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門簾猝不及防被拉開,濃濃茫然的望過去,只看見了一個黑色的人影,眼睛前像是蒙着一層薄霧,任她怎麽仔細看都看不清楚。
小姑娘抱着酒杯,酒壺裏的酒已然少了一小半,束鄉蹙着眉,他聽見心跳聲。
濃濃站起來,腳步晃晃悠悠,她想走近一些看那個人,腳步被絆了一下,直直撲向了前面。
看着越來越近的地面,濃濃閉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來襲,她的臉蒙在柔軟的布料上,帶着藥香和屬于冬天的氣味。
手中的酒灑了,灑在了男人身上,酒香愈發濃郁,聞的人醉了。
“你為何在這裏。”束鄉問完忽然笑了。
這明明就是個小醉鬼,怎麽可能聽得進去他說什麽。
濃濃下意識抱住了扶她的那人,像小貓似的蹭了蹭,感受到抱着的人的僵硬,濃濃嘟嘟囔囔:“抱抱。”她有點冷了。
束鄉:“……”
他耳根通紅,懷裏的少女軟成一灘縮在他懷裏,酒香和甜香已經讓他分不清了,此時心緒卻是出乎尋常的冷靜,束鄉抿着唇任由她抱着。
胸膛前的小姑娘溫熱的呼吸隔着衣裳傳進束鄉心裏,心是滾燙的。
濃濃朦胧着眼睛推開他,磕磕絆絆道:“淡淡我要去、去閣樓。”
束鄉扶住她,“淡淡是誰。”
她歪了歪頭懵懂地指着他,驀地甜甜的笑了,“就是你呀。”
笑容晃了束鄉的眼睛,他譏諷的扯了扯眼睛,眼底溢出緋色,下颔微微擡了擡 ,漠聲回道:“孤不是什麽淡淡。”
Advertisement
濃濃才不相信他說的話,她撅着嘴踮腳戳了戳男人的臉頰。
臉頰傳來她手指的暖意,還有糕點的甜香,束鄉皺着眉抓住她的手腕,“我不是淡淡。”
她的手腕很細,束鄉只需輕輕一握便能将她折斷。
濃濃一點也不怕他,她笑的露出小酒窩,重新埋進男人懷裏,嗡聲嗡氣:“別想騙我,就是你。”
淡淡是誰……束鄉心裏莫名的煩躁,剛想推開她,濃濃自己從衣袖下溜出去了。
束鄉沉默看着在船上搖搖晃晃繞着小木桌轉圈圈的人,“你在做什麽。”他問。
“我要去找我的魚。”濃濃手裏還抱着幾塊沒舍得吃的糕點,鄭重說着。
束鄉:“……去哪兒找?”
濃濃靜止了。
不對,她的魚在哪兒來着?
魚是在水裏的,她要去水裏找魚,不然那麽好看的魚被花安先釣走,那她就要委屈死了。
她趴在船沿邊,手撥動着平靜的水面,自顧自誇贊着,“我的魚可好看了,比世界上所有點魚都要好看。”
她要帶他回去,藏起來,每日都要欣賞數個時辰。
束鄉抓着她的胳膊,語氣冷硬:“回來。”
濃濃酡紅着臉,抓着他的手貼在臉上,夢呓道:“你的手好冰。”
束鄉心裏一團火降不下去,他迅速抽回了手。
她……為何要故意招惹他?
濃濃擡臉,朦胧着眼睛,她欣喜地想站起來:“我抓住你啦,魚魚!”
束鄉像個石頭樁子一樣再次被人抱了個滿懷,他可以輕松躲掉,甚至一如從前一般殺了她,但是他沒那樣做。
濃濃涼了涼發燙的臉頰,一邊和他科普怎麽才能做一尾好魚:“魚不可以離開水,而我就是水。所以你不能離開我,不然會死的,知不知道? ”說着她的臉更紅了,将白皙的手遞到男人眼前,掌心裏是被啃的只剩朵花的糕點。
“這個送給你,謝謝你當我的魚。”
一字一句,真摯無比。
束鄉太陽穴突突的疼,若是忽略糕點花上的齒痕,這确實是一道精致的小花。
他不嫌棄地捏進手裏,眼底黑得見不到光亮,“你不是說要取我的心嗎,就用這個取?”
他彎着唇角,帶着一絲玩味。
濃濃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麽,她只知道男人接受她的花了。
于是踮起腳尖,努力湊近男人,吻在了他唇角。
馨香的氣味,溫軟濕糯的觸感,讓束鄉瞳孔猛地放大,心髒仿佛停止了跳動,被另外的東西填滿了。
他低頭,看着眼前羞澀水嫩的臉龐,由着她越貼越緊,手一攥,瞪大了眼眸。
少女眼睛亮亮的,她像是完成了某種儀式,“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魚了,不能去別人的魚塘裏。”
說完她松下力氣,頭頂在束鄉的胸膛,濃濃仰着通紅的臉自言自語:“你好漂亮。”
男人微微垂下頭落下鬓角的兩縷長發,濃濃抓住在她眼前晃着的墨發,和她的綁在了一起,喃喃道:“我醒過來還能見到你嗎……”
束鄉沉默着,視線凝在那纏在一起的發絲上。
他一身玄衣似要融進黑夜裏,原本波瀾不驚的瞳孔中翻湧陣陣波瀾,兀地紅了耳根,他一言不發的将纏在一起的發絲剪了下來,收在了袖口裏。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意,他的世界裏沒有溫暖,溫暖下隐藏着的是駭人的冷。
束鄉撫了撫少女脆弱的脖頸,她無害的就像只小白兔,他攬着她坐在了一旁,心裏一團亂麻頭疼得只想閉着眼睛永遠埋進深淵中。
他心裏的歡喜的,心跳火熱的跳動着,束鄉失神地摸了摸胸口,少女離開了,裏面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麽東西。
束鄉不會讓自己陷進去。
動作一頓他扯開手腕上的白布,漫不經心的拿着刺刀劃了一道,鮮紅的血順着手腕滴到手指,掉落在了地上。
月光下看不清他的神色,束鄉閉着眼睛,他垂着頭,臉上露出病态的潮紅。
只有疼痛,才能讓他忘記一時的歡愉。
男人再睜開眼,周身又恢複了戾氣,他捏了捏額角,對着船外道:“佑一,把她送回去。”
“是。”
男人沉默了幾秒,“站住,找個宮女把她抱回去。”
佑一垂了垂首:“……是。”
說完,男人起身回了宮。
束鄉手中攥着的糕點上染着血,一點點掰碎,嫌它不夠鮮紅,又拿着到在自己身上劃了幾個口子。
血混着糕點的碎屑,帶着鐵鏽味。
殿中燃着濃厚的香,蓋住了這血腥味。
束鄉笑了,這樣狼狽的他若是她看見了,還會說出漂亮這種話嗎?他是肮髒的,血是髒的,骨子是髒的,魂魄也是髒的。無數人罵他是暴君,無數人想讓他去死。
男人單手支着頭,扯了扯嘴角,既如此,那便跟他一起入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