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憤怒
第97章 憤怒
那王公子沒有聽到陸溪月的話, 見蘇白動作僵住,只當他是怕了自己,眉宇間竟越發得意, “知道怕了不敢動手了吧!若是不想小命不保還不過來磕頭認錯,興許本少爺一高興還會考慮饒過你們。”
旁邊幾個一看就是纨绔子弟的華服公子, 見狀也連忙起哄道:“知道王公子是什麽人嗎,他的姑父哪怕是在京城裏那也是說的上話的大官!不要以為你們會點武功就了不起。”
呵。
陸溪月忍不住冷哼一聲, 嘲諷的目光在蘇白和那王公子之間緩緩逡巡, 旋即嗤笑道:“竟是我說錯了, 不是咬人, 是狗咬狗才對。”
眼底的寒意讓衆人心中瞬間一凜。
蘇白更是臉色煞白,像是沒有想到她竟會這般生氣。
“還不走, 難道真要讓我牽着你才肯走?”她聲音越發冷酷, 看向男子的目光像是看着某個十分厭惡的物件。
男子聞言臉上露出一抹苦澀,陸溪月心中卻越發生氣, 她知道此刻自己心情不好,也知道自己是在遷怒,只怕此刻的男子只是咳嗽一聲, 她都會認為是罪不可恕。
“若是你牽着我走能讓你消氣, 你便牽吧。”
陸溪月聞言狠狠挑眉,目光冷然看向男子脖頸,“你可知我說的牽是什麽意思?”
男子微微颔首,面色絲毫不改, 只定定地看着她, 輕聲說道:“我知道。”
明明是極輕的聲音, 陸溪月心中卻猛地一顫,她沉下臉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身後男子沒有絲毫猶豫地跟了上來。
唯剩那王公子還在原地罵罵咧咧,“你們敢走,小心改日我要你們好看!”他姑父正好下個月要回家省親,定要好好教訓下這兩個膽敢不将他放在眼裏的人。
兩人将這滿院形形色色的男子都留給谷雨和大寒處置,沉默地一路走回了倚玉軒。
明明以兩人的速度這段路走的并不久,卻讓她感覺比過去三個月都要漫長。
一路上的鳥語花香,也無法驅散她內心的煩悶和惱怒。
她一腳剛踏進房門便猛地用力将門阖上,男子一直落後她一步,明明只要退一步讓到門外就能躲開,男子卻不躲不閃,只下意識地閉上雙眼。
“咣!”
男子硬生生被沉重的木門砸中。
“呃……”男子痛苦地扶住額頭,低聲地喘息兩下,待緩過勁後深吸一口氣踏進門,沉默地将門阖上。
陸溪月進門後便大步流星地仰靠到榻上,随意地蹬掉靴子後右腳踩到榻上,左腳漫不經心地垂下,看着好不惬意,可熟悉她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她此時心情極其糟糕。
蘇白一言不發地走到她面前,垂着眸跪了下去。
終究還是她忍不住先開口了。
“這不是京城裏高高在上的相府公子,連那王公子都敢看不起我這逍遙山莊,更不用說傅少爺了,你既然走了,又何必回來惺惺作态?”
明明知道男子不是這樣,可就是忍不住心中怨氣,這三個月她看着輕松,可懸着的心沒有一日放下來,直到此刻确認了男子平安無事,那些積累已久的怒氣怨氣才盡數釋放了出來。
“師兄,對不起,我——”
男子道歉的話被她無情打斷,“蘇白,這一年以來,你對我說過多少次對不起了?”
這三個字她都快聽出繭子了。
“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別,是父親派出的人将我打暈,強行帶走的。”蘇白急聲解釋道。
“喲,這世上能将傅少爺打暈的,武功得有多高?我還真想向那人讨教讨教。”
說着姣好的桃花眸裏倏然燃起一團火焰,像是只要他敢說有這樣的人,她即刻便要殺到那天臨城裏。
蘇白雙拳猛地攥緊,臉色蒼白地說不出話,畢竟,他确實沒有盡全力。
陸溪月深吸一口氣,盡量平複着心情,“你本來便準備要回家,哪怕你不告而別是情有可原,可你一走就是幾個月,連一封書信都沒有傳來,又是為何?”
她聲音中怒氣漸盛,“那國公府的鄭小姐,又是怎麽回事?”
“那定親宴,你又要如何解釋?”
“師兄你都知道了?”蘇白眼眸裏閃過一絲詫異,旋即卻又無比肯定地說道:“這些已經全部解決了。”
“自從我被強行帶回家後,父親便時時派人跟着我,不讓我有機會給你寫信,我想着師兄也許會派人來天臨城尋我,便經常找機會出入宅院,好被師兄的人發現,也算給師兄報個平安。”
“呵,你是回家,我如何會擔心。”陸溪月絲毫不領情。
“至于那鄭小姐,她……有些執念,國公爺身體近些年來每況愈下,唯一的心願就是看到他最疼愛的小女兒能夠嫁給喜歡的人。”
呵呵,嫁給喜歡的人?
“蘇白,你以前是不是對那小姑娘做了什麽,讓人家一直念着你?”
男子愣了愣,像是沒想到她會這麽問,卻仍搖了搖頭道:“她看中的不是我,只是我身後的相府而已。”
陸溪月卻不這麽認為,八歲的蘇白已是冰雕玉琢的俊俏郎君,否則當初阿妹也不會一眼便看到他,卻冷笑着問道:“就因為這個,你父親着急把你抓回去?”
似是被“抓”字刺痛,蘇白怔愣一瞬後說道:“父親他……有些迂腐,一心只有社稷和聖上,他想要我和鄭小姐成親,一方面是為了社稷穩固而聯姻,一方面也是認為鄭小姐堪為良配。”
陸溪月神色驟冷,“堪為良配?”
“既然堪為良配你倒是娶她呀,還巴巴地跑回來做什麽?還戴個面具,想要戲弄誰呢?”
“還是說你以為不抵抗地被我罰的痛上這麽一痛,我就會原諒你,哭着對你說回來就好?”
蘇白黯然地搖了搖頭,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更沒有奢望師兄會為他流下眼淚。
只低聲解釋道:“聽說師兄你要招婿後,父親和我打了個賭,只要你在不知道我身份的情況下,依然選中了我,他就不再幹預我的婚事。”
陸溪月愣了愣神,随即臉色越發陰沉,“在不知道你身份的情況下依然選中你?那傅善淵是認為我是因為你的身份才願意讓你留在我身邊,才會喜歡你?”
沒有想到陸溪月會這麽毫不留情戳破,蘇白咬了咬唇,不知該如何解釋。
不對,陸溪月猛地發現哪裏不對,“你說傅善淵讓你娶那個鄭小姐,為什麽又會願意和你打這麽個賭?”她雖從沒見過,卻也知道傅善淵不是會這麽容易改變心意的人。
男子聞言清峻的身軀顫了顫,卻垂下頭,一言不發。
“蘇白!”她猛地厲喝,“你到底做了什麽?”
蘇白掙紮着擡起頭,“父親知道了當初禁地的事,命龍麟衛去查,查出來,真的是小舅舅做的……”
短短一句話,卻讓她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真的是溫屹,真的是他?”陸溪月猛地站起身,雙目瞬間赤紅,“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蘇白膝行着靠近她,急道:“師兄你冷靜一下!”
冷靜?讓她如何冷靜?
盛怒之下她猛地一腳向男子踹去,和方才在前院的輕飄飄截然不同,夾雜着怒火的一腳至少用上了五成內力。
蘇白沒有絲毫閃躲地硬接下來,男子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瞬間面無血色,以手撐地大口地喘着氣,方才那一鞭已然傷了他肺腑,如今更是傷上加傷。
見蘇白吐血倒地,陸溪月終于恢複了幾分理智,“他究竟為何要這麽做?難道就因為父親不喜歡那個溫岚?”
蘇白擦掉唇邊血跡,艱難地直起身子,“小舅舅他一直認為若是老莊主當年娶了阿娘,她就不會被迫嫁給父親,畢竟,父親比她大了足足近二十歲。”
二十歲?陸溪月眸中湧上一陣嘲諷,“明明是溫家為了利益,将溫岚嫁給你父親做續弦,卻要怪在逍遙山莊頭上?簡直可笑,可笑至極!”
蘇白神色越發黯然,“所以小舅舅更恨溫家,恨當年作出這個決定的大舅舅,才會以大舅舅的名義行事。”
陸溪月雙拳攥的咯吱作響,指甲已然深深嵌入細嫩的掌心,她不關心溫家如何,她只要報仇!“那溫屹現在何處?我要他償命!”
蘇白頓了頓,掙紮着說道:“小舅舅現在應該在被帶到天臨城的路上,父親說一旦找到天蠶甲,他會親自送上九溪山,向師兄你賠罪。”
帶去天臨城?傅善淵向她賠罪?
陸溪月眸底一片寒意,像看陌生人般看着眼前男子,“傅善淵的意思是,要護着他了?”
蘇白垂在身側的雙拳用力到指節泛白,顫着嗓音說道:“小舅舅是娘親唯一的同胞兄弟,父親最初知道這事後準備把交到刑部,用律法處置,是娘親——”
“律法處置?”陸溪月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律法處置?真是好笑,好笑極了,不愧是迂腐至極,守禮至極的傅善淵,竟然想用律法處置。
可是憑什麽?
她一定要他死在她手中。
蘇白懇求地看向她,“娘親用性命維護小舅舅,說她願以命相抵,父親不忍——”
話沒說完已被她近乎咆哮着打斷,“她的命值幾個錢?能抵得上我逍遙山莊無辜慘死的弟子,能抵得過你師父的性命?”
蘇白臉色越發慘白,聲音帶着無力的哀求,“父親知道對不起你,所以才允許我來參加——”
“呵呵呵呵,”陸溪月笑意癫狂,姣好的雙目滿是猩紅,“他允許?他算什麽,他憑什麽允許,我陸逍何時需要他的允許了?”
屋內寒光一閃,竟是陸溪月拔出床頭的扶搖,劍尖直指地上的男子!
屋內安靜極了,兩人竟像是回到了去年秋天,那時她也是這般拿着劍,指着他。
過了良久,蘇白才低聲懇求道:“父親說,只要你能夠不再追究小舅舅,只要你能夠選中我,便不再阻止我和你在一起,師兄,我——”
“你算什麽?”陸溪月劍尖猛地向前進了一寸,“你一個人如何能抵得上那麽多條性命?那些弟子也有家人,就因為溫屹背後是整個溫家和相府,那些弟子就活該白死?”
她一字一句地說道:“血債必須血償。”
男子身形越發顫抖,卻仍懇切地說道:“待小舅舅到天臨城後,娘親會給他下藥讓他此生都無法離開相府一步,更不會再與山莊做對,只求能留他一命。”
“父親和溫家也會盡全力補償師娘,補償那些弟子,死者已矣,生者為大,凡是他們提出的要求,我們都會盡力滿足。”
蘇白心中酸澀無比,在當下花錢買命并不算多稀奇的事情,今日若是換了個人也許真的就會答應下來,想必父親也是這麽認為的。
可她是陸逍,她不是別人。
果然,陸溪月神情沒有絲毫緩和,“也就是說,你是打定主意不會讓我殺死溫屹了?”甚至從頭到尾都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見,而是已經決定好了只是告知她一聲。
蘇白看着她,低聲地卑微懇求道:“師兄,求你了……那也是我的娘親,和我的舅舅……”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陸溪月忍不住仰天長嘯,一身紅衣此刻比鮮血還要耀目。
屋外剛剛将人送走趕到倚玉軒的谷雨和大寒,一進院子便聽見陸溪月這笑聲,一股寒意瞬間沿着尾椎骨直沖腦門。
兩人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驚訝,屋裏究竟發生了何事?
“所以,傅善淵這樣,是将你賠給我了?”為了補償溫屹對山莊犯下的罪,将蘇白賠給她?為了小舅子,賠上兒子?
她是不是還要感謝他,明明可以什麽都不做,卻還賠了個兒子給她?
“他是不是以為,你留在山莊,我便會開心地和你成親?”
蘇白仰着頭看她,目光中是一如既往的深情,此刻卻夾雜了濃烈的愧疚。
“不是賠,從來都不是!”蘇白急聲解釋,面對這樣瘋狂的陸溪月,他突然間明白過來,父親一直都錯了,而他竟然也沒有意識到,她喜歡他,和她原諒小舅舅,這兩件事從來都不能混為一談。
是他錯了,錯的很徹底。
蘇白心中瞬間升出一股巨大的悔意,他正想解釋,陸溪月眸中卻陡然射出一股冷冽的狠勁,一襲紅衣的冷豔女子,一字一句地厲聲說道:“可若是賠給我,你又如何還能做我的夫君!”
見蘇白因為她這話而臉色慘白,陸溪月唇角卻慢慢浮現一抹冰涼笑意,“若是賠給我,便只能做我的奴隸。”
冰冷的話語在寂靜的屋中格外刺耳,明豔的臉龐此刻看着竟是無比駭人。
蘇白怔愣地看着她,解釋的話語瞬間僵在了舌尖。
“來人!”她突然高聲喊道。
谷雨聞聲下意識看了眼大寒,見大寒沒有動作只能認命般惶恐地進了屋。
而屋內的情形讓他瞬間瞪大了雙眼,連呼吸都有些停滞。
陸溪月甚至沒有看進來的是誰,厲聲吩咐道:“把這位傅公子給我關到柴房去。”
既然是奴隸又如何能住在這麽好的房間裏?
見蘇白眸中慢慢泛起水霧,哀傷卻又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陸溪月卻像是突然想到什麽,聲音中透着令人膽戰的寒意,“對了,這個人內力十分精深,武功更是高強,記得用寒鐵鎖鏈把他脖子、手腕、腳踝都鎖住,要是被他跑了我拿你們是問!”
陸溪月眼底透着徹骨的冰冷,就看那傅善淵是認為小舅子重要,還是兒子更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