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知道了。”

束鄉注意到她臉通紅,唇緊抿着,“你怎麽了。”

濃濃指了指他面前的血墨,“難聞。”她不喜歡這種味道,她喜歡像糖一樣甜甜的味道,不過濃濃已經忘記甜是什麽感覺了,但肯定是和男人笑起來那樣,寒冷都融化了,暖暖的甜包裹着她。

她剛一說完,束鄉心中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湧上來,随之而來的是果然如此。他道:“我很喜歡這個味道。”他沒有等濃濃問,“我是個惡鬼。”

束鄉随手把毛筆丢在桌上,他眼裏黑得沒有一點光,勾了勾唇笑了。

濃濃搖了搖頭,他怎麽總喜歡騙鬼,這麽好看的人怎麽可能是惡鬼呢?

“你笑的時候很好看。”濃濃不好意思的攥着衣角道,她其實想誇贊他笑起來很甜,但是又怕他問起她有沒有吃過糖。

濃濃沒吃過,至少做鬼的這段時間裏沒有吃過……她怕他瞧不起她。

他一笑,眉間的戾氣全都沒有了,桃花一樣的眼睛落在身上溫柔又多情,濃濃紅了臉,嘀咕:“你才不是惡鬼,我見過的惡鬼沒有你好看。”

她想了想那日在圖裏見到的,又趕緊擺了擺手:“不不,惡鬼還沒有你的一根頭發絲好看。”

濃濃沒有說假話。

她說的無比真摯,話中帶着懵懂的稚氣,束鄉剛想開口,殿外穿來哭喊的聲音,他擡了擡手,不多時已然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濃濃好奇問他:“為什麽擡一擡手還能讓人安靜下來?”

“死人最安靜不過。”束鄉又說了她聽不懂的話。

濃濃好好琢磨了這句話,死了的人自然不能說話了,可是不對呀,她還是能說話的,他說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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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過神,屋裏就剩她一個了。濃濃看了看桌上的香灰,她剛剛過來想做什麽來着?

她不是還生着氣呢嗎!怎麽能這樣容易就原諒了他?

桌上的宣紙上滴落着點點的紅,濃濃的情緒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既然他已經受了這麽重的傷,那她等一會兒再報複回去吧……

揉了揉發腫的眼睛,濃濃坐在離桌子最遠的角落裏,她還是不喜歡這幅畫,不是嫌棄他,而是看到畫上的紅她會很心疼。

殿內異常安靜,偶爾有一兩個宮女,幾乎都是聽不到腳步聲的。

“你們也是用飄的嗎?”只有飄着走才不會發出任何聲音,濃濃覺得她們比她這個鬼還會飄。

還是如在城隍廟一樣,不論她和凡人說多少話,他們都是不能回應她的。眼皮越來越重,屋內不知何時燃上了安神的香,她坐在地上抱着膝蓋,臉埋在胳膊裏睡着了。

她睡着的時候都是笑着的。

夢中的濃濃沒有注意到,原先走了的男人又折了回來,他換了身衣裳,簡單的白衣便服讓他的氣勢稍稍收斂了些。

束鄉複雜的看着蹲坐着的少女,她額前的長發随着呼吸一飄一飄的,一切都顯得這般不真實。

手腕上的疼痛告訴束鄉這并不是夢,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他不會讓自己陷進去。

他單膝朝地,垂着眸望着她舒緩閉着的眼睛。束鄉唇抿成一條直線,捏了捏她臉頰上的軟肉,“是你先來招惹孤的。”

手裏的觸感是軟軟的,溫溫的,和所有的事物都不一樣,束鄉眼底露出一絲茫然來,他不知自己複雜的情緒從何而來,只存在夢裏的小姑娘忽然從夢中走了出來,她抱着他的胳膊誇他好看。

他諷刺的扯了扯唇角,上一個偷偷說他好看的人已經不知道在哪裏去了。

束鄉對她終究是不同的。

他語氣裏有着濃厚的警告意味,可惜濃濃并沒有察覺,她感覺到自己好像是被人抱起來了。

那個人身體好硬,還差點把她丢在了地上。但是他好香,是一種帶到鼻子裏清神醒腦的香,濃濃想拱的近一些,再近一些……

懷裏的少女不安分的扭來扭去,束鄉蹙着眉,退下所有人,把她丢在了門外面的草叢裏,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濃墨暈染的眸裏閃現不一樣的情緒,不論是幻象還是鬼,他都不會在意。

李公公眼觀鼻鼻觀心,在殿外守着昏昏欲睡,頃刻間面前閃過一道影子,他收了拂塵趕緊跪在地上。

“陛下……”

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他們尊貴無比的陛下懷裏像是抱着什麽,如鬼魅般走到花壇旁,表情還那麽溫柔()

李公公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神,什麽都沒看到似的跪伏在地面上。

不行,過一會還得去找陳禦醫,陛下怕不是被魔住了!

濃濃蜷縮着抱着膝蓋,她睡的并不舒服,一縷光落在她臉上,她感覺到好像有個東西一直蹭着她的臉頰。

癢癢的。

掙紮着睜開眼睛,一朵開的正盛的月季花貼在她臉上。濃濃長睫顫了顫,她注意到自己縮在了花叢裏,視線被擋的嚴嚴實實,她昨晚不是在那個男人身邊嗎,為何又跑來這裏了?

濃濃從花叢裏出去,院子裏有好些宮女垂頭打掃,她沒見過這麽多的人,一瞬間愣住了,局促不安的揪着衣角。

她和善的打了招呼,“早上好。”

天才微微亮,身着宮裝的宮女們打掃的極為仔細,并未把忽然變涼的手放在心上。

她們沒有理她,想起來她們看不見她,濃濃漸漸不怕了,好奇占據了上方。這些宮女與她年齡相仿,這還是濃濃第一次見到這樣多的女孩子,她低頭看了看,地上明明就很幹淨,為什麽她們要掃了一遍又一遍,還要灑上水再掃一遍呢?

濃濃坐在殿外的階梯上,托着腮望着她們來來回回認真的動作。

忽然間,濃濃看見她們都跪下了,感覺到一絲壓迫,濃濃急忙提着裙子又躲在了花叢裏,她擡眼間望進了一雙漆黑無光的眸子裏。

男人逆着光走來,濃濃一時提着心,他的衣裳是濕的,像是剛從水裏出來。

現在雖是初夏,但從寒涼的湖泊裏出來普通人還是受不住的,但束鄉不是普通人。他還未來得及換衣裳,一身玄衣向下滴着水,一股苦澀的藥香湧入鼻尖,濃濃歪了歪頭不解,她看着他想起了城隍廟後面的水鬼,但是他比水鬼還要像水鬼。

若不是她還記得他俊美如天神的臉,必要以為他是從地獄裏剛走出來,手刃無數的鬼才能擁有這樣的氣勢。

束鄉眉目間含着冰霜,他方泡完了藥浴,一回來第一眼便瞧見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小姑娘像只小兔子一溜煙躲進了花叢裏,那朵豔麗的花在她面前竟然也被比了下去。

他只是輕輕睨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進到殿裏,薄唇微微勾起融化了眉眼的寒冰,心道膽小鬼。

他走了,濃濃從花叢裏出來,她沒有地方去只好跟在男人身後面,她進到殿裏躲在屏風後面,屋裏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濃濃探出腦袋。

甫一映入眼簾的是男人疤痕遍布的後背,濃濃“啊”地一聲捂住眼睛縮了回去。

聽見她的聲音,束鄉眼中未起波瀾,淡然的把衣裳換好,只是手下的動作快了許多。

濃濃拍了拍臉頰,為什麽她的臉燙燙的,難道是生病了嗎?不過她也會生病嗎,但是那個人肯定是病了,他不僅得了腦疾,身上還受了傷,忙忙一瞥間,濃濃看見了他後背上的疤痕只比大樹少了一點點。

太可憐了……

他困在紫禁城裏,一定是受了真龍天子非人的壓迫!

那她還是對他好一些吧,濃濃不想讓他死了。

相比于鬼,她還是更喜歡做人的他。

束鄉高大的身形藏在衣裳裏,他沉了沉眸子,有被小姑娘看見的羞赧,耳垂一片通紅,束鄉漠然,用冰涼的手指捏住滾燙的耳垂,直到确定耳垂涼了他才松手。

他坐在桌前,批閱着這幾日累積的奏折,一擡頭便能瞧見少女哆哆嗦嗦又好奇的探頭,每次一擡眼,那未來得及收回的粉白衣角便在眼前一晃。

他難得勾了勾唇。

殿外,李公公身後是五個宮女,她們手裏端着早膳放在殿內的桌上,從始自終都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濃濃躲在屏風後面不敢過去,她咬着指尖眼睛亮亮的凝望着桌上的膳食。

都是一些容易克化的清粥,還有一個大大的紅蘋果。

濃濃驚訝的哇了一聲。

束鄉聽見少女軟乎乎的驚訝聲,他放下手中的筆,緩步走到外面的餐桌前,端起清粥随意攪了兩下,輕輕聞了聞頓時間他眼底露出一抹難以掩蓋的緋紅,但他并未有過多的反應,手一揚把一小碗藥膳一飲而盡。

他動作優雅的拿帕子擦了擦嘴,便放下筷子不再動了。

濃濃着急的說:“還有蘋果呢,你還沒有吃……”她聲音越說越小,她想看美人吃蘋果,又想起來自己還在同他生氣呢。

束鄉不理,放下帕子躺在矮塌上。

他閉着眸,感受胸口那團火在燒,灼熱的感覺令他不能夠分神注意別的東西。

束鄉唇角勾起一個危險的弧度,清粥裏多了些別的東西,那便就十倍百倍下回去吧。

站在暗處的佑一心領神會,腳下生風越過了皇宮裏衆多的侍衛出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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