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悔
第七十二章 不悔
複搖湊近了些，默塵說道：“帶清故去洛芝房間，順便讓洛芝離開這裏，讓別人看着，還以為我變态呢。”
複搖颔首，快走幾步，在距離淩清故一步遠的地方跟着。
淩清故背着手走在前面，他最近每次看到複搖，都會想起楚時月。
哎，這才出來多長時間，竟然有些想他了。
不過既然一時半會見不到楚時月，那逗逗複搖也挺好。
“複搖。”淩清故突然道。
“在，淩峰主。”複搖猛地停下回道。
淩清故被複搖的反應一驚，随即笑起來，怪不得默塵會親自撫養複搖長大，不是師徒，勝似師徒。
複搖有些時候的小舉動，确實能勾起默塵那個平波無痕的心海。
“不必叫我峰主，我也算是從小看你長到大的，叫峰主略顯生疏了。”
複搖撓撓頭，不知所措的低聲詢問：“那我該叫什麽？”
淩清故看着複搖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就想笑，擺擺手，走進洛芝房間。
“自己想。”
房間有些昏暗，一個昨天還生龍活虎，但如今臉色慘白，嘴角還殘留着新鮮血跡，宛若一個死人一般的人躺在床上。
“周晏。”淩清故叫着床上的人。
周晏艱難的睜開眼睛，慢慢轉了轉頭，看到是淩清故時，嘴巴微張，似乎想說話但又說不出。
淩清故快步上前，将手指搭在周晏脈上，頓時臉色黑下來，眉頭緊蹙，從納戒中取出一枚丹藥，給周晏服下。
丹藥一秒化水，在周晏口中留下清香。周晏感受着藥效在體內流竄，指尖微顫，良久，他終于得以開口。
“...淩峰主，我不配您的丹藥，您...”
“沒有什麽配與不配。”淩清故給周晏倒了一杯水：“我只問你一句。”
“你後不後悔？”淩清故緊盯着周晏的眼睛問道。
周晏端着茶杯抿了一小口，再擡起頭時已沒有剛才的局促，語氣沉穩有力量：“不悔。”
“好。”淩清故眼中閃過一絲贊許，說道：“既如此，這丹藥就沒有白費。”
“可這畢竟是天階上品靈丹，給我一個靈骨...都沒有的廢物，不是可惜。”周晏低落的垂下頭。
他不願相信，但這就是事實，他真的成了一個連靈骨都沒有的廢物了。
“你說這個？”淩清故又從納戒中拿出一枚天階上品靈丹，不以為意：“我還有很多，巅峰的也不少，不過以你現在的身體無法服用，再等等吧。”
對他而言，天階上品靈丹确實要多少有多少。
不說他自己就能煉的出，他還有一個把天階靈丹當糖豆送的師姐，和一個雖然還不太成器，但現在也能煉出天階下品靈丹的藥修徒弟。
周晏倏地擡起頭，眼中對淩清故的敬重又多了幾分。
“如何？”默塵雖然不喜周晏，可無奈自家徒弟喜歡的要死要活，總還是要問問的。
“靈骨盡碎，無法修複，所幸還能保住一條命。”淩清故說道。
默塵眼神陡然冷下來：“也就是說，從今往後，廢人一個？”
淩清故沒有反駁，默塵冷哼一聲，把複搖叫進來。
“宗主。”複搖對默塵行完禮，側身朝淩清故行禮時，有些尴尬，試探性喊道：“淩...前輩？”
淩清故露出一抹笑容，接受了複搖這個稱呼。
默塵此時心緒全在洛芝與周晏身上，沒注意到複搖的稱呼有何不同，否則複搖指定又得挨默塵一頓打。
“把那小子給我扔出去，越遠越好，至于洛芝，關屋裏，沒我的允許，誰都不許把她放出來。”默塵說道。
複搖應了一聲，便離開了。
淩清故沒再說什麽，只是走到門口時，還是多嘴提了一句：“默塵，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洛芝的想法。”
默塵聽出淩清故的話中話，陷入沉思，就算他不計較周晏是萬成的徒弟，可現在周晏已經是個廢人，連最基本的保護洛芝都做不到，談何之後呢。
不過一盞茶，複搖就回來了。
“宗主，小姐說若您執意把周晏趕出去，那就連她一起趕出去。”複搖跪在默塵面前，想替洛芝求情。
“宗主，複搖鬥膽，想替小姐說一句。”
“說什麽？”默塵揉着眉心，沒好氣的問道。
“小姐也算是複搖從小看到大的，小姐待人真誠，有勇有義。但同樣也性情執拗，認準的事就算再難也絕不回頭。”
“宗主，從小姐與周晏相識開始，周晏就從未做過任何逾矩或是不尊重小姐的事情，他雖是萬成的弟子，但他分的清是非對錯。”
“周晏，是個可值得托付終身之人。”
複搖說完，沖默塵重重磕了一個頭。
“可你想沒想過，周晏如今無法再修煉，壽命将于凡人無異。百年後，你讓洛芝如何面對？”默塵明白周晏是個可值得托付之人，但他是洛芝的師尊，更是洛芝唯一的親人，他必須要為洛芝打算。
“宗主。”複搖直起身子，看着默塵說道：“您怎知小姐沒有想過？”
默塵聞言愣住，想起淩清故離開時對他說的話，他确實沒有站在洛芝的角度想過這件事。
房門被人敲響，洛芝攙扶着周晏慢慢走進來，跪在了默塵面前。
“師尊。”洛芝眼含淚水，向默塵行過一禮後說道：“我已經想好了，周晏的壽命不過百年，那我便陪他百年。”
此後如何，她不在乎，她要的是當下。
周晏努力跪直身體，與洛芝十指緊扣。
“魔宗主，周某雖然只有區區百年，但一定會對洛芝好，給洛芝一個家，不會讓洛芝受到一點傷害。我已經想好，待我死後，靈魂彙入輪回道，我會去求輪回之主，讓他保留我與洛芝的記憶，這樣我就算轉世，也能記得洛芝。”
輪回之主？那是掌管輪回道的主人，據傳只要付出同等代價，輪回者就能從他那裏拿到自己想要的。
不過至今無人驗證，有沒有這一號人都難說。
但周晏既然這麽說了，默塵往前俯身，與周晏對上視線：“你可知你會付出何等代價？”
周晏回看默塵，眼神不躲不閃，堅定的說道：“無論什麽代價，我付得起。”
“好。”默塵靠回椅背，睨視着周晏：“若來日你負了芝兒，無論你在哪，本尊都會親手殺了你。”
腰間靈玉閃爍一下，變為四色，淩清故就近找了個石凳坐在上面，一抹靈玉。
“都到齊了。”陸钰的聲音從裏面傳出：“經此一役，宗門損失慘重，我思慮再三，決定開宗門，收弟子。”
“哎，宗門已經百年沒招新了吧。”風韌有些感嘆。
“還有一事。十年內，宗門是恢複不到從前了，所以我準備把下一屆的宗門大比提前，與招收弟子一起辦。”陸钰道。
“可元嬰期以下弟子，在這場戰亂中都...”沈泠溶不忍再說下去，但四人都明白。
靈玉中傳出陸钰的幾聲輕笑，淩清故無語的說道：“既已想好，就不要賣關子。”
“哎呀...”陸钰不滿說道：“清故你真是太沒意思了。”
“我想的是，這次宗門大比與招收一起辦，那就不必局限于元嬰以下。若有多名弟子看上同一個孩子，那便通過比鬥的方式決出高下。當然，主要還是看那孩子的意願。”
“不可能如此簡單。”淩清故涼涼的聲音響起。
陸钰的點子從來都多，他想出的新計劃自然不會這麽簡單。
陸钰大笑起來，知他者莫過于清故也。
“還有一條，就是後輩挑戰前輩，若實力相差太大，則需要前輩将修為壓制到與後輩一樣。”
“後輩挑戰前輩，那世昔可以挑戰我嗎？”風韌還是有些困惑，他對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實在是不理解。
“當然可以，只要是後輩都可挑戰前輩，自己門下或是挑戰別峰的前輩自然都可以。”陸钰得意的說。
“清故，怎麽樣？”陸钰等着被誇。
淩清故難得誇了一次陸钰：“可以，不過我也有一個想法。”
“經此一戰，我想他們也都成熟了，這次的事宜就交由小輩們去做吧，正好也轉移一下注意力。”
淩清故擡頭望向天空，無聲的嘆息：“這一戰，他們都付出了血的代價。”
沈泠溶看向旁邊擺弄藥草的向思音，眼睛有些酸，心口也疼起來。
“我沒意見。”
風韌嘆了一口氣，世昔那小子，最近因為他的好朋友在這場戰亂中犧牲，已經閉門不出好幾天了，正好讓他放松一下心情吧。
“我也沒有。”沈泠溶閉了閉眼，說道。
“行，那就這麽定了，我現在傳他們來一趟玄道峰。”陸钰說完，靈玉慢慢變回白色。
等楚時月回到歸雪峰，已過亥時。
楚時月看着淩清故房內亮起的那一盞燈，心裏暖暖的，手下魔氣一閃，再生召出，在竹林裏練起劍來。
淩清故站在窗戶旁，靜靜的看着楚時月練劍。
楚時月雖然經常找各種各樣的理由逃罰，但對于淩清故給他布置的課業，倒是一次都沒有逃過。
“師尊。”楚時月笑嘻嘻的扶着窗将整個身體都探進來。
淩清故支起一根手指把楚時月的腦袋推回去，歪歪頭示意楚時月進來。
“如何？“淩清故呷着茶問道。
楚時月瞅準時機，從淩清故手裏拿過茶杯一飲而盡，淩清故無奈的搖搖頭，又給楚時月倒了一杯。
“嗯...”楚時月摩挲着茶杯，坐在窗臺上，一條腿搭在外面，一晃一晃的，似乎是在思考怎麽說。
“陸師叔把宗門大比和招收新弟子這兩件事放到了一起，挺好的，就是...”
“就是什麽？”淩清故知道楚時月在為難什麽，但他想讓楚時月自己說出來。
“師尊。”楚時月望着天空中的亮月，很是為難的說：“師叔把這兩件大事合成的一件天大的事交給我和幾位師兄師姐了。”
“你不願意？”淩清故猜到楚時月可能會緊張，但聽他的意思，像是不願意接這個任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