身攜帶的小包裏除了手機和護腕,以及一些可有可無的東西外,什麽都沒有,水也沒有,吃的也沒有。
現在,林睨的手機已經沒什麽電了,被她放在一旁,原本他們也想過到高處找找信號,但這裏的情況太複雜,容易出事,最終也還是放棄了。
他們倆是幸運的,沒受什麽重傷,迫降的地帶也沒有太惡劣,草木是幹燥的,已經被蒸發幹淨了,目前也沒在附近看見有什麽別的生物的痕跡。
而這一切的起因還要從十一個小時前說起。
風向濕度,氣候變化,他們做了充足的準備,但這場大風還是來了,來得異常猛烈,幾乎是眨眼睛的事情,讓所有人都無法預料,已經跳了的,在半空中被風帶着極速旋轉,然後就被帶着遠去了,這一幕來的太快,好幾個裝備都已經穿好,但還沒來得及跳的幾個人在上面目瞪口呆看着這幕,心跳都随着大風停滞了下來。
他們很快就報了警。
同一時間,林睨被風帶飛了幾公裏遠,已經完全偏移了靶點。
天旋地轉間林睨看見了好幾個此次一起來的朋友被風卷到了別處,像撒了一把彩虹糖,飄在空中,她在路過一處山坡的時候,被一棵很高的樹上的樹枝給挂住了,也就是那一下,讓她偏離了風眼,她迫降了。
一切太驚心動魄也太快,饒是林睨經歷過很多驚險時刻,都沒有這一刻那麽接近死亡的邊緣,那一瞬大腦什麽都沒有,只有恐懼。
她觀察了四周,然後慢慢從挂在樹枝上的降落傘滑下來,開始把所有的東西收集起來,思索着怎麽自救。
但這裏的環境太深了,幾乎在森林中心的位置了,離外圍太遠,想要就這樣走出去幾乎不可能。
她害怕附近會出現什麽東西,于是她就開始在周圍找一些枯樹枝和石頭堆放在那棵樹下。
就在她做這些準備時,陳煥磊也成功找到了她。
因為他們倆跳傘滑翔幾乎是同一時間,迫降的距離也沒有隔得太遠,陳煥磊是看着林睨被樹枝挂住的,他記住了那棵樹所處的點,于是,他在迫降後的第一時間就往林睨的方向去,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會面後,他們倆就開始商量着怎麽自救。
期間他們倆做了很多準備,把學到的所有野外知識都用上了,但也只能暫時為一切可能的危險做出準備,最壞的結果就是,他們撐不到獲救的時刻。
陳煥磊在那期間接到了陳願願打來的電話,但信號不好,一直斷斷續續的,也聽不到那邊說的話,他們倆試了很多次,但仍舊一點信號都沒有,也不知道是怎麽打來的。
後來,他們再,沒接到任何電話,手機也沒電關機了。
于是,又五個小時過去,天已經黑了,林子四周響起了鳥叫以及一些動物的怪異叫聲,聽着那些聲音都不寒而栗。
好在他們身上的打火機還沒丢,他們把收集到的枯樹枝在一處空地上堆積起來,雖然擔心會吸引了某些動物的到來,但現在升起火堆是最好的選擇,可以更好的被救援人看見,能禦寒還能用火驅逐一些動物。
但他們太餓,又要提高警惕觀察四周,精神力和體力都在急速流失,很快就開始意識模糊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睨再醒來時已經身處醫院了,旁邊病床上是陳煥磊。
病房裏圍了許多人,叔叔嬸嬸們,舅舅舅媽們,林灼李铮他們幾個,還有陳願願一家,她看見陳願願哭紅了眼睛,腫得跟粒葡萄似的。
據說,是他們倆燃起的那堆火救了他們,當時緊急救援,直升機正好從那片叢林上空飛過,看見了那裏的火星,但那時他們倆以及暈過去了,火星也只剩些微灰燼,在風中明明滅滅。
後來問起林睨的最後回憶,她已然說不清楚了。
人在意識不清醒的時候腦子裏是很亂的,那一刻她确實見到了如書中所說的走馬燈。
腦子裏閃過的片段很多,很亂,一幕一幀,像被自動切換的PPT,她很難捕捉到什麽,因為那種瞬間其實很快,幾乎一閃而過。
在那些片段裏,閃過了很多人,但最多的還是陳願願。
她那些混沌的思緒裏,只隐約記得她很難過,很不舍,她不想陳願願為她哭泣,也不想再也無法擁抱她。
自那以後,林睨再也沒有去挑戰那些極限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