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和所有爛大街偶像劇不同的是,陳以樂掉下山谷之後,摔成了重傷。
被一個黃毛青年送到醫院躺了大半年。
令陳以樂無奈至極的是,這大半年,她那個一心撲在自家嫂子身上的親哥都沒來過醫院看她一次。
簡直了。
陳以樂頭疼。
這大半年了,黃毛青年的毛不黃了,在陳以樂孜孜不倦的吐槽下,小黃毛成了小黑毛。
讓陳以樂又開始頭疼的是,這小黃毛仗着她的蹄子受傷了沒法動彈,就開始做奇奇怪怪的事情。
比如……
經常抱着筆記本電腦在病床前噼裏啪啦打了一通的字。
看向陳以樂的眼神時不時還有點奇怪。
接着又繼續。
“咔嚓。”
得了,小黃毛今天又來了。
照例是打開了電腦。
照例是古怪的眼神。
Advertisement
陳以樂被瞧得不自在,抱着被子往後縮了縮。
“你能動了?”
小黃毛這些天沒開口說一句話,陳以樂沒想到他這一開口,聲音居然那麽有磁性。
哦吼吼。
真是個驚喜。
還好沒有驚吓。
陳以樂試圖挪了挪自己的蹄子,發現有些能動了。
她皺了皺眉,“小黃毛,我有點想吃蘋果了。”
小黃毛放下電腦,起身出門。
陳以樂往前挪了挪,咬着牙,終于挪到了。
瞄向屏幕。
只見上頭密密麻麻的文字:
一面未繡好的白綢,上方靜靜躺着一只折翼掙紮的矢蝶。點绛朱唇唯剩半掩的胭脂盒,繪染的墨筆江南的畫舫,忽然蕩悠悠于這清雅的屏風之上。雕刻精致的木窗外忽而翩跹而進幾瓣欲語未語的惆悵。
啧啧啧,這麽矯情的文字。
是小黃毛那悶騷的性子寫的出來的?
陳以樂彎腰向前,想要繼續往下看,沒想到,手剛夠到那臺電腦。
外頭就傳來了動靜。
陳以樂:……
默默縮回了爪子,陳以樂開始望天。
陳以樂抿了抿唇。
“啪嗒。 ”被子落在了地上。
陳以樂屈起的膝蓋無處隐藏,自己的腿狀況恢複得差不多的情況,暴露得不要不要的。
暗暗擰了一把汗,陳以樂看見小黃毛沉默地瞥了她一眼,把被子替她掖好,随後又轉身削蘋果去了。
陳以樂不死心,繼續探着身子。
手指終于夠到了鍵盤,很快就要到達鼠标的控制位置,陳以樂眼前一亮。
下一秒。
“哐啷。”
電腦砸在地上,邊角上濺起了幾點星子。
陳以樂這回沒法再若無其事望天。
抓着被子,只想把自己埋進去。
“醫護費,再加一部筆記本。”小黃毛面無表情開口。
随後遞上了一顆削好的蘋果,堵上了陳以樂的口。
“切。”
陳以樂嚼了嚼,這蘋果還挺甜的。
“行吧。斤斤計較。”陳以樂咬了一大口,接着繼續嚼着蘋果。
小黃毛轉過身,接過門口護士遞過來的報告單,翻了翻。
再翻了翻繳費的賬單。
然後翻了翻自己的手機餘額。
小黃毛轉身,看向陳以樂。
“今天出院,同意麽?”他問。
陳以樂攤手,“行吧。”
他是大佬他說了算。
只不過,陳以樂有點納悶。
坐在車裏的時候就很納悶了。
“我們去哪裏?”
“去我家。”
小黃毛頂着一頭黑色利落的短發,鼻梁上的眼鏡讓他的眼神顯得有些犀利。
“你這一天天的,敲的什麽字?”
陳以樂再也按捺不住心裏的疑惑,問出了口。
“劇本。”
司機一個急剎車。
陳以樂差點沒坐穩。
小黃毛從膝蓋前新買的平板擡起頭,語氣肅冷,“我可以投訴你。”
司機愧疚的笑了笑。
“抱歉,我很少失誤的。”
陳以樂按着自己的腿,心裏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
原以為這是個莫得感情的主兒,現在看起來,他那雙藏在眼鏡下面的眼睛,似乎藏着很多秘密。
反正下學期直接實習了,她不回學校了,那就留在帝都玩一玩吧。
雖然幾十個公裏外的南湖別墅區就是她家。
但是對于眼前的出租屋,陳以樂表示,這個好像挺有意思的。
一眼就能望到頭的三層出租屋,巷口堆滿了垃圾,還有幾個小孩子在哭。
“叮叮當”的自行車鈴聲穿過巷子,碾過了水坑,濺起了剛下過雨的水珠。
水珠不偏不倚,盡數到了陳以樂的白色蛋糕裙子上。
那是摳門小黃毛給她買的唯一一件。
陳以樂扶着拐杖,為難地看着他。
在醫院躺了大半年,冬天的羽絨服早就不能穿了,夏天到了,她的裙子啊啊啊吧。
小黃毛淡漠地回望她,“上樓吧。”
陳以樂尋思着自己也得開始留意工作了。
好不容易挪到了二樓,狹窄的樓梯口讓人轉身都很困難。
小黃毛忽地轉身,陳以樂往後一避,眼看着就要跌下樓梯,忍不住尖叫起來。
小黃毛的手臂一伸,攬住了她的腰,把她帶了回來,推到了牆角。
陳以樂驚魂未定,緩過來的時候只覺得小黃毛看起來細胳膊細腿的,好像,沒什麽力氣,沒想到剛剛居然這麽輕松把她撈回來了。
小黃毛開始敲門。
開門的是一頭短卷發的中年女人,穿着寬松的睡裙也遮不住她肚子上一層層的贅肉。
“文野,怎麽了?”
“三樓對面那個租出去了嗎?”
“沒有。”中年女人眼前一亮。
她原本懶散的站姿頓時直了起來,瞄了眼縮在牆角無所事事的陳以樂,轉頭對小黃毛道:“看在你介紹的份上,給那小姑娘六百一個月。”
陳以樂原本糾結在頭頂觸手可及的蜘蛛網,一聽這話,樂了,這年頭在帝都有這麽便宜的房子?逗她呢?
“就便宜了五十嗎?”
陳以樂:……
還真有啊……
“文野,我還是看在你份上,再講價還價沒意思了啊。”
陳以樂挪了挪拐杖,湊過來一個頭,“沒事,可以接受。”
中年女人眉毛一彎,“小姑娘長得挺漂亮啊,沒吃飯吧,過來,我請你們吃頓午飯。”
中年女人力氣挺大,伸出胳膊把陳以樂脖子一攬,她差點沒背過氣去。
“今天中午吃韭菜烙餅,拍黃瓜,炒茄子。”
中年女人在廚房忙活。
陳以樂坐在沙發上,看着格局挺小,但是布置得還有點意思的房子,“那錢,小黃毛,你急着要嗎?”
小黃毛拿起平板和鍵盤,繼續敲字。
沒吭聲。
“小黃毛。”
“小黃毛。”
“小黃毛。”
中年女人從廚房裏探出頭來了,“對啊文野,你的頭發怎麽染回來了?”
陳以樂抿了抿唇,心虛閉嘴。
“一時興起。”
小黃毛輕應了一聲,繼續在和平板奮戰。
陳以樂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湊了過去,看到平板屏幕顯示的頁面時,當即一愣。
那是一個顯示“已發送”的消息對話框。
記錄有很多對方已經接收的文檔。
陳以樂沉默了。
“幫我妹修改錯字。”小黃毛淡定的眼神掃過陳以樂。
說着,他随意點開了一段:
——那是來自夏天特有的,小碎花泛起裙邊的馥郁,花瓣墜落在用青藤與曼蘿編織而成的帽檐,在踮起腳尖提起裙擺緩緩轉圈的白衣姑娘低眉淺笑間,撞見夏天的自己。
眼眸中跌宕着驚心動魄的回響。
像是撞碎了的杯中的冰塊,搖搖晃晃的,游離着恍惚的光芒。
那是沉寂了許多年的,來自舊木書櫃的芬香。
陳以樂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沒憋住,笑出了聲。
“蛤蛤蛤蛤蛤,我就說嘛,那麽矯情的文字,不可能是你一個大男人寫得出來的。”
小黃毛的眼神平靜。
陳以樂乖乖住了口。
再怎麽說,自己也是在別人的地盤,而且,現在身無分文,還欠了人家醫藥費電腦維修費……還是安分點吧……
“菜好啦。”中年女人在廚房揚聲道。
小黃毛終于挪了自己金貴的腿,去廚房端菜。
陳以樂艱難地挪到了桌子邊上,坐下。
“嘗嘗。”中年女人用看着鈔票的眼神看着陳以樂。
陳以樂動了一筷子,眼睛眨了眨,味道很不錯啊。
小黃毛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吃着飯菜。
好不容易等到了傍晚,小黃毛收拾好了三樓的房間,默默關門準備離開。
“等等,你住哪裏?”
“對面。”
陳以樂沒說話了。
小黃毛轉過身來,“我會過來看你的。”
陳以樂頓時覺得心裏有些踏實。
“等你好了快點找工作賺錢還債。”
陳以樂:……
她就知道,這貨直到不行。
“我不收你利息,你別用那種看黑心債主的眼神看着我。”
哦豁,他倒是理直氣壯。陳以樂閉上眼睛,“走走走,趕緊的,麻利的。”
門被關上。
陳以樂開始翻自己的包包,手機已經很久沒有充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開機。
拿着充電器找了半天的插座,她才從沙發的旮旯底下找到一個。
裝得還有些歪的那種。
陳以樂看到手機重新亮了起來,才長長舒了口氣。
——我出國了,你自己聯系爸媽。
啊冷漠的男人。
陳以樂一直覺得自己擁有的是一個假哥哥。
如今又是再一次地驗證了。
抽了抽鼻尖,她開始找實習的工作。
想來想去,服裝設計,自己不是很擅長,她還是去做模特好了。
看了眼自己的蹄子,她的目光幽怨了起來。
手指不小心點到了通訊錄,陳以樂的眼前一亮。
“喂,雅雅姐姐……是我,以樂呀。”
“什麽事?”電話那頭的祝雅正面無表情地看着電視。
陳以樂繼續保持笑腔,“你接下來在哪裏工作啊?”
“目前兩個月會在帝都。”
“唔……能幫我個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