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青五跑了一趟承恩公府, 很順利就拿了五萬兩銀票回來,按他的話來說,顧瑤琴見了那些憑票,就像快要溺死的人見了救命的稻草一樣, 別說讨價還價了,都恨不得再多給一點給他。

女人的心思很難猜, 雲起幹脆就不猜了, 看到五萬兩銀票,感覺也平平——錢這種東西,他原本就沒什麽概念, 之所以這兩天這麽熱衷, 一是因為願意看見長公主倒黴, 二是被大和尚一個字兩萬兩給刺激了一下。

如今時過境遷,也就覺得沒意思起來。

還是相術、符道和手印這些東西, 更能吸引他, 甚至種菜、劈柴, 都比這個有意思。

睡覺、吃飯、玩球、逗狗、遛馬、練符、學印……雲起一天的生活豐富的很,眨眼間就到了大年三十。

因為要去宮裏赴宴, 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 所以吃過午飯不久,就開始發壓歲錢。

雲起年紀雖小,但輩分卻高,壓歲錢發了一籮筐出去,收回來的卻少得可憐。

雖說是每年都吃虧, 可往年好歹還有師兄們補貼,今年卻只大和尚一個,虧大發了。

熱鬧了一通之後,就差不多要準備啓程了。雖說是夜宴,其實開始的也不算晚,加上從苦渡寺坐馬車進京城就得半個時辰,從城門到皇宮也要不少時間,更得早點出發了。

雲起原說要挑一件袖子最大的衣服穿去赴宴,現在卻沒得挑了,秦毅來的時候,帶了整套衣飾過來,從頭上的木簪,到腰上的玉佩,再到腳上的鞋襪一應俱全,說是禮部準備的,也不知道算是官服還是禮服。

好在這套衣服也是寬袍大袖,算是勉強符合了雲起的要求,只是顏色樣子過于厚重,雲起有些不太習慣。不過衣服這東西,能将就穿就成,雲起向來不怎麽講究。

從頭到腳裝扮好,最後再抱起他家的小奶狗兒,戳戳它的小臉:“小胖墩兒,哥哥帶你去吃禦宴咯!”

……

基于某些政1治上的原因,潛帝這段時間在擡高苦度寺衆僧的身份上不遺餘力,單是秦毅接人,張成引路,便絕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待遇。

再度看見抱着小奶狗兒的少年,張成眼中露出微不可查的驚異之色。

每次看見雲起,他總覺得這少年身上,有種他異常熟悉的東西,而這一次,給他的感覺格外清晰。

大潛的官服,三品以上至親王,呈绛紫色,五品以上,為紅色。而禮部為雲起備的這身服飾,以绛紫色為主,黑色為輔,天然便有種雍容厚重、尊貴大氣之感。

但因雲起“方外之人”的身份,衣飾和普通官服又截然不同,少了象征品級的圖案花紋,只在邊角繡了少許雲紋,樣子也沒有官服的嚴謹規整,格外的寬大繁複,行走間大袖當風、襟飄帶舞,在厚重之中,便又多了幾分飄逸出塵。

越是這樣的服飾,越不是所有人都能壓得住的,一不小心,就會鬧出沐猴而冠的笑話來,但這一身穿在雲起身上,卻毫無違和之感,反而将他那一身宛若與生俱來的尊貴之氣,顯露的淋漓盡致。

令張成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為什麽這個在和尚廟裏長大的鄉野少年身上,卻帶着比皇子公主還要出衆的尊貴之氣,且自然而純粹,宛若天成。

卻不知人的氣質中,言談舉止、風度儀态固然占了很大的比重,但經歷也猶為重要。

人若常年要卑躬屈膝、仰人鼻息而活,被人呼來喝去、打罵羞辱,久而久之,氣質也會變得怯懦卑微。

人若常年位高權重、一呼百應,久而久之,舉手投足都會顯得從容自信。

那如果一個人,他從生下來的那天起,他的每句話,都會被周圍所有人認真聆聽,他的每一個要求,都會被毫不猶豫的執行,那麽他身上,自然會生出所謂的尊貴之氣來。

如果他的整個成長過程中,身邊只有令他尊重喜愛的人,卻至始至終,都沒有需要他谄媚讨好的人,那麽這份尊貴之氣,自然會純粹幹淨的宛若與生俱來……

跟在大和尚身邊,聽張成殷勤介紹周圍的景致,雲起頗為無聊的東張西望,倒也沒像鄉巴佬進城似的,看什麽都稀奇。

主要是冬天除了雪,去哪裏都沒什麽好景色可看。

皇宮也是一樣,也就是房子修的大些,牆修的高些,道路修的寬些……樹一樣葉子掉光,雪一樣堆的到處都是,房檐上一樣挂着冰淩子。

“師傅,你以前來過皇宮嗎?”

大和尚點頭:“許多年前來過幾次。”

“宮裏好玩嗎?”

大和尚想了想,搖頭道:“不好玩。”

雲起點頭表示認可:“我也覺得肯定不好玩。”

一路走來,偶爾也會遇見一隊侍衛或幾個宮女列隊而行,連走路的姿勢、臉上的表情都差不多,沒有半點鮮活勁兒,一看就知道,這地方沒意思的緊。

還有一些同他們一樣進宮赴宴的,也大多安安靜靜目不斜視的趕路……哪像是赴宴,跟赴刑場一樣。

張成幹咳一聲,道:“宮裏其實也有好玩的,不說別的,一會兒的禦宴上,不僅準備了許多美食,還有樂坊司精心編排的歌舞,另外還請了外面的藝人表演民間百戲,聽說好看的很呢!”

雲起道:“所以最好玩的,還是在外面找來的,對吧?”

張成笑道:“皇宮就這麽大,當然沒有外面好玩的東西多,但卻能把外面最好玩的集中到宮裏不是?

“再說,宮裏也有外面沒有的,今年雲公子您來的晚了些,不然就趕上每年冬月的冰嬉盛會了。每到那個時候,陛下領百官,乘冰舟,觀冰上舞,那些舞者在冰面之上倏忽來去,花樣百出,最是好玩不過。”

“冰嬉啊!”雲起眼睛亮了:“這個我還從沒玩過呢!嗯,苦渡寺裏就有一座湖,栖雲居裏也有,師傅……”

大和尚道:“現在湖面上積雪太厚,一時間哪裏清理的出來?等回去以後,讓普惠給你們做幾個雪橇,一樣的好玩……讓你家胖墩兒拉你!”

想着小胖墩兒拉雪橇的模樣,雲起樂不可支,戳着懷裏的胖墩兒笑:“一會要多吃點啊,回去才有力氣拉我!”

小胖墩很是應景的叫喚了幾聲。

笑聲和狗叫聲引了不少人側目,卻在看清三人之後,又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別說指責,連上前搭話的都沒有。

走在一處的這三個人,僅張成一個,就足以吓跑很多人了——皇帝身邊最得意的內侍,能讓他親自引路的,全大潛能有幾個?

還有那個漂亮之極的少年,整個京城的人,就算不認識他,也得認識他懷裏的小奶狗兒。誰不知道這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公子,其實是個殺人不眨眼且蠻不講理的主兒,連長公主家的獨苗都被他一刀斷臂,且是當着皇上和長公主的面下的手。

而最讓人心驚的是,下完毒手之後,這小子毫發無損不說,反而勇毅候被皇帝找了個由頭,降成了勇毅伯。

齊玉這輩子毀了不說,連長公主殿下都成了笑話。

如今潛京城裏最不可招惹的人,早就從世子齊玉,變成了公子雲起。

那麽那個被雲起一口一個“師傅”的大胖和尚是什麽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總之就是三個字:惹不起!

張成笑道:“小胖墩兒拉車,那得等到什麽時候?待會我就安排下去,送兩輛雪橇和幾條拉扯的狗去山上,雲公子明兒一早就能玩。”

“這敢情好,張公公,謝謝你啊!”雲起摸摸袖子,從裏面掏出一個紅包來,道:“這個給你……嗯,壓歲錢!”

張成還是第一次遇到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明目張膽給他塞紅包的,不過雲起給的自然,他便也收的自然,彎腰謝過,又嘿嘿笑道:“如果雲公子能給奴才再畫張平安符什麽的……”

雲起爽快道:“畫符的本事我現在還沒練好,時靈時不靈的,等回頭我練好了,第一個送你!”

張成大喜,連聲道:“雲公子可不興耍賴啊!”

雲起哼一聲,道:“你以為誰都像皇上那樣啊,總是耍賴。”

張成忙道:“雲公子,雲公子!這個可不敢胡說的。”

雲起點頭:“嗯嗯,我們心照不宣就好。”

張成頓時哭笑不得。

只聽雲起又問道:“不說今天請了民間百戲嗎?都有些什麽?吹糖人嗎?”

張成“呃”的一聲,道:“這個恐怕沒有吧?”

吹糖人算百戲嗎?

雲起有些失望,他總覺得,能把黏糊糊的糖稀繞成各種生動有趣的模樣,是件很神奇的本事,又問:“那吐火呢?”

“有!當然有!”

“吞刀?”

“有!”

“耍猴呢?”

“有!”

雲起一連問了好些個,都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于是對原本沒多少興趣的晚宴大為期待起來。

說說笑笑便到了地方,張成領着兩人到一處廂房,道:“請大師和雲公子先暫時在此歇息片刻,稍後自會有人來領兩位入席。”

雲起“嗯”了一聲,道:“公公自去忙吧!”

張成匆匆出門,招手叫了一位內侍過來,低聲吩咐道:“去和劉三兒說一聲,別的也就算了,吐火、吞刀、耍猴……這些個,有也得上,沒有也得給我上!”

內侍應了一聲,張成又道:“還有,派人去街上找個吹糖人的來,記住了,技術要好,最重要的是東西要幹淨,要是客人吃壞了肚子,小心你的腦袋!”

“是!是是!”

內侍連聲應了,快步離開,張成正要回去複命,便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張公公,我家胖墩兒愛吃蒸蛋……少放鹽!”

一回頭,就看見雲起趴在窗戶上,笑嘻嘻的看着他,那條有恐高症的小奶狗兒,正縮在窗臺上嗚嗚直叫。

忙笑着應了一聲,心情大好。

在這樣的場合随意指手畫腳、要這要那,自然是不知輕重,但在對方明顯示好的情況下,提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反而讓人感覺到他的尊重和領情。

張成笑笑:都說這位雲公子絲毫不通人情世故,他卻覺得這少年通透的緊。

秦毅原是掐着點兒去接的人,是以雲起他們到的時間剛剛好,才坐了一小會兒,就開始入席了。

大和尚和雲起的座次被排的極前,靠前的位置兩人一席,臺階下來就是他們,連皇子的席位都要靠後。

身份越高的入席越晚,大和尚和雲起坐下不久,人就到齊了,再不多時,皇上和太後駕到。

雲起沾了“世外高人”的光,所有人跪倒叩頭時,他就學着大和尚的模樣站起身來,低頭雙手合十,假裝自己是佛門中人,只行佛禮。

數度叩拜之後,晚宴才算正式開始,雲起終于可以專注于美食和歌舞。

因和大和尚一桌,雲起也只好跟着吃素,禦廚做菜,花樣很多,色香兩個字沒的挑,但味道……比平常人家自然好了許多,但要滿足雲起那張刁嘴,還差一點。

不過熱菜雖一般,但點心和瓜果卻是真的美味。

歌舞也很好。

前世今生,從未涉足風月場所的雲起,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歌聲婉轉,舞姿曼妙,動人之極,難怪有許多人會沉迷其中。

雲起耳朵眼睛忙的很,嘴巴也不閑着,還要抽空伺候小胖墩兒吃蛋羹。

看得興起,抽空給自己倒了杯酒,還沒遞到嘴邊就被大和尚攔住:“小孩子家家的,不許喝酒。”

雲起嘟囔一聲:“我都快十六了。”

酒這種東西,他這輩子還沒嘗過,上輩子大醉過兩次之後,就再也沒碰過了。

不碰不是因為不好,而是因為太好。

那種飄然如仙,世間所有煩惱和不幸全部消失的一幹二淨的感覺,實在太過誘人,他對自己的自制力沒什麽信心,怕自己沉迷其中,一醉不醒,索性嘗過滋味之後,就再也不沾。

這輩子倒沒這個顧慮,可惜又有師傅管着。

雲起悻悻然放下酒杯,又覺得有些不甘,于是将大和尚吃的正歡的點心連盤子搶過來,倒進帕子包了,對大和尚做個鬼臉,大搖大擺的扔進袖子。

然後惹來和尚一個爆栗。

“師傅師傅!噴火呢!”百戲終于上場,一開始就熱鬧非凡,雲起大為興奮,頓時忘了剛剛挨的那一下,扯着和尚的袖子:“我以前在天橋也看過噴火,可是沒這麽厲害,能噴這麽遠,這麽久。”

大和尚也看得起勁,點頭道:“別說你了,連師傅我都沒見過這麽厲害的……看那個,耍大鼎呢!”

雲起不感興趣:“這個我也能,我還是想看小猴子……”

身邊一聲幹咳傳來,雲起一轉身,就看見站在一旁的張成,眨眨眼:“張公公?”

張成手一翻,一個糖人出現在雲起面前:“小猴子來了!”

雲起驚嘆一聲:“張公公你會變戲法啊!那再來個小胖墩?”

張成笑道:“變戲法我不會,不過可以讓吹糖人的師傅再幫你吹個小胖墩。”

将糖人遞給雲起,又從身後宮女的手上接過酒壺和點心,放在桌上,道:“這是陛下讓送來的,果酒,不醉人,小皇孫們都能喝呢!”

又道:“陛下讓奴才轉告您,他已經吩咐下去,把今天的點心各送一些去苦渡寺和栖雲居,讓您……咳咳……安心享用。”

一面取了桌上被雲起倒空的盤子,遞了出去。

雲起頓時黑了臉:什麽放心享用,是讓他別掖東西了吧?

偷點心被主人家逮個正着,連雲起的厚臉皮都撐不住了,一時間惱羞成怒,伸手一點自己的嘴角,道:“也請公公轉告陛下一句,少吃橘子,小心上火!”

嘴巴都爛了!活該!

張成應了一聲退下,片刻後,就端着潛帝案上那盤橘子過來,雲起只當是要便宜自己了,卻不想張成一伸手,将他桌上的橘子也端了起來,一起交給身後的宮女,道:“陛下說了,雲公子您最近火氣也大的很,上火的東西少吃。”

赤果果的含沙射影!

上次罵他一身戾氣的帳還沒算呢,今天又說他火氣太大!

雲起怒瞪高高坐在臺上的潛帝,潛帝得意一笑,轉頭同一旁的親王舉了下杯,仰頭一飲而盡,将那位老親王感動的眼淚漣漣。

欺負人!雲起憤憤的收回視線,給自己倒了杯果酒,喝了兩口,很快就忘了潛帝的挑釁,悄悄撞了下大和尚:“師傅,很好喝啊,要不要嘗嘗?”

大和尚悄聲道:“和尚就算要破戒,也不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破啊!”

也是哦!雲起點頭,拿了酒壺比劃了下,發現藏在袖子裏好像不太現實,只得放棄,道:“待會我問張成要一壇!”

到底是一起殺過假和尚的交情,一壇酒不算什麽。

雲起正要專心吃喝看戲,卻總覺得有目光頻頻落在自己身上,且看得極為專注,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頓時微楞。

看他的不是別人,正是坐在上首的太後娘娘。太後今年五旬有餘,因保養得當,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雖然眼角唇邊都有皺紋,卻依舊能隐隐看出年輕時的風韻。

見雲起回望,太後不僅沒有回避掩飾,反而對他微微一笑,目光很是和藹。

雲起愣了下,太後這個反應不對吧?他不是傷了她唯一的外孫的仇家嗎?就算她因為尊重大和尚,不來找他的麻煩,可也應該看他不順眼才對吧?

好奇之下不免多看了兩眼,又是愕然,淚堂地陷、人中平滿……竟然是……無子之相?

那潛帝和長公主算什麽?

難道他看走眼了?

不過面相到底只是氣運外顯,有時候難免會有偏差,雲起眯起眼,正要仔細觀其運脈,就被和尚一雙大手将腦袋給擰了回來,同時一塊雲片糕塞進嘴巴。

雲起将雲片糕艱難吞了下去:“師傅,太……”

大和尚擡手又是一塊雲片糕。

雲起哪還不明白他的意思,低聲嘟囔一句:“我又不喜歡吃雲片糕……甜的發膩。”

喝了口水,吃了口菜,将嘴裏的甜膩味兒給壓下去,道:“師傅,你說這事兒,皇上他知不知道?”

大和尚邊吃邊道:“皇家的事兒啊,亂的很,反正和尚不知道……不然你去問問?”

雲起連連搖頭。

他又不傻,跑去問這種事。

不管怎麽樣,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好消息,少了一個潛在的敵人。

一擡頭,卻見太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看了過來,于是回她一個笑容,然後扭頭去隔壁大皇子的席位上借了塊肉過來,喂給腳底下的小胖墩兒。

人多熱鬧,吃東西看戲之餘,還要應酬時不時過來敬酒的熟人,于是時間溜得飛快,不知不覺一個多時辰就過去了。

熱鬧中,忽然一聲罄響,歌舞百戲無聲退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目光落在臺階上,現在上面坐着的,只有潛帝一個,太後早早便退席回了後宮。

雲起也看着潛帝,等着他最後講話,然後各回各家。

然而上前的卻是張成,手中捧着一卷明黃色的卷軸。

雲起雖沒見過這東西,卻也猜到應該是聖旨……竟然這個時候宣讀聖旨?還是說,這是新年必備的節目?

雲起回頭,只見那些文武百官臉上,也都露出驚疑不定之色,看來并不是固定節目。

“陛下有旨……”

四個字一出,所有人再次跪伏下來。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苦度寺度海禪師,佛法精深,德厚流光……”

度海?

雲起愕然看向大和尚,大和尚低眉斂目,雙手合十。

一連串的骈文,聽得雲起暈頭轉向,但大意卻是明白的——大和尚佛法精深,所以潛帝将他封為國師,并賜下寶物如意。

裏面除了一大堆褒獎大和尚的話之外,還有關于國師的諸多規定,簡單來說,就是從此之後,國師成為大潛的固有職位,國師傳承,由上代國師指定,便是皇上,都不能強行幹涉。

國師身份尊貴,地位僅次于皇帝,連皇子見到都要行禮,另外還有修建國師府、享受超一品的俸祿、非謀逆不得加罪等等。

特權林林總總的說了很多,卻沒有提及實質上的權利和義務,也就是說,這個位置聽起來很了不得,但其實不過是個虛銜,所謂國師,也就是個供在佛堂上的泥菩薩而已。

潛帝下這道聖旨,雲起是能理解的,所謂‘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潛帝對佛門的動作已經迫在眉睫,待再過十多天,召集的群僧一到,就要開始下刀了。

現在立大和尚為國師,無非是為了穩定民心,給真正的佛門弟子和信徒,一顆定心丸吃。

只是雲起不知道,這道聖旨于一慣逍遙于山野的大和尚而言,到底是尊榮,還是束縛?

聖旨宣讀完,雲起低聲道:“師傅?”

大和尚拍拍雲起的肩膀,起身上臺領旨,又從潛帝手中,接過一枚晶瑩剔透、通體明黃的玉如意,而後道謝,轉身。

臺下皇親國戚、文武衆臣,對着捧着玉如意的大和尚齊齊躬身:“參見國師大人。”

聲音整齊浩大。

大和尚在玄門中的身份地位以及道行,皆是大潛第一人,被奉為國師,自然無人不服。

雲起覺得有點像做夢,他就是來吃個飯、看個戲,怎麽一轉眼,師傅就成了國師,還被這麽些個人參拜。

卻見站在上面的大和尚對他招了招手:“徒弟啊,你過來。”

雲起“哦”了一聲,走到大和尚身前:“師傅?”

大和尚目光在四周掃視一遍後,落到雲起身上,緩緩道:“吾徒雲起,天資聰穎,已盡得貧僧真傳,且星象之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貧僧如今年過百廿,已不堪大用,今将國師之位,傳于……”

雲起大驚,失聲道:“師傅!”

與此同時,兩道憤怒的聲音從臺上臺下同時傳來:“絕對不行!”

“和尚你不要欺人太甚!”

一威嚴,一清冷。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