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手邊是軟軟的觸感,濃濃頭疼的厲害。

被窩裏好暖和,躺着好舒服,不想起來。

她做鬼的時候沒有這樣的好條件,從白天到夜晚只有她一個鬼需要睡覺,困了就抱着大樹睡,不抱着有時還會被風吹走。

所以她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養成了睡覺必須抱着東西的習慣,在城隍廟時是抱着樹,來到紫禁城是抱着膝蓋眯一會兒。濃濃用臉蹭了蹭懷中的薄被,觸感是粗糙的,還沒有她的衣裳軟和,她蜷縮在被子裏蒙着腦袋,一根頭發絲都不肯露出來。

她其實很怕黑,只是每一晚都得自己一個人身處黑暗裏,怕着怕着就習慣了。

蜷縮在被子裏有點悶熱,額頭上出了些薄汗,濃濃臉頰通紅,睡顏恬靜。

“嗯……”

濃濃舒服的哼唧了兩聲,忍不住又蹭了蹭。

忽而想起了什麽,皺了皺眉,她頭還是暈暈的,嘴裏還留着餘下的酒香。

從被子裏露出毛絨絨的腦袋,入眼是和昨日一樣的屋子,幹淨卻簡陋。

昨晚……她不是睡在了小船上嗎,為什麽又回到了這裏?

濃濃捧着臉,擡起手背蹭了蹭眼睫,眼前浮現出的是昨夜裏見到的男人,陰鸷的雙眸像冷刃一樣落在她身上。

迷迷糊糊間,她還抱住了人家。

啊啊——

胸膛間的酒香仿佛還殘留在鼻尖,濃濃抱着被子捂住通紅的臉,她竟然非禮了人家,回去一定要跟花安姐姐說,她出息了!做鬼釣不到魚,做人就會了,而且還是頂頂好看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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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才剛剛亮,晨霧還未散去,宮人們已經拿着掃帚垂頭打掃。

濃濃趕緊拿了一根柳色帶子随手綁了頭發,她拿着掃帚跟在宮人後面,一邊掃地一邊偷偷觀察她們的發髻。

頭發分成兩股,梳結成對稱的發髻,發上還戴着兩朵小小的花,很是漂亮。

她看別人,孰不知別人也在看她。

兩三個宮女聚在一起,說些小話:“你們聽說了嗎,翠扇死了。”

昨天半夜,她們都聽見翠扇哭喊的聲音,聽說是穿着一身死人的衣裳,冒犯了陛下。

盛夏白日下,身上冒了些冷汗,另外兩個宮女忌諱地說: “別說了……昨晚我都不敢睡。”

“聽說是那小傻子的衣裳。”其中一個宮女擡了擡下巴指着濃濃。

宋嬷嬷厲喝道:“嚼什麽舌根呢,還不趕緊去幹活!”

她們急忙噤了聲去到一邊,在宮裏只有當啞巴才能活下去。

路邊有很多小野花,濃濃左顧右盼,她們都吃飯去了,濃濃蹲下來小心翼翼碰了碰那朵紫色的不知名小花。

有些小花被人踩得彎了腰,濃濃睜着圓溜溜的眼睛,挑了兩朵最大、花開的最好的。

捧在掌心裏,她越看越喜歡。

她很喜歡收集一些東西,特別是好看的東西,做鬼時時間過得很慢,成為人之後又嫌時間太快。

她垂着眼睫聞了聞,小花淡淡的香味和她昨晚在夢中聞到的冷香相重合。

濃濃心底浮現一層失落,不是說好,醒過來還能看見他的嗎?

說話不算數!

在這裏,沒有人和她說話,她也不敢去找別人搭話,不知道吃飯的地方在哪裏,濃濃只好蹲在這裏挑小花。

冗長的安靜後,身後響起一道嚴厲的聲線,“你怎麽還在這裏。”

她身子顫了顫,轉過身就瞧見一個四十多歲的嬷嬷。

濃濃站起身,還捧着滿滿一掌心的小花,她動了動嘴唇,“我……我不餓。”

少女垂着腦袋,露出纖細的脖頸,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實說謊了,她很餓,但是餓不餓其實都沒關系,她喜歡做人。

宋嬷嬷板着臉,狐疑地瞅了瞅她:“在前院。”

濃濃好長時間才“哦”了一聲,宋嬷嬷說完就走了,她看着宋嬷嬷的背影,想問又不敢問。

前院在哪裏?

她把小花放進了屋裏,和昨日收集來的落葉一起擺在桌上,這才出去找前院這個地方。

冷宮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雖然比不上別的宮但也算空閑。宮裏的宮女都睡在前院的大通鋪裏,只有濃濃是被嫌棄的那一個。

濃濃一直偷偷跟着一個人,她躲在牆角後面,冒出一個小腦袋暗中觀察。

前面走着一個黑衣的男子,他腰間別着一把劍。濃濃心裏很緊張,她走了過去問道:“請問,你知道前院怎麽走嗎?”

佑一跟在束鄉身後,從濃濃還未跟着時他就發現了,想着找時間解決掉就是。但見到來人時他有一瞬間的怔愣。

這個女子竟然還沒死……

昨晚主子找了宮女送她回去,佑一已經快要懷疑人生了,他們主子何曾對一個人這樣好過,更別提還是個女子。

佑一用餘光瞥了瞥前面白衣男子,他站在暗處,小姑娘低着頭未曾看見。

他好像明白了,主子為何不顧身體的傷還要來慶春湖散步了……

他默默地離濃濃遠了些,面無表情道:“從這裏往右一直走。”

濃濃:“……謝謝。”

束鄉望着她的背影,一蹦一跳,柳色的發帶随着腳步晃着眼睛。她似乎一直都很開心,無論什麽時候唇角都是彎着的,對別人也是甜甜的笑。

不由來的,心中頓時異常煩躁。

束鄉手裏緊緊攥着用紅繩結的一绺長發,編成一條小穗子,他蒼白的臉上顯出一抹戾氣。

“你認得她?”男人不知為何問了這樣一句話,語氣裏透露着危險和寒意。

佑一呆住了臉色煞白,他努力降低存在感,福至心靈道:“主子,那位姑娘定是見到了您才過來問的。”

“呵。”束鄉勾了勾唇,笑容暖了幾分,并未反駁。

佑一垂着頭,臉上冒着虛汗,他眼觀鼻鼻觀心,直到眼前翻湧起一道白色的長袍,危險消失,他才松了一口氣。

主子的心思太難猜,佑一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該如何做了。

濃濃穿過一條長廊,她剛一進去,院子裏聲音頓時沒了。

一共有七八個宮女,原本吃着飯有說有笑,見到濃濃頓時沒了聲音。

其中一個圓臉的宮女朝她笑了笑,給她遞過一個碗,笑眯眯道:“濃濃,這是給你留的。”

濃濃詫異的看着她,這個姑娘不是昨晚追着她的那個人嗎……

她覺得這裏的人都好奇怪,但還是接下來碗坐到一邊。她端端正正坐好,雙手放在膝上,沒有立刻吃。

紅琴眯着眼睛,她臉色白的吓人,紅血絲布滿了眼睛。

濃濃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她不喜歡這個人的眼神,有一種被厲鬼盯上了的感覺,明明她才是厲鬼!

一不做二不休,在那人又望過來時,濃濃直直地瞪了回去。

她故意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圓圓的大眼睛閃着光,即使在光線并不充足的室內也令人神往。

矯揉造作!紅琴暗自罵了一聲,氣憤地撇過了頭。

不過想想一會兒将要發生的事,她唇角不屑的勾了勾。長的好看有什麽用,還不是得她先死!

碗裏的飯菜是些青菜和一些濃稠的湯,喝了一口沒什麽味道,但她還是認認真真喝完了。

做人嘛,不能浪費飯菜,有許多乞丐因為吃不上飯而去她住的那個城隍廟偷拿貢品。

她吃的很快,起身便要回去,她得去找那個男人了。

是宋嬷嬷。

宋嬷嬷還是一如往常板着臉,面上的皺紋是緊繃着的,濃濃揪了揪衣角,不知為何她就是特別害怕她。

“濃濃,紅琴說你偷了她的簪子,可是真的?”宋嬷嬷皺着眉。

方才還面色如常的紅琴突然紅了眼睛,指着濃濃控訴:“就是她,我在她屋裏見到了,那是我姐姐留給我的簪子。”

一瞬間,院裏所有的眼睛都落在了她身上,濃濃眨了眨眼睛,一時間不明白她們在說些什麽。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我沒有簪子。”突然對着這麽多的凡人,濃濃莫名有些局促,低下頭看了一眼鞋尖尖,白色的鞋子上不知何時被點上了紅色的痕跡。

“宋嬷嬷,你要給我做主啊,我姐姐沒了,就只剩那只簪子了。”紅琴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濃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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