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看着烏啓道手裏的玉佩, 潛帝的心情真是……難以形容。

兩次了!

媽蛋兩次了!

都是怎麽去的,又給我怎麽回來了!

內侍張成善解人意的遞過來一盤桔子,潛帝舉起來卻又強行忍住沒扔出去,而是開始剝, 眼睛看也不看烏啓道:“說!這次又是怎麽回事!”

這桔子剝的又重又急,看得烏啓道心驚肉跳, 覺得他家陛下要剝的只怕不是橘子, 而是他這張老皮,于是毫不猶豫、語速飛快的道:“雲公子算到陛下在這裏,他現在正……有事在身, 所以托臣替他跑一趟。”

“算到?他怎麽算到的?”

烏啓道道:“就是用銅錢起了一卦。”

為了增加說服力, 又道:“他起卦用的銅錢臣也帶來了, 陛下請看。”

捧着一把銅錢就要獻上來,潛帝不耐煩的揮手示意他收起來——這種東西, 給他看他又能看出什麽名堂來?浪費時間。

道:“他算到我在這個茶館?”

若那小子真能算出“一笑樓”三個字, 豈不是和神仙沒差?

“不是, ”烏啓道道:“雲公子說,陛下昨天在哪兒, 今天就還在哪兒……臣就自己找來了。”

潛帝動作微微一頓, 他對這些神神道道的事,一向嗤之以鼻,認為不過是些障眼法,不過是那些神棍用來騙錢的鬼蜮伎倆罷了,這會兒忽然冒出一個小家夥, 就讓他深信不疑,怎麽可能?

賭馬的事看似神奇,但那種地方,有太多的手腳可做——哪個贏就買哪個是不容易,但想要買哪個,就讓哪個贏,卻不難。

秦毅倒是可信,不會說謊,但問題是昨天雲起那小子根本就沒算卦,不過是認出了玉佩是烏啓道的,秦毅這蠢東西就自己巴巴的把玉佩給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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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天的事,也不是完全沒有可取巧的地方。

潛帝自己的性格,他自己清楚。在某些無關大雅的事情上有些執拗,譬如昨天在這個地方,拿玉佩去招人,不僅沒把人招來,還憋了一肚子火,那麽今天就非得在這兒,再來一次不可。

若有人堪透了他的性格,想猜出這一點并不難。

會想這麽多,還真不是他做皇帝的天性多疑,而是以上種種,看似不可思議,卻不是沒人能做到,譬如……那個第一個告訴他雲起小子有“道行”,勾起自己興趣的家夥!

當然,那家夥是沒有這麽做的必要的。

見潛帝若有所思,下意識的将桔子扔進嘴裏,烏啓道松了口氣,知道暫時逃過一劫,卻聽潛帝又問:“你說那小子有事在身,什麽事兒?”

“什麽事兒……那個……”烏啓道嘿嘿賠笑:“其實也沒什麽事兒,就是廟裏的一些瑣事……”

潛帝一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答案肯定好不到哪兒去,手指遙點,道:“說,說,你說,我不生氣。”

烏啓道偷偷看了他一眼,道:“雲公子他忙着……呃……教他的狗騎馬……”

教他的狗騎馬!

潛帝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堵在胸口,連聲幹咳,拿了拳頭去捶:“沒事……不生氣,不生氣,我不生氣……”

不生氣個屁!

猛地一拍桌子,伸手指向秦毅:“你你你你!就你!去給我把他弄來!”

媽的!老子不玩了!

秦毅皺眉道:“只怕雲公子不肯……”

他若是願意的話,也不至于到現在皇帝都沒能見到他的人了。

潛帝怒道:“這還要問我?你長這麽大個兒幹什麽吃的!他要是不肯來,你就給我把他拎來!他怎麽拎他那條狗,你就給我怎麽拎他!反了天了!”

什麽叫弄來不知道嗎?

秦毅很想反駁一下,雲起對那條小奶狗兒疼的很,從來都是用抱的,不用拎的,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反正那孩子,一看就知道不重,他不管是抱還是拎,都不成問題。

正要出門,卻聽潛帝又招手,道:“回來。”

秦毅回身。

潛帝沉吟良久,道:“你去問問他,今兒願不願意陪我逛廟。願意的話,就帶他過來,不願意就算了。”

雖然接連兩天沒能見到人,但該了解的,也差不多都了解了。

或者是個高明的小騙子,或者是個真能掐會算的。

這在潛帝來看,沒多大的區別,有本事就成。

至于性格,或者是名利權勢,全然不在眼中,又或者是,太過輕狂。

若是前者,固然難得,若是後者,潛帝也不反感。

輕狂這種事,宛若美人颦眉,怎麽樣端看做的人是誰。

有本事的,輕狂些叫性格,沒本事的,輕狂便是可笑了。

而那個叫雲起的小家夥,能将他們這一幫子人耍的團團轉,即便是輕狂,也是屬于有本事的那種。

這就夠了。

身為一國之君,他的時間也不是真不值錢,試探了兩天也差不多了,也該幹點正事了。

秦毅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轉身離開。

……

京城到苦渡寺,不過三十裏地,騎着快馬,熱熱身也就到了。

秦毅到的時候,雲起家的小胖墩,被一只狗可憐兮兮的扔在馬背上的籮筐裏,沒人理會。

雖然還是叫的凄慘,但沒了靠山之後,就沒再沒玩沒了的哼唧了,偶爾才來那麽一兩聲,而且還會壯着膽子将爪子搭在籮筐邊上,向外偷看。

進步很明顯。

雲起他們則在玩蹴鞠。

他一個,他家六個小厮,再加上年紀稍大一點的幾個“莫”字輩的和尚,湊成兩隊,在大殿前面瘋跑,幾個年紀太小的小和尚在一旁吶喊助威,比上了場的人還激動。

秦毅過來,雲起很想假裝看不見,可惜站在一旁的苦渡寺第一任主持普泓一聲幹咳,小和尚們一個個就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樣,一動都不敢動了,雲起只好将手裏的球扔給一旁的隊友:“你們先自己玩吧!”

普泓微一躬身,轉身進了大殿,小和尚們一聲歡呼,又重新活了過來。

雲起帶着秦毅進了廂房,抹了把額頭的汗,給自己倒了碗熱茶,喝了一口見秦毅眼巴巴的看着,便順手也給他倒了一碗。

秦毅兩口喝完,又把碗伸過來。

雲起腹诽了一句“大水牛”,到底還是又給他倒滿,想着幸好他這兒的茶都是論碗喝的,要是換了那一口一杯品的,他還不得拿壺灌?

秦毅又是咕嘟咕嘟兩口喝完,道:“你的茶葉挺好喝的,給我一點?”

雲起不由再度懷疑起自己的相術來,相由心生,這個人分明應該是最不願占人便宜的,怎麽到了他這兒,就這麽的……不要臉呢?

不過反正這種野山茶,寺裏多的都可以當菜炒來吃了,便也不小氣,将廂房裏剩下的,連罐一起給他。

秦毅看來是真心喜歡,當下就收了起來,眉眼含笑,道:“陛下說,這次是你贏了,他約你今天去逛廟,讓我來接你。”

贏了?

雲起頓時傻眼:他這是走了什麽狗屎運了,随便胡說八道一句也被他說中?

算了!反正甭管怎麽說,那勞什子國師是堅決不能做的!

也許可以用它,和皇帝老兒換個一年半載的大長假?

呃,等下,秦毅說,逛廟?

雲起幾乎立刻就想明白其中的意味,道:“現在去逛廟,會不會太早?”

秦毅道:“陛下應該是想要趁熱打鐵。”

趁熱打鐵雲起也喜歡,這攤子事兒早點了結,他也好早點脫身。

潛帝這次的雷厲風行,實在是意外之喜,若是順利,說不定他都不用批假回家過年,直接可以告老還鄉了。

立刻高興起來,問道:“逛那座廟?”

秦毅道:“陛下沒說,但我猜,多半是明鏡寺。”

“明鏡寺啊,聽說過,”雲起道:“等我一會,我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一身是汗,難受的很……我很快的。”

秦毅道:“不着急。”

不着急?

雲起扭頭看向秦毅:不是說皇帝還等着的嗎?這家夥居然跟他說,不着急?

雲起忽然有點同情起那位素未謀面的皇帝陛下了。

秦毅見雲起一雙眼睛直愣愣看着自己,頓時那張黑臉都透出幾分紅暈來,幹咳一聲,沒話找話道:“聽說明鏡寺有一座梅園,裏面種滿紅梅,就着雪景來看,最美不過。”

“聽說?”

“聽說。”秦毅遲疑了一下,道:“我不信佛。”

所以也很少去廟裏。

秦毅語氣中稍有不安。

雲起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在和尚廟裏說不信佛,這人是傻的吧?

他還不是不信佛?可他就從來不說!

……

流年那身衣服,走在外面依舊紮眼,自家的店鋪不僅不能去,反而要躲着走……不過顧瑤琴并不缺少這方面的經驗,找地方換了身布裙,便去打聽鐵匠鋪子的所在。

打鐵鋪子和國公府,當然不可能同在一個城區,打聽清楚後,顧瑤琴便雇了頂小轎,忍受着裏面不知道多少人坐過的痕跡和氣味,坐着轎向城西走去。

因為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等顧瑤琴快到地方的時候,離她離開國公府,都已經過去近一個時辰了。

想着如今家裏就只有一個流年信得過,也不知道能不能撐住,顧瑤琴不由有些心急,正要催轎夫再快一些,卻感覺轎夫擡着轎子,快速讓到了街邊,然後耳邊有“噠噠、噠噠”有節奏的馬蹄聲,不疾不徐的傳來,聽着很是悅耳。

顧瑤琴忍不住掀開轎簾,便看見一騎緩步而來,黑色駿馬高大神駿,坐在馬上的人身材偉岸,面容冷峻,氣度沉凝,有一種如山岳一般的氣勢。

“秦毅。”

顧瑤琴低呼一聲。

對于這位京城最出色的年輕男子之一,顧瑤琴想不注意都難,單從人品和能力上而言,便是皇子都沒有能比的上的,更別提其他了。

顧瑤琴甚至還曾認真考慮過要不要嫁給他,只是很快又被她否決掉。

這人為人正直,責任心強,只要嫁給他,他就會護着你一生一世,有這樣一個男人護着,日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她是曾心動過,可是……

他再好,也只是一個臣子,他撐起的天空太狹窄,她胸中的千年文化、文明,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武将能承受的起的。

此刻秦毅的身側,并行着一輛看似樸素,卻比平常寬上些許的馬車。

顧瑤琴不由微楞:這馬車裏是什麽人,竟然要他來護衛?

是秦家的長輩或女眷?

此刻有要事在身,顧瑤琴也無心多想,目送他們遠去後,就在巷口下了轎,付了錢。

顧瑤琴不敢走的太深,直接進了巷子最外面的鐵匠鋪,裏面哐哐當當正敲着,學徒兼夥計看見客人進門,上前招呼,道:“姑娘您要點什麽,鐮刀、鋤頭、剪子,咱們這都有。”

顧瑤琴道:“請你們老板出來。”

學徒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一身布衣,看着也不像大客戶,略有些不耐煩道:“師傅正忙着呢,你有事跟我說也一樣。”

顧瑤琴沉聲道:“我要打一樣東西,事後有重謝……你做不了主。”

學徒見她不像是說笑,也沒再堅持,高呼一聲道:“師傅!師傅!有客人要打東西,您快出來看看吧!”

院內的敲打聲戛然而止,半裸着上身的男人掀簾子進來,上下打量顧瑤琴一陣,粗聲粗氣道:“你要打什麽?”

顧瑤琴從袖子裏掏出一張圖紙,冷聲道:“別管這是什麽,照模樣打出來就是了!工錢少不了你的。”

男人接過,打開看了眼,随手一扔,一巴掌糊在學徒的後腦勺上,道:“這麽點兒事都要叫老子,老子養你在這兒吃白飯的呢!”

轉身進了後院。

顧瑤琴大怒,忍了氣,正要沖上去撿起圖紙,卻被學徒搶先一步拿到,看了一眼後還給她,不滿道:“我說姑娘,你不就要買個鐵馬蹄嗎,說就是了,至于叫我師傅嗎?還害的我被罵。”

鐵馬蹄?

顧瑤琴如被雷擊,宛如一盆冰水從頭潑到腳,臉色瞬間煞白,顫聲道:“你,你說什麽?”

她剛剛聽到了什麽?鐵馬蹄?馬蹄鐵?

“我說什麽?”學徒更加不滿,道:“我說你是不是瞎啊!”

他一伸手,從一旁最醒目的攤位上撿起兩塊半環形的鐵片,“當當當”一陣亂敲,道:“看到沒有?看到沒有?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擺着呢!還搞得神神秘秘的,說什麽重謝……算了不說了!你要幾個?”

顧瑤琴猛地後退兩步,眼中帶着驚懼,仿佛他手裏拿着的,不是兩塊小小的鐵片,而是殺人的利刃一般。

學徒見她神色不對,上前道:“哎,姑娘你沒事……”

還未靠近,顧瑤琴已經轉身沖了出去。

學徒看得目瞪口呆,搖搖頭,将地上的圖紙撿起來,随手扔進火爐裏,嘀咕一身:“有病。”

他将貨架上的東西簡單整理了下,一轉身,看見簾子又被人掀開,剛要露出笑臉,卻發現進來的又是剛才那姑娘,臉色蒼白的跟鬼一樣。

學徒嘆了口氣:“我說姑娘……”

他話未說完,便聽顧瑤琴冷冷道:“這馬蹄鐵,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學徒不耐煩道:“還能是哪來的啊,我師傅打的啊!”鐵匠鋪的東西,難不成還從外面買?

顧瑤琴道:“我是問,你們從哪兒學來的!”

學徒嘿嘿一笑,道:“這可就……”

話還沒說完,一錠銀子落進懷裏。

學徒拈起銀子,湊到眼睛跟前仔細看了眼,又咬了一口,才用袖子擦幹淨了收進懷裏,笑的見眉不見眼,道:“姑娘這事兒您算是問對人了,您要是找別人,還真沒我這……”

話未說完,又一錠銀子扔了過來,學徒立刻爽快起來,道:“秦毅秦将軍,知道吧?”

“秦毅?”

聽到完全意料不到的名字,顧瑤琴頓時愣住。

學徒得意洋洋道:“這玩意兒,可是秦毅秦将軍,和我家師傅一起研究出來的!秦将軍最懂馬,我家師傅手藝最精湛,兩個人一合計,東西就出來了!”

當然,和秦将軍同來的還有一個抱着狗的小少爺,偶爾會看一眼,不是嫌醜,就是嫌重,還說了句,穿不上去就釘上去好了……

不過那位小少爺他又不認識,且和這事兒沒什麽關系,就不用說了吧!否則她追問起來,他答不上來,說不定到手的銀子就又飛了呢?

“秦毅……”

是秦毅?

怎麽會是他?

顧瑤琴失魂落魄的向外走,不小心被高高的門檻絆了一下,手撐在地上磨破了好大一塊,也沒什麽感覺,爬起來又走。

比起馬蹄鐵的出現,更讓她魂不守舍的,是這個世上,竟然存在着第二個穿越者或者重生者。

她完全沒有有可能見到老鄉的欣喜。

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房間裏,一直藏着另外一個人,而自己卻全然不知一樣,讓她毛骨悚然,坐立難安。

想到她的最大的秘密、最大的依仗,她獨一無二的東西,再不歸自己一個人所有,她就心亂如麻。

再沒有比這個,更壞的事了。

她該怎麽辦?

想想自己做的那些,詩詞、香皂、火鍋……如果秦毅真的是穿越或重生來的,那自己做的這一切,一定早就被他看在眼裏。

羞辱而憤怒。

該怎麽辦?

不對!她眼中顯出幾分曙光。

以秦毅的身份地位,馬蹄鐵這種東西,他根本不必藏到現在才拿出來……而且,聽剛才夥計的話,他們是剛剛才研制出來的。

也許,是真的呢?

馬蹄鐵那種東西,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缺的,只是一個思路而已。

也許剛巧……

她忽然想起雲起的話,他說,對他有惡行,會行厄運。

也許,這就是她的厄運?

……

雲起撐着頭坐在馬車上,無意識的揪着小胖墩的尾巴,聽青一青二給他講明鏡寺的事兒。

忽然馬車一頓停下,一個耳熟的聲音從車外傳來:“秦将軍!”

雲起掀開車簾,就看見了攔在馬路中間、一身素衣的少女,以為妝容的原因,看起來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但雲起還是第一眼就認了出來,畢竟在看臉這方面,他是專業的。

顧瑤琴應該是跑來的,氣喘的很厲害,胸口劇烈的起伏,臉色發白。

她稍稍平靜氣息後,對秦毅微微屈膝一禮,道:“瑤琴見過秦将軍。”

舉止端莊優雅,語氣不卑不亢,很有幾分大家風範。

秦毅皺眉道:“原來是顧七小姐,不知攔住本官去路,有何貴幹?”

顧瑤琴道:“瑤琴有話想跟秦将軍說……”

秦毅打斷道:“男女授受不親,顧小姐若有事,不妨請父兄去鄙府下帖子……本官尚有公務在身,恕不奉陪。還請讓路。”

“哈樓,耗嘟又肚?”

秦毅聽得莫名其妙:“什麽?”

顧瑤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魏晉南北隋,唐宋元明清。”

雲起在馬車裏,聽得肚子都快笑疼了,顧瑤琴後面那句他聽不懂,但前面那句,他卻曾聽顧瑤琴秀過,那是番邦語“你好”的意思,只是問到具體是哪個番邦,她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前世他就覺得顧瑤琴有些奇怪,從她言談來看,才情并不出衆,對詩詞歌賦的理解分明平平,可偏偏出口就是足以流傳千古的奇文。

她懂得各種奇怪的學問,卻偏偏都一知半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問師承何處時,又吱吱嗚嗚,前言不對後語。

只是奇怪雖然奇怪,但雲起卻懶得去深究。

如今他自己有了重生的經歷,對顧瑤琴的事,也就猜出了個七八分。

可能顧瑤琴上一世,就保有了前世的記憶,馬蹄鐵便是她前世見過的東西之一,這會兒見有人做出來,自然會懷疑,那個人是不是和她,是從同一個地方來的。

卻見秦毅臉色一沉,道:“來人!”

顧瑤琴急聲道:“秦将軍,瑤琴……”

秦毅恍如未聞,沉聲道:“送顧小姐回府!代我問問老公爺,孤身攔住男人去路,句句将閨名挂在嘴邊,這就是承恩公府的教養?”

顧瑤琴一窒,看了秦毅一眼,目光凄然,慘笑一聲道:“秦将軍一世英名,不肯幫我也就罷了,又何必對我這一個弱女子落井下石?告辭。”

轉身便走。

兩名應聲上前的侍衛見狀,看向秦毅,秦毅微一揮手,示意不必管她,繼續上路。

雲起卻從顧瑤琴的腳步中,看出幾分輕快。

想來是試探出來,秦毅并非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

秦毅回頭示意車夫繼續前行,卻看見雲起正若有所思的看着顧瑤琴的背影,幹咳一聲道:“雲公子。”

“嗯?”

秦毅正色道:“這位顧七小姐雖然美貌,且極會讨好人,但卻心術不正,雲公子切莫被她……呃,欺騙。”

雲起一雙眼睛清清亮亮的望了過來:其實你是想說勾1引吧?

還有,你一個大男人,竟然背後說女人的壞話……你這幅剛毅正直的面相,是不是假的啊?

卻見秦毅再度幹咳一聲,繼續道:“雲公子,秦毅也不願背後中傷他人,但此女口蜜腹劍,又慣會裝模作樣,我擔心雲公子會被其所惑。”

頓了頓,道:“之前她口口聲聲,說雲公子你對她有救命之恩,卻在苦渡寺山門前,以講笑話為名,暗指所謂相面蔔卦,都只是騙人的玩意兒。

“如今她講的那個故事,京城權貴幾乎無人不知,甚至都傳到了陛下的耳朵裏……若不是出了香皂的事,雲公子你此刻只怕已經成了京城的笑柄。”

這事兒,雲起倒是第一次聽聞,正好奇是什麽故事時,卻聽秦毅又道:“再說香皂之事,香皂中有沒有放豬油,原是小事,但小事中也能見心性。

“她雖不信佛,可與她交好的夫人中,卻有潛心信佛的。

“初一十五,沐浴更衣,齋戒茹素,連狐裘都不敢穿,就怕唐突了菩薩。

“這些事她不是不知道,可在将香皂送給她們時,卻一字不提。不過是仗着沒人能看出來罷了。

“可見她與人相處,何曾用過半點真心?

“苦渡寺之事,她一樣知而不言,讓所有人成為笑柄。

“如不是陛下并不信佛,且此事陰差陽錯,結果比陛下預想的還要好,讓陛下心情大好。治她一個欺君之罪,半點也不冤枉。”

見雲起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只是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秦毅有些不自然的動了動身子,但還是硬着頭皮繼續說了下去:“其實此事看似鬧得很大,卻并未傷筋動骨,她若在事後誠懇認錯,等事情淡了之後,此事也就罷了。

“可我們看到的,卻是她四處訴冤,仿佛比任何人都委屈。

“她将罪責推到兩個下人身上,想将自己摘的幹淨,但這京城裏,誰是傻子不成?

“她之後拿出的方子,的确不放豬油也能成皂,可問題,豬油又不比豆油便宜,她們能從中謀幾分利?有什麽必要騙她?

“權貴之中,出了事将下人推出來頂罪的并不罕見,可出自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卻令人不寒而栗。

“若單是自私也就罷了,可她這般涼薄狠毒,讓人怎麽敢繼續同她往來?”

秦毅說完,見雲起仍是一臉好奇的看着他,顯然沒将他的話聽進去,不由有些惱怒,沉聲道:“雲公子,你不要不當回事,那女人的手段厲害着呢,這些年……”

雲起打斷道:“我會相面你不知道啊,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還用你提醒我?”

秦毅頓時一噎,那他這樣滔滔不絕的說了半天,都是白說了?

雲起胳膊放在車窗上,頭擱上去,趴在上面好奇的看着他,道:“我就是奇怪,你幹嘛對我說這些?”

秦毅幹咳一聲,道:“當然是為了感謝雲公子,幫我贏了大筆的銀子。”

雲起咕哝道:“這才更奇怪吧!”

一個從不信這些東西的人,聽了陌生人一句話,竟然就将全副身家拿去賭……

秦毅仿佛沒聽到他這聲嘀咕,目不斜視的看向前面,道:“快到了。”

雲起還是看着他,心中升起幾分暖意。

怕他被人欺騙,原本沉默寡言的人,在他耳邊滔滔不絕,唠叨個不停。

這種,被人擔心,被人操心的感覺,很久沒有過了。

至從離開苦度寺,他就一直有種孤軍奮戰的感覺。

周圍沒有人可以相信,沒有人和他站在一起,和尚們是很好,可他卻不忍讓他們,接觸這些肮髒的東西,那是他竭力想要保護的一切。

一直以來,唯一能給他帶來溫暖和依靠的,似乎只有懷裏的這條小奶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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