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濃濃跪坐在毛毯上,斜靠着欄杆,在手心裏無聲寫着她學的字。
束鄉。
濃濃。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名字,濃濃拾起放在近處的果子,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她不知道這是什麽果子。
濃濃轉了轉眼睛像是發現了什麽,她跑向束鄉,把咬了一口放在手心裏,捧到他眼前。
她呆呆看着他,束鄉輕蹙眉頭,望着她手裏的果子,紅黑色的果子是熟透了的,被咬了一口露出裏面多汁的果肉。
她是何意?
見他不動,濃濃又朝他唇邊遞了遞,力道沒有控制好,果肉匆匆掃過束鄉的嘴角。
俊美的男子目光游離,垂下眼睫發愣。
他還是沒有接,濃濃舉得胳膊酸,嘆了口氣:“束鄉真笨,給你吃的。”
束鄉:“……”
濃濃:“沒有果子了,只剩下這一個了。”她說着說着一張臉爆紅,悄咪咪用手把身旁的果籃往裏面推了推。
此地無銀三百兩。束鄉沒有戳破她的小心思,明明還剩下許多果子,她卻給了他咬過一口的。
有喜歡的東西就要與喜歡的人分享,濃濃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束鄉,大有他不吃她就不罷休的架勢。
束鄉吃下,牙齒剛碰上果肉,濃濃都快要湊到他臉上了,他咬了一口放下果子,生疏的避開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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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歪歪頭:“好吃嗎?”
她一直盯着他看,從小鹿似的眼睛裏束鄉甚至看見了他自己——
蒼白、虛弱,眼下的青黑如同暴露了他的內心,他就算再怎麽裝也還是不堪的自己。
從魂魄深處溢漫出偏執的氣息,束鄉捂着唇劇烈的咳嗽,把濃濃吓了一跳,她茫然的湊近他,“你怎麽了。”她看了眼果子,是有毒嗎QAQ
口中越發腥甜,束鄉撇過頭不讓她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他抑制的捂着被血染的殷紅的唇,口中沒有來得及吞咽下的果肉卻舍不得吐掉。
就着鮮血咽了下去。
濃濃吓得腦袋嗡嗡嗡,想去拉他卻被他推開了。顧不得再說些什麽,濃濃胡亂抹了抹眼淚,“我去給你找大夫。”
她剛一轉身,袖子就被拉住了,束鄉坐躺在地上,喘着薄弱的氣奄奄一息,“別走。”他艱難的從嗓子裏擠出兩個字。
一直在門外的佑一暗自着急,他聽見陛下隐忍的咳嗽聲,就知道陛下定是又犯病了,可是陛下吩咐過,沒有他的命令不許進去。
他是進去,還是不進去……
聽見屋內小姑娘的啜泣聲,他右手錘左手,得了,去找禦醫。
拿袖子擦幹了束鄉嘴角淌下的血跡,他像是個脆弱的布娃娃,雖然好看到世上只有他一個,可是身體卻這麽差。
濃濃擡起手背擦了擦眼淚,她寧願束鄉長得醜一些,會不會身體就會好一點呢?
他緊緊攥着她的手,耳邊是她小貓似的啜泣聲,他疲憊的睜開眼,克制住嗜血,定定望着她:“別哭了。”
濃濃不忍擡頭看他現在的樣子,束鄉肯定很痛,她已經感覺到了,她一邊哭一邊說:“那你……那你別生病了。”
她不懂生人為什麽會生病,別的人怎麽就不像束鄉一樣,每一天都得吐血,“你不生病,我就不哭了。”
她聽見身旁傳來一道低沉的笑聲,束鄉點點頭,腦海裏止不住的疼痛即将把他拉入黑暗,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擡手碰了碰濃濃的臉頰,“你在這裏好好玩,哪裏也別去,知道嗎?”他道。
束鄉知道,他又病了,從前沒有一點生的欲望,是享受痛苦的,現在反而卻不想死了。
她這麽呆,給顆蜜糖就能被哄走,他怎麽舍得留她一個在世上呢。
他的手很冰,濃濃下意識蹭了蹭他的指腹,“為什麽?”她抱緊他的胳膊,“我不想離開你。”
她牢牢抱着他,不留一絲空隙,束鄉動了動幹裂的唇,憐惜的望着她哭的發紅的臉束鄉知道佑一早就去尋太醫了,他的病他自己知道,如何治療他也知道。
會不會吓到她?會不會被她看到那樣的他,她會如同所有人一樣驚恐的離開?
突如其來的無力感擊潰了他,“我不走,只是去治病。”他不想吓到她,他忽然沒了勇氣。
濃濃咬了咬牙,恍然的低下頭,悶悶出聲:“我可以跟你一起嗎?”
束鄉心猛地一抽疼,他還記得在她提及“真龍天子“時的恐懼,他黝黑的眸底一沉,心底一個聲音在暗暗說:她怕你……
她垂着頭,細白的脖頸近在眼前,那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束鄉自嘲似的笑了笑,良久才回應:“好。”
摘星閣分為六層,濃濃一直住的是第五層,她站在第五層到第六層的廊道前,眼看又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爺急匆匆趕上去。
濃濃眼睛通紅咬着唇,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小聲問道:“請……請問一下,束鄉的病治好了嗎?”
在她記憶裏,生病了睡一覺就好了,如果還沒好,那就再睡上一覺,但是好久過去了,束鄉怎麽還沒治好病。
夏成山一連爬了五樓,氣喘籲籲佝着背,還是身旁跟着的小徒弟聽見了聲音,拉了拉師父的胳膊。
“師父,陛下身邊的姑娘問你話呢。”
夏成山年逾古稀,耳朵本來就不好使,他茫然皺眉:“啊?什麽?”
小徒弟大聲:“陛下身邊的姑娘問你話呢!”
夏成山:“什麽姑娘?”
小徒弟字正腔圓又重複:“陛下身邊的姑娘!”
他們的聲音很大,濃濃震住了……
他們口中的“陛下身邊的姑娘”是她嗎?濃濃不敢回頭,不敢動,她知道有些壞心的人總喜歡躲在人的身後作妖,一回頭還會做鬼臉吓唬他人。
她害怕的咽了咽口水,沒關系沒關系,或許不是說她呢,她剛剛問的那麽小聲,也許他們是在說別人。
也說不定。
“唉,姑娘,你怎麽走了。”小徒弟爾康手,轉頭一看,師父也上去了,他急忙跟上去也不去看那位姑娘了。
夏成山原本周游各地施醫,但從皇上登基時就負責調理他的身子,說是最親近的人也不為過(當然,這是夏成山自己的感覺。)
李公公見到夏成山來了,總算松了一口氣,“夏大人,您終于來了。”
他皺眉,掀起床角的簾子看了一眼,“還行。”床榻上的男人是世間最尊貴的人,往常什麽時候不是周身的威壓讓人不敢擡頭的,而現在卻臉色蒼白。
李公公吸氣又吐氣,但夏成山下一句話又把他吓了一跳。
“還剩一口氣。”夏成山拿出小刀劃了一下束鄉的指尖,冒出來的卻是黑血。
他這話一出,加上李公公在內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一個時辰後,夏成山施好針,彎着腰任由小徒弟擦幹淨額頭上的細汗。
李公公緊張:“怎麽樣。”
夏成山奇怪:“陛下不是三年才發病一次嗎,怎麽這次這麽嚴重。”倒像是故意做了什麽,透支底子。
“但比以前好了許多,這麽多年的調理,也應該好起來了。”夏成山快要累癱了,靠着小徒弟放松半邊的重量。
李公公經過這麽一出,跟老了幾歲一樣,嘆氣嘆氣又嘆氣。
夏成山休息了片刻,才問小徒弟:“唉——你剛剛說誰問我話?”
小徒弟累了:“是陛下身邊的姑娘問您話!”
陛下身邊的……姑娘?這怎麽可能。
夏成山還以為是他聽錯了:“啊?”
小徒弟:“……”他好難。
聞言,李公公眼睛一睜,趕緊下樓去,“壞了!”他太急,以為佑一會照看,卻忘記了佑一早就出去抓“太醫”去了。
摘星閣宮女太監都是不許入內的。
濃濃沒有走,她躲進了床縫縫裏。
外面有一些響聲,她悄悄探出頭,只露出一雙眼睛暗中觀察。
一個面生的宮女忽然進來了,濃濃立刻又縮了回去,頭頂在床沿上,她又回到了當“蘑菇”的日子。
在聽到白胡子爺爺的話後,她很害怕,慌不擇路的躲回到床縫中,這裏空間很小很擠,卻能帶給她安全感。
她摳着手,不知道束鄉怎麽樣了。
濃濃鼻子酸澀,垂着臉無聲的哭,若是她真的是鋼鐵厲鬼就好了,這樣就能打得過真龍天子,也能不讓束鄉受傷了。
身體很燙,束鄉掙紮着睜開眼睛,溫蘊的熱氣令他一時緩不過神來,鼻尖滿是苦澀的藥味,他擡手,從浴池中出來穿好衣裳。
長發未幹,松散的擱在肩頭,在濕氣裏,看不清他的面容,隐隐能感受到男人陰戾尊貴的氣質。
他一個眼神掃過門外,李公公冷汗驟下,“陛下,濃濃姑娘不知去哪兒了……”
“嗯?”
男人淺淺一個音,李公公噗通跪在了地上,“奴才該死。”
束鄉心中了然,看了李公公一眼,越過他:“自行領罰。”
他腳步緩緩,來到房門前,他的聽力極好,隐隐約約從屋內聽見細細弱弱的抽泣聲。
束鄉手放在門上,他站在門外,輕輕道:“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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