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審問
第23章 審問
梁蔚從宮裏出來時已過了晌午,梁珹留他在宮裏用了午膳,由皇後和二皇子作陪。
三歲的梁衡雖還什麽都不懂,但在梁珹的教導之下在行走坐卧間已然比同齡小孩穩重許多。
席間小孩頻頻看向梁蔚,像是對這個未曾謀面的皇姑很是好奇,奈何他們一家子都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愣是沒與梁蔚說上一句話。
待到飯後梁蔚起身告辭,那小孩才颠颠的跑到梁蔚身邊,還沒他腿高的小孩輕輕拽了拽他的衣擺。
“姑姑......什麽時候......再來找衡兒玩。”頂着兩個小發包的梁衡奶聲奶氣道。
梁蔚垂下頭,只看到小孩松散的發旋,他半蹲下去,與小孩平視,梁衡大而清澈的眼睛裏飽含着星辰般的期待。
“我以後會經常進宮看二殿下的,或者殿下也可以出宮到我府上玩。”
梁蔚放緩了語氣,摸了摸梁衡柔軟的頭發。他雖是個冷情冷性的狠人,但對着可愛乖巧的小孩子,他也願意露出幾分真實的溫柔。
梁珹坐在一邊,看着自己掉了一顆門牙,說話直漏風的兒子與梁蔚溫馨的相處畫面,笑着說道:“你呀,別老想着玩,你姑姑平日裏忙,哪裏能由着你胡鬧。”
“兒子明白了。”
三歲的小殿下聽見這話,眼底的期待立時就黯淡下去了,驟然掃興的小孩肉眼可見地蔫了。
梁蔚笑着說道:“皇兄說的是,不過現下我府上有夫君打理,我休沐時也算的上清閑,二殿下若是做完了功課大可去我府上小住。”
小家夥聽完了話,立刻又雀躍地擡起頭,他對梁蔚有種天然的親近感,雖然他憑借着屬于小孩的本能辨認出面前的漂亮姑姑帶着幾分危險,可他畢竟是個剛斷奶的小娃娃,識人不清才是常态。
梁蔚大放地替李塵徽攬了個看孩子的活,心情不錯地去了督察院。
邱成岚此前聽了炳刃的話,沒有因為案子的事打擾梁蔚,梁蔚在院裏呆了沒兩個時辰就回府去了。
而李塵徽這邊雖然沒有人來找他,他卻也确實是忙到了腳打後腦勺的地步。
謝長史被扣在家中,賬房的林主事還沒被沈言放出來,李塵徽所在的制器司年後調走了兩個小吏,方主事因為資歷老現在暫代了一部分謝長史的職,李塵徽除了要負責制器司的事,還要幫着他處理其他兩個司的日常事務。
他在檔房簽了一厚疊條子,幫着符箓司裏的老前輩記錄完半本符咒,剛用過午飯就被人拉去了工部辦差大院與軍械所的人做交接。
等到他終于能停下來歇腳的時候,日頭已半遮半掩地藏到了東邊雲層之下,距離他下值已過去了半個時辰了。
雖說這些都是些院裏平日裏的瑣事,但要是都壓在兩個人身上,一天折騰下來即便是精力旺盛的李塵徽也得爬着回府。
累成狗的驸馬爺從靈樞院回來頭一次沒去浴堂洗澡,而是直接叫平橋把晚飯拿到了自己屋裏。
梁蔚本來是想等李塵徽回來一起吃的,結果府上新換的管家過來回禀,說驸馬爺回來後說自己累了叫人直接把飯送到自己房裏就行。
公主殿下聽了這話,淨手的動作一頓,“那就算了吧,叫人再給夫君添兩道菜。”
跟着李塵徽一道回府的辛陽這會兒剛到膳堂門口,剛巧就聽見梁蔚這句話,他擡眼往梁蔚坐的地方看過去,莫名的覺得他家殿下孤零零坐在那裏的樣子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落寞。
“殿下,世子過兩日便要去巡防營任職,您到時候去送他嗎?”辛陽朝梁蔚行了個禮,走到了他身邊站着。
京師駐軍除了禁軍與北大營兩萬金吾衛,還有三千巡防營士兵,他們負責在京郊與城防口巡查,來回一趟最少要一日,還得受盡城中禁軍的驅使。這是個苦差事,但其作為連接京郊與北大營的樞紐,在某種程度上至關重要。
梁珹顯然意識到了這點,巡防提督這一職位不起眼,不會太引人注目,又給了項徹幫他練兵的機會,可謂是一舉多得。
“不去。”梁蔚垂下眼,拿起桌上的茶盞,神色冷淡。
辛陽愕然地看着梁蔚,生怕從他嘴裏再跑出來一句,“我要在府裏陪夫君。”
“我欠着他錢,這段時間就不必與他見面了。”
謝天謝地,他們家殿下還沒昏庸到那個程度,辛陽剛把心放下,卻又突然想到,“不對,誰家殿下能把欠錢不還說的這般理直氣壯啊!”
而炳刃卻在心裏盤算着,他家殿下托項世子在和州黑市高價買回來一批柳息木,現下被扣在京城分舵,看樣子是不準備再出手轉賣,總之是真的欠了世子一大筆錢。
前幾天殿下打點刑部的人,又花了不少錢,在往早了說,自殿下回京以來他的私銀就流水般地往外花,還有此前送給李塵徽的那座價值紅珊瑚......
掌管梁蔚私銀的炳刃在心裏無聲地嘆了口氣,“我的殿下啊,您再這麽花下去,估計就真得和驸馬一塊上街賣藝去喽。”
幾日後,刑部訊室。
“錢大人,您還是早點把事情都交代了吧,再在裏面待上幾日,我是真怕你也不明不白地死在獄裏。”
邱成岚端坐在錢楓的對面,滿臉凝重地看着小桌上的一碗稀飯,以及旁邊一根烏黑泛紫的銀針針尖。
而他對面的錢楓,在短短兩日之內瘦了整整一大圈,眼下的青紫的眼袋快垂到下颚,他呆滞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帶滿血絲的瞳孔間或一輪,整個人活像是被抽幹淨血液的行屍走肉。
畢竟在兩日內接連受到兒子失蹤,母親卧病在床,而自己也經歷了差點被勒死和差點被毒死的折磨之下,要保持住一個人樣真的很不容易。
“他不會的......你們在騙我......是你和梁蔚合起夥來騙我......”
“這車轱辘話你已經講了許多遍了,錢大人,殺你的人用的手段你都見識過了,分明就是下了死手,你現下對我們來說可是至關重要的,我們怎舍得現在就讓你死呢。”
邱成岚面上的憂慮半真半假,他拿過錢楓重寫一遍的供詞在油燈下仔細核對,越看越覺得腦仁疼,錢楓這貨真是糟蹋筆墨,自己不認罪也就罷了,還在供詞裏攀咬他人。
“錢大人,咱們現在審的是你私宅營妓殺人埋屍的案子,你老往靈樞院扯什麽?”
“謝遠山自己貪贓枉法,私吞了聖上的禦賞,這事板上釘釘他沒法抵賴,你們為什麽不抓他?為什麽不抓他!”錢楓神經質地抓着自己的頭發,手上的枷鎖随着他的動作哐當作響。
邱成岚大概是被他這油鹽不進還得寸進尺表演發瘋的樣子給噎到了,好半天都沒有出聲。
他媽的,要不是大人在這裏,真想上去給他兩拳。在場做記錄的兩位小吏現下的想法出奇的一至。
“大人,殿下到了。”門外走進來一個官員,對着邱成岚說道。
他話音還未落,梁蔚就帶着人到了門口,邱成岚和其他的官員都起身行禮。
但梁蔚站在門口沒動,他做出副想要回避的模樣,邱成岚見狀忙叫住了他。
“殿下,這會兒已快審完了,您進來也無妨。”
梁蔚這才進了門,他手上也拿着份供詞,是方才他來時沈言給他的,此供詞出自一個與此案毫不相關的江湖攬客之手。
上面寫到此前錢楓曾托人去找他,讓他派人尋找高手除掉同安商會從和州派來京城分舵的劉掌櫃。
與之一起附上的是寫有錢府管家大名的書信,梁蔚當即從查封的錢府尋出管家,叫人親辯了他的筆跡,确認無誤後直接把人收了押。
“此前的盜匪案,常大帥已幫院裏抓到了兇犯,我那邊審出來點結果,有幾個問題要問一下錢大人。”
梁蔚把手裏的供詞遞給邱成岚,邱成岚拿在手中看了一遍,心道這還真是打了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此前錢楓一直不肯承認他誣陷靈樞院,如今梁蔚找到了錢楓謀害同安商會掌櫃的證據,任憑他再怎麽攀咬都沒有辦法脫罪了。
“殿下請問。”邱成岚放下手中的證詞,面上恢複了平靜。
梁蔚也不拘禮,大大方方地落座,他盯着面前自他進來就愈加驚恐的錢楓,和善地彎了彎眼角。
“錢尚書,本宮此前并未參與審理靈樞院的案子,今日來找你只是單單為了另一件入室行兇的案子,問你什麽還望你如實回答。”
梁蔚把自己洗成了朵無害的小白花,但映在錢楓眼裏他就是個茹毛飲血的惡鬼。
邱成岚示意旁邊的人都出去,自己留在裏面給梁蔚打下手。
待人都走幹淨了梁蔚才慢悠悠地開了口:“大人是否指使府上管家派人去暗殺同安商會的掌櫃?”
錢楓緘口不言。
梁蔚對他這副死樣見怪不怪,繼續問:“大人是否還叫碼頭漕運的人在劉掌櫃啓程回和州的商船上動了手腳?是否在那殺手被金吾衛活捉後放火燒了江湖攬客的據點,派人追殺其全家?”
邱成岚的眼睛随着梁蔚的話語越瞪越大,梁蔚在短短幾日的時間竟能查出這些東西,其速度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錢楓聽了這話依舊是裝瘋賣傻,他瘋狂地扣着自己的手指,在梁蔚平靜的逼問之下焦慮到了極點。
“聽聞大人的兒子已經失蹤好幾天了,說來也巧了,昨日城郊巡防營有小旗來上報刑部,說是在城郊三裏外的哨所門口發現了疑似貴公子的令牌外加一根手指......”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求殿下放過我們一家老小吧!”
梁蔚的話還沒說完,驟然就被他潑了一盆髒水,公主殿下不怒反笑,他拍了拍手,外間的炳刃進來後往錢楓身上扔了個物件。
在他看清是什麽東西後,錢楓殺豬般的哀嚎就此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