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求你
第96章 求你
少年清峻的身軀因為疼痛而不住顫抖, 卻仍單膝及地苦苦支撐着,一身深沉黑衣讓人不由想到在狂風驟雨中猶自挺立的蒼松,佩服他頑強意志的同時又不禁心生憐惜。
為什麽不肯脫衣服, 這個問題不說她,就是院內院外的其他人也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個答案。
少年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而是定定地看着她,粼粼目光中流露出脆弱和哀求, 像是盛滿了漫天破碎的星光。
“求你, 選我……”少年低低喘息着, 撐在地上的手指已是鮮血淋漓, 修長的脖頸青筋暴起,露在外面的皮膚泛着不正常的潮紅。
“選了我之後, 不管是要脫我衣服、折磨我, 亦或是要殺了我,都可以。”
少年高高仰着頭, 哀求地看着她,嗓音因為痛到極限而帶着顫抖的哭腔,“你想做什麽, 都可以。”
“只要你, 選我……”
院內一時安靜極了,就連喧嚣許久的風在此刻都沉寂下來,陸溪月耳畔只聽得見少年喉嚨中壓抑不住的悶哼,淡薄的嘴唇早已被咬的殘破不堪。
其他人此時哪裏還會懷疑這少年是用了什麽辦法作弊, 甚至少年這像是被風雨狠狠摧殘過的模樣, 讓在場的一些人心中瞬間一熱, 恨不得立刻抱住他狠狠疼愛一番。
就連唐忱看着少年這副模樣都怔愣地說不出話,他手指深深嵌入掌心, 平心而論他絕對做不到少年現在這個地步。
對上少年水霧晃動的眼眸,陸溪月還沒反應過來時,已不由自主地俯下身,用拇指輕輕擦拭少年眼尾因為疼痛而溢出的晶瑩淚水。
“阿逍,不要上當!他就是在裝可憐博——”
而幾乎是在唐忱開口的一瞬間,陸溪月已脫口而出:“我選你。”
唐忱到了舌尖的話瞬間僵住,整個院內院外鴉雀無聲。
衆人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震驚地連呼吸都在此刻停止,他們沒聽錯吧,竟真的讓這個少年成功了?
唐忱死死攥緊雙拳,掌心已然掐出鮮血,向來若遠山般沉穩的臉龐此刻滿是掩飾不住的不甘和怨恨。
可惡,這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毛頭小子,好容易那個可狠的蘇白不在,卻被這個人捷足先登。
陸溪月一直出神地看着少年,似乎仿佛剛才說那話的人不是她,又似乎透過這雙眸子看到了少年的靈魂。
直到少年唇邊驀地揚起一抹淺笑,随即卻是再也支撐不住,無力地癱倒在地。
陸溪月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該死的,她怎麽就這麽答應了這少年,難道就因為這雙眼睛讓她總會忍不住想起那個人?
她站起身,感受到院裏院外聚在自己身上的無數道視線,心中漸漸湧上一股難言的煩躁,而心口的酸麻讓這種煩躁慢慢變成了憤怒。
她踹了喘蜷縮在地的少年,“我已經選了你,是否該你兌現承諾了。”
少年聽到這話,睫羽輕顫着睜開,因為長時間痛苦的折磨意識已然有些渙散。
她卻像是沒有察覺般,用怒氣掩飾自己方才那一瞬的失态,“把衣服脫了。”聲音冷的像是雪山頂的千年寒冰。
“可以去屋子裏嗎?”少年難耐地喘息着,低聲懇求道。
她絲毫不為所動,用腳點了點地面,聲音平靜到近乎冷酷,“就在此處。”
少年疼的已然有些恍惚,卻仍掙紮地說道:“我,沒力氣了……”
陸溪月擡頭望了望天,離這少年被封住穴道竟已過去了近一個時辰,她沒有替他解穴,他竟也一直沒有開口請求,似乎兩人今日才見第一面便已有了某種難言的默契。
陸溪月心中倏然動了動,總不能真的把人弄暈過去吧。
當下冷着臉,解開了少年封住已久的天溪穴。
被生生阻斷的內力終于再次流暢,折磨身體許久的疼痛奇癢同時消散,四肢百骸都仿佛浸在暖洋洋的熱流中,少年舒服地嗯了一聲,随即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目光凝着她,慢慢站起身,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從渙散漸漸變為堅定,最後化為滾燙的炙熱。
他從衣領處将衣襟左右扯開,豁然露出掩蓋在衣領下的黑色挂繩,上面似乎還吊着個色澤瑩潤的玉牌。
陸溪月瞳孔猛地一縮,一把攥住黑繩将人拎到眼前,她攤開手,掌心的玉牌上,赫然刻着的個遒勁的“逍”字!
這是她送給蘇白的,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少年身上?陸溪月心中倏然一沉,難道蘇白被害了!
她一把攫住少年脖頸,聲音冷的似要把人凍住,“這個玉牌從何而來?說!”
少年脖頸被迫高高仰起,被她掐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艱難地伸手指了指自己右肩後面。
陸溪月想到什麽眸光猛地一凝,伸手扒開少年衣服,後肩處赫然是一個“逍”字烙印。
熟悉而又陌生。
她死死地盯着那個烙印,如刀的目光仿佛要在那兒再刻烙一個字出來。
在她似要噴出火來的目光中,少年倏然在臉上一扯,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掉在地上,露出其下俊美無俦的臉龐,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容貌。
蘇白,竟然是他。
竟然是他。
院內院外一片嘩然,卻不得不驚嘆這世上竟有這般出衆的男子容貌。
若說方才只是俊秀,現在已然稱得上驚豔,如皎皎白月,清冷似谪仙,又如寒光利劍讓人不敢逼視。
唐忱牙關已經咬的咯吱作響,蘇白,怎麽會是他,怎麽會是他!
他不是走了麽,不是離開了麽,為何又會出現在此處!
那一身黑衣的俊美男子,看向她的目光中是無盡的缱绻與柔情,最後都化為一句輕輕的,“師兄,我回來了。”
說完一把上前,用力地扣住她的後腰,将她拉到懷裏,男子俯下身,對着她的唇竟似要直接親上去。
陸溪月心中剎那的欣喜過後,卻是深深的憤怒和羞惱,眸光倏地一暗,猛地擡腳,将毫無防備的男子狠狠踹開。
男子眼中瞬間閃過一絲詫異和受傷,滿腔熱血剎地涼了下去,他怔愣地看着她,卻見她滿臉肅冷,甚至如秋夜般寒涼。
沒有久別重逢的欣喜,沒有見到他的喜悅,只有被欺騙和被戲弄的惱怒。
他似乎明白了什麽,默默地退後一步,垂下頭不敢看她。
其餘人則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完全不知道事情怎麽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人/皮面具都出現了也就算了,這方才還一直十分乖順的少年怎麽突然就要強吻這一看就冷若冰霜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陸莊主。
而只有少數江湖中人認出來了蘇白,心中更是驚訝地說不出話,那冷吟松在看到蘇白的一剎那便想離開,此刻臉色青了白,白了青,腳步卻像灌鉛了般重的提不起來。
“谷雨,送客!”陸溪月冷冷吩咐。
她此刻心中只有一腔怒火,這人為何當日不告而別,今日又為何改頭換面來參加她的招婿,既然來了為何又要戴着人/皮面具掩人耳目,哪怕知道當中可能有隐情,可被戲耍的憤怒依然戰勝了她看到蘇白後為數不多的理智。
她胸膛劇烈的起起伏伏,哪怕不施脂粉、更沒有佩戴任何首飾,可她從來就和素淨沾不上半分關系,本就明豔的臉龐因為憤怒而顯得異常明亮,竟比此刻的烈日還要奪目耀眼。
她頭也不回地朝院外走去,也帶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和關注。
身後男子沒有絲毫猶豫地跟了上來,卻一直落後她一步,不敢超過她,也不敢和她平齊。
擁擠的院內院外不由自主地位為兩人讓開一條道路,目眩神馳地看着這一前一後兩個神仙人物。
黑衣深沉,紅衣熱烈,站在一起卻又是這般和諧。
兩人沉默不語地已經走到池塘邊,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粗啞的“且慢!”
陸溪月冷着臉回頭,出聲之人竟是那個什麽王公子,不由冷冷一眼瞪去,對上她冷肅的目光,那王公子登時打了個哆嗦,卻仍強自說道:“你不選我卻去選這個小白臉,還是個藏頭藏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小賊,他哪裏比得上本少爺,陸逍你一定會後悔的!”說着竟又露出抹邪笑,“本少爺遲早要得到你!”
陸溪月還沒開口,蘇白已然臉色驟沉,右手一揚,一股勁風轟去,那王公子狼狽地倒在地上,狠狠吐出一口鮮血。
衆人猛地瞪大雙眼,這方才還一副脆弱馴服模樣的少年,突然間這般肅殺冷酷,讓人心中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王公子狼狽從地上爬起來,華麗的衣裳上沾染了不少灰塵,卻比方才叫嚣的更狠了,“你竟然敢打我!你可知道我父親是誰!我姑父是誰!我叔叔又是誰!随便一個都是你惹不起的人,他們動動小指頭就能招來千軍萬馬把你這逍遙山莊給滅了!”說着露出一抹得色,“還不快給本少爺跪下磕頭道歉!”
蘇白心中怒氣更盛,怪他方才下手太輕才會讓這人還能說得出話來,他眸光一寒正欲再次動手,卻聽見陸溪月慵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不攥着繩子都會咬人了是吧。”
明明是極懶極淡的聲音,卻像是晴天響雷,讓他渾身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