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治傷
第45章 治傷
端午本是靠在馬車上休息, 驀然聽見這麽一聲瞌睡瞬間驚醒。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陸溪月,大哥,今日究竟是誰算計了誰啊!而且能不能換一邊打啊!
大寒默默地轉過頭去, 假裝什麽都沒有看到。
哪怕左邊臉頰熱辣辣地刺痛,蘇白淡薄的唇角卻忍不住地勾起, 比起方才的死氣沉沉,現在這樣會發怒, 會打人的師兄, 才是他本該有的模樣。
如那開遍九溪山的春日豔桃, 風情萬種, 灼灼其華。
陸溪月卻緊緊地蹙起雙眉,對面的男子, 他竟然在……笑?
哪怕疼的連呼吸都是種酷刑, 卻在硬挨她一掌後,笑了出來?
白色的繃帶纏在男子黑色的衣襟外, 其上若隐若現的血色刺的她呼吸一滞。
本來只是微弱的怒氣瞬間如燎原之火般在胸膛中炸開,她豁然站起身,在男子困惑的目光中身子猛地前傾, 左手用力地撐在男子身後的馬車壁上, 用自己并不高大的身軀将重傷虛弱的男子牢牢地禁锢在身下。
男子下意識向後躲避,修長的背部緊緊抵在馬車壁上,卻拉不開絲毫距離。
看着有些無措的清冷眼眸,陸溪月冷笑一聲, 冰涼的指骨抵在男子線條流暢的下颌, 逼迫他擡起頭來。
她緊緊盯着男子幽沉的眸子, 一字一句問道:“你認為,這是件好笑的事情?”
說話間抵在男子下颌的右手往下慢慢滑去, 滑過男子艱難滾動的喉結,滑過精致的鎖骨,最後停在了男子胸口之前。
陸溪月眼眸一暗猛然用力,拇指的指尖瞬間深深地嵌入猶在滲血的傷口中。
“唔……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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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口中瞬間溢出一聲悶哼,雙手猝然攥緊身下柔軟的鹿皮絨毯。
陸溪月冷哼一聲,手下驀然加力,“不是說命和心都是我的麽,那你的身體自然也是屬于我的。”
看着男子額頭涔涔流下的冷汗,和因疼痛而劇烈起伏的胸膛,陸溪月手指繼續無情地按壓着柔軟的傷口,冷道:“誰允許你今日這般傷害我的身體?”
男子面無血色,疼的已然說不出話,只有因仰頭而張開的唇中不停地溢出細細碎碎的呻/吟。
她身子微微後撤,順勢松開了緊緊壓迫着傷口的手,“是我将你從黑熊的利爪中救下,是我将你從冰冷的寒水瀑帶出,所以,你的命和人都是屬于我。”
“記住,除了我,誰也不能動這具身體,包括你。”
男子雙眼緊閉,如劫後餘生般低低地喘息着,似乎疼的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
她揚手,卻停在了空中。
旋即雙眉一沉,反手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清脆的巴掌瞬間打斷了男子忍痛的喘息。
“睜開眼,看着我。”她疾聲命令,聲音中仿佛帶着實質的冷意,“我說的話,記住了麽?”
男子艱難地睜開眼,顫着聲音說道:“記住了。”
她這才滿意地坐了回去,冷哼一聲,說道:“既然疼,就好好記住,若再有下一次,不會讓你這般輕松。”
端午這才小心翼翼地轉過頭,看着虛弱地靠在車壁,臉色蒼白強忍疼痛的蘇白,暗暗嘆了口氣,不過方才至少有一件事值得慶幸,莊主這次總算換了一邊臉打,若是再打同一邊,他豐神俊朗的公子恐怕真的要破相了。
“籲——”外面傳來缰繩拉緊的聲音,“陸莊主,我們到了。”
哪怕馬車已盡力停的平穩,停住的那一下仍不免有些颠簸,蘇白再次輕輕地悶哼一聲,胸前的繃帶因為她方才的動作已然被鮮血浸透。
“你還能下得了馬車不?”陸溪月皺起眉,雖然她如今內力盡失,畏寒懼熱,但以她的力氣抱起蘇白應當不成問題,瞧男子模樣若實在不行,她也只能把蘇白抱下去了。
蘇白愣了愣,說道:“師兄不用替我擔心,走這麽段路程還是沒有問題的。”一說話似乎又牽動傷口,男子連連咳了幾聲,額頭接連沁出細密汗珠,但好在聲音總算平穩。
陸溪月深深地看了眼男子,終是說道:“既然如此,我在車下等你。”
他們乘的是溫家的馬車,甫一停住,便有人搬來馬凳在車外等候。她踩着馬凳下了馬車,外面的天色比上車時暗淡了不少,剛下過雨的日暮,整個應都城都變得幹淨許多,地面濕漉漉的,空氣卻并不潮濕,甚至清新的讓人忍不住深吸了幾大口。
她擡眸看向眼前高大的黑色府邸,大門正上方的烏木牌匾下還挂着晶瑩的水珠,當中刻着“溫宅”兩個遒勁大字。
原來這就是江湖第一世家,溫家。
端午此時也扶着蘇白慢慢下了馬車,下人忙上前問道:“公子,管家此刻還在月燈閣中服侍老爺,小的青葉,您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小的,現在可需要為您準備轎攆?”
蘇白看了眼站在門口的陸溪月,搖頭道:“不必了。”
下人早已将大門打開,将四人迎了進去,端午看着曲曲折折的走廊忍不住嘆道:“公子,咱們已經有十年沒來過溫府了,真是陌生又熟悉。”
此刻夜幕已然降臨,府中處處都已挂起暖黃的燈籠,随着晚風輕輕搖曳,池塘假山,雕梁畫棟,不愧是一步一景的溫家老宅,哪怕夜晚看來也是毫不遜色。
青葉躬身說道:“方才來之前大小姐本是吩咐讓公子住在以前的松濤院,可現在時間倉促收拾不出來,只能先委屈您幾位睡一晚客房了。”
蘇白低聲道:“無妨。”
四人随着青葉向裏走去,沒多會兒便到了外院中專供客人休息的房間。
“這邊四間便是諸位的房間。”青葉恭敬地說道。
四人先扶着蘇白進了屋,一進屋一股暖意瞬間襲來,青葉笑着解釋道:“大小姐吩咐說,公子的貫穿傷已然傷到了肺部,千萬不能再吸入寒氣,因此這屋中碳火要比往常更足一些。”
陸溪月擡眼看去,房間的幾個角落裏都放着燒好的銀絲炭盆,幾案上白玉的花瓶中插着新鮮的桃花枝,雖是客房布置的卻并不簡陋。
端午剛扶着蘇白在床上躺下,已有位老者端着紗布藥瓶進得屋來,青葉介紹道:“大小姐吩咐,公子今日傷重,務必要好生處理,以免老太君擔心。這位李大夫師是府上目前醫術最高超的大夫了。”
聽到老太君三字時,蘇白閉着的睫毛明顯顫了顫,“不過皮外傷,不必勞煩大夫了。”
陸溪月有些暗暗稱奇,不想溫家自己便是醫藥世家,府上卻還會養別的大夫,想來是為傭人和仆役看病的了。
李大夫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這些年來他雖算溫家客卿但已很少出手,這次這個少年想必對溫家很是重要。
當下對着蘇白溫聲說道:“聽青葉說公子這是個貫穿傷,恐怕得麻煩公子坐起身來。”
蘇白掙紮着坐起身,端午見狀忙坐到蘇白身邊讓重傷虛弱的男子能靠在他身上借力。
李大夫小心翼翼地扯下已被血浸透的紗布,雙眉間憂慮陡然加深,“看這手法想必是大小姐包紮的,以大小姐的能力怎麽會出這麽多血?”
思索片刻後語重心長地說道:“公子不能仗着自己年輕就不注意養傷,受傷之後切忌大幅動作,萬一加重傷口或者崩碎內髒,就大事不妙了。”
陸溪月似是被踩到痛腳,心中倏然一怒,“不就是包紮個傷口怎麽這麽啰嗦。”
李大夫聞言轉頭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有說,像是見慣了這種急躁的病患家人。
他轉過身去,解開蘇白腰間系着的纏銀腰帶,将肩頭衣服慢慢向左臂扯下,露出鮮血淋淋的傷口,大寒下意識地背過身去,陸溪月卻毫無感覺,一動不動地看着李大夫手中的動作。
李大夫從盤中拿起一塊微濕的細絹輕輕擦拭蘇白傷口的血跡,一邊清理一邊檢查,不由又皺起眉頭,“公子這傷口并不平整,若是單純的劍傷何至于此?看這翻卷的傷痕似是多次受傷導致。”
蘇白閉着眼沒有說話,陸溪月卻是再也忍不住,怒道:“你這老頭怎麽這麽聒噪!再吵只能請你出去了。”不就是包紮個傷口,她也會。
感受到陸溪月陰冷的目光,李大夫心中倏然一顫,這年輕人的目光怎麽如此陰森可怕,他此刻竟有些像面對溫家主時的膽戰心驚。
當下也不再說話默默地擦拭傷口,待将污血雜質都清理幹淨後打開一個青瓷瓶子,将裏面白色的藥粉盡數灑在傷口上。
蘇白咬緊泛白的雙唇,胸口起起伏伏,卻安靜的一聲不吭。
男子脖頸上用黑繩挂着的玉佩,也随着起伏的胸膛而上下浮動,陸溪月恍然想到,蘇白之所以到應州後腰間便不再懸挂玉佩,是否就是怕被溫家人認出來。
她心潮正起伏時,李大夫已為蘇白上完藥,又用幹淨的紗布将左胸前前後後的纏了兩圈,正色說道:“公子這些時日切記不可沾水,不可劇動,少說話,食清淡。”
說完不待蘇白應下,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老夫先告辭了,公子切記好生休息。”
李大夫離開後,青葉上前說道:“四位今日辛苦,大小姐說今晚不會有人來打擾各位,諸位可早些歇息,若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外間的仆役丫鬟即可。”
陸溪月點點頭,“多謝。”
心中卻不由想到,這溫韞當真貼心,方才那話的意思是,今晚她會将想來見她和蘇白的人攔下,不過明日恐怕就攔不住了。
青葉推門而出,一股夜晚的寒氣瞬間灌入,陸溪月不禁打了個寒顫,攏了攏身上披風,所幸很快房門便被再次關上。
她走回到床前,看着床上閉目躺着的男子,男子胸口已被換上幹淨的紗布,散發着濃烈卻并不刺鼻的藥味。
今日着實發生了太多事情,陸溪月恍惚中想到,明日她定要再次審問那口中沒有一句實話的元垣。
陸溪月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正欲離開,視線突然落到床頭。
在床邊的地上,靜靜躺着一個小巧的金色香囊,她好奇地彎下身子,把香囊撿了起來,放在手中掂了掂,驚訝地發現這香囊輕的竟像是什麽都沒有裝,不由喃喃道:“這是哪兒來的香囊?”她分明記得進門時地上還空無一物。
床上的男子聽見她的聲音,虛弱地睜開眼,看清她手上拿着的香囊後,目光瞬間一凝,本是随意平放着的雙手瞬間攥緊身下被褥。
她将男子的反應盡收眼底,蘇白這是在緊張?
電光火石間她迅速地聯想到什麽,心中倏然一沉,冷道:“蘇白,這香囊是你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