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逼問
第13章 逼問
陸溪月心中陡然升出一股暴戾,手上力道不自覺地增大,纖長手指越收越緊,蘇白身軀漸漸顫抖,嘴唇大張,垂在身旁的雙拳骨節畢現……
她心中倏然湧出一抹報仇的快感,只要結束了眼前這個少年,師伯和弟子的仇便算報了。
眼前人俊美的臉龐已泛起痛苦的潮紅,可明明他只需稍一用力就能輕松地震開她,明明他随時都能結束這痛苦的煎熬,眼前的人卻沒有這麽做。
為什麽?
為什麽他明明幾近窒息,明明極度痛苦,卻仍舊那麽馴服、恭順。
“呵呵呵。”陸溪月突然嘲諷地大笑起來。
她努力地說服自己,溫家比武招親還需要蘇白,若他此刻死了,對山莊有弊無利,他是該死,可現在他還不能死。
陸溪月仍在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鮮豔的紅狐裘随之抖動,眉眼間豔色大增,在蘇白失去神智前,終是松開了右手。
失去脖間桎梏,蘇白瞬間向前倒去,他劇烈地嗆咳,大口地喘氣,身上已分不清是池水還是涔涔流下的汗水,烏黑的眼眸中滿是痛苦,卻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求饒的話。
陸溪月恍然想到兩年前唐家進犯,她匆忙趕回山門時,整個山腳已是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衆多弟子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唯有蘇白一身藍衫獨自立在衆弟子之前,少年緊緊捂着胸口,哪怕胸前已被鮮血染透,仍勉力支撐着身形,面對唐家強敵環伺,面對深不可測的唐老太爺,也不肯退哪怕一步。
那時他也是這般,孑然一身,脆弱而倔強。
陸溪月猛然掐住自己大腿,疼痛讓她瞬間驚醒。
叛徒不值得憐惜,更不配她的感情!
她豁然站起身來,紅色的裘尾揚起好看的弧度,她冷冷問道:“你恢複了幾成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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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白方才如獲新生,聞言忙調息運氣,不待呼吸平穩,便忍着喉嚨劇痛回道:“不,不到半成。”
“若是你此刻點人穴道,能封住穴道多久?”
蘇白掙紮着直起身子,思忖片刻後道:“若用全力,且對方內力弱于我,至少能封住十二個時辰。”
陸溪月唇邊突然綻開一抹笑容:“若是點你自己的穴呢?”
這一笑,瞬間褪去了冷意,本就明豔昳麗至極的臉龐越發生動,一雙微微上揚的桃花眸中似是載滿了萬千星輝。
蘇白怔愣地擡眸,失神道:“逍遙游心法不引自動,若是封自身穴道,最多兩個時辰。”
陸溪月唇角笑意倏然消失,用平靜到近乎冷酷的目光看着眼前人,淡淡開口:“封了自己的天溪穴。”
冬日的早晨很是安靜,此刻連風都停了下來,生怕觸怒處于瘋狂邊沿的陸溪月。
蘇白敞露的胸前後背上或長或短的紅痕還未消褪,緊實的軀體一覽無餘,蘇白心一橫,伸出兩根骨節泛白的手指迅猛地點向兩肋之間,狠狠地封住了自己的天溪穴。
內力運行陡然受阻,蘇白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倒在了溫泉中。
方才因為窒息而潮紅的臉色瞬間白了下去,昏昏沉沉中只覺得像是有百萬只蟲蟻在血管中争先噬咬。
封住天溪穴本是江湖中人嚴刑拷問的常用手段,雖然難熬,但以蘇白的忍耐力并不會這般艱難,可此刻他全身都泡在溫泉中,熱氣刺激下內力欲運行卻受阻,劇烈程度甚于平日百倍。
奇癢難耐,奇痛難忍,蘇白雙手死死地扣着池邊鵝卵石。
好痛……好癢
好難受……
他想要伸手去撓卻不知道該撓哪兒,無處不癢,無處不疼,他恨不得直接給自己一掌好結束這種沒有盡頭的痛苦……
見蘇白痛苦地蜷縮在池中,陸溪月卻沒有預想中的痛快,她本準備好這個命令會被拒絕,不想蘇白竟毫不猶豫地封住了自己的天溪穴,那般決絕、不計後果。
她胸中倏然湧上一股異樣的煩惡之意,胸口酸酸脹脹,她使勁地揉了揉,卻怎麽也揉不掉。
她冷冷地看着蘇白,如晨星般清亮的桃花眸中情緒翻湧,“何時想明白,願意說了,可以喚我。”
說完頭也不回地向屋中走去。
她回到屋中,坐到燒的噼裏啪啦的火盆旁,周身瞬間暖和了起來,可心中煩躁厭惡卻更勝方才。
大寒将端午送走後便一直站在門後,将池邊兩人的對話盡收耳底,見陸溪月這般神情走上前說道:“莊主,二莊主重傷未愈,又在寒水瀑受罰了十個時辰,此刻再這樣罰他,是不是有些——”
有些太不近人情,太過分了些。
“你在教我做事?”陸溪月猛地擡眸,眸中寒芒乍現。
大寒連忙低頭:“老奴不敢。”
她對陸溪月的脾氣最了解不過,知道她最在意的只有山莊的榮辱,斟酌着說道:“如今山莊中數二莊主武功最高,這次比武招親需要他。”
“聽弟子來報,唐家這次也準備派精銳弟子前往,”大寒頓了頓,猶豫道:“領頭之人正是唐忱。”
陸溪月捧着暖壺的素手一僵,旋即冷笑出來,“唐忱,唐忱呵呵呵。”
“他總是在人前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其實為人汲汲營營唯利是圖,他挖空心思地往上爬,自然不會錯過溫家這個高枝。”
唐忱當時是怎麽向她說的?
他說,阿逍,世上之事僅僅有情是遠遠不夠的,你既非女子,家世更非顯貴,我在唐家本就處境艱難,只有立下赫赫功勞,我才能有立足之地。
呵,無恥至極!
她恍然想到蘇白方才所言,是唐忱你想在唐家立足,為什麽就要犧牲無辜的我,犧牲無辜的山莊?
陸溪月神色驟冷,凡是唐忱想要得到的,她必然要搶到手。
她死死攥着暖壺,吩咐道:“你去外面看着他,若他想明白了便來喚我。”
“是,莊主。”大寒應聲出門。
大寒甫一打開房門,一股冷氣便迎面撲來,不禁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她緩步踱走到溫泉邊,蘇白此時整個身子都沒在池水中,只有頭無力地靠在鵝卵石上,臉色一會兒蒼白似雪,一會兒紅似烈陽,如瀑黑發在池邊傾瀉而下,眼睑緊緊閉着,修長脖頸上青筋根根暴起,摳在鵝卵石上的手指早已鮮血淋漓,渾身都在不住地顫抖痙攣。
大寒長嘆一聲,她也不知道蘇白能不能聽到,自顧自地說道:“二莊主,莊主想知道什麽,您告訴他不就好了,何苦把自己弄成這樣……”
蘇白嘴唇翕翕合合,濃密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顫抖,無數次他都在心中思索,他該怎麽告訴師兄。
可他無法說,他一個字都無法說……
若幕後真兇不是溫家,自然無從說起,若真是溫家,這罪由他承受也是應該……
“莊主,二莊主他暈過去了!”大寒聲音急切,高聲呼喊。
以蘇白如今的修為,若不是精疲力盡到極致,是斷然不會暈過去的。
“铛!”
暖壺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