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葉蔓從臨風院到靜思院的路上全程在打腹稿,滿腦子都是見了江晏之後該怎麽說。

如實交代?這已是被他明面上知曉的第二次了,不知道坦誠還有沒有用。

編個理由搪塞過去?怕是他早已知道真情,騙他的話說不準會惹他更為生氣。

就說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一直走到江晏書房門口,葉蔓都沒想好究竟要怎麽說。她狠了狠心,見招拆招吧。

葉蔓輕輕扣了扣門,踩着貓兒般的腳步進了書房,卻發現屋內燈燭雖亮着,但卻沒有人。

正疑惑間,身後有腳步聲,葉蔓轉身,看到小厮範奇端着點心和茶水進來,客氣道:“葉姑娘先坐一下吧,這裏有茶點,姑娘慢用。”

說完将茶點放到外間桌案上,便退下了。

葉蔓一臉茫然地看着範奇離開,不知道江晏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葉蔓沒坐,她立在書房內半刻,江晏卻好像一直沒有回來的跡象。她今天晚上折騰了這一通,确實有些累了,又待了半刻,葉蔓挪了挪步子,坐到了椅子上。

又等了半刻,葉蔓一邊覺得無聊,一邊有了明顯的饑餓感。她們晚上為了配合小韓的時間,都沒來得及吃飯便離開了,此時算算早該餓了,只是葉蔓腦子裏一直有事,所以沒顧得上。

葉蔓透過書房的門朝外看了看,靜思院的大門靜悄悄的,一點來人的跡象都沒有。她嘆口氣,擡起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瞬,最後還是給自己倒了杯茶。

候了這麽久,茶竟還是熱的。

喝了半杯茶,饑餓的感覺愈發明顯,葉蔓小心翼翼撿起塊茉莉糕,然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江晏進入書房的時候,葉蔓吃的正開心,甚至都沒聽到他的腳步聲。人都站在自己面前了,葉蔓才半鼓着嘴巴茫然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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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口把嘴裏的食物生咽下去,糕點有些幹,噎的她眉頭都蹙起來。

江晏拎起茶壺,給她續上半杯茶,遞到她面前。葉蔓猶豫着接過來,一口喝了,遲疑着擡眼看他,這點茶根本沒法完全解渴。

書房裏空氣都是靜默的,兩個人誰都不說話,窗邊的燭火燃了有段時間,被微風吹的時候晃動幅度也很小,安然靜谧。

江晏接過茶盞,又續了半杯遞過去。葉蔓伸手去接,但卻沒能即刻拿過來,對方收着勁,沒放手。

“不喝了。”葉蔓将茶盞稍稍往外推了推。她暗暗抿了下唇,在人家書房吃吃喝喝,還讓人家給倒茶,真有你的。

江晏的眼神偏了一個十分微小的弧度,看向葉蔓,随即将茶盞斟滿,靜靜放到桌案上。他轉身,在葉蔓對面坐下。

葉蔓下意識站起來,抹了抹自己嘴邊的點心碎,一副等着挨訓的模樣。結果對面的江晏也站起來,臉上沒什麽表情,不知道是他一貫的淡漠,還是因為今日的事而壓着火。他比葉蔓高大半個頭,微微俯着視線,最後只道:“今日可有受傷?”

他其實看着葉蔓全須全尾的,應該并無大礙。況且孟蘭霄已經跟他說了當時的情況,只是他還是想親自确認一下。

葉蔓摸不着江晏的意思,只如實回道:“沒有。”

江晏坐回去,擺擺手示意葉蔓也坐下,“那日是我唐突了,抱歉。”

這已是他第二次專門為了那天的事情道歉,葉蔓心裏越發覺得古怪。若說江晏喜歡她,她打死都不信,只消想想他二人的過節,便知道這有多離譜。

她至今還記得他對自己的嫌棄情形,一樁樁一件件。上學的時候的葉大小姐也算是人群簇擁的花,卻頻頻在江晏那裏碰一鼻子灰,所以現在雖不清楚江晏這些話的用意是什麽,但葉蔓卻是絕對不會當真的。

見葉蔓沒有回應,江晏也沒再多說,而是換了個話題,道:“你們今日,是想離開望京?”

不知道是不是葉蔓的心虛作怪,她覺得江晏問出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帶着微微的寒意。不過這才符合她對江晏的态度的設想,露出真面目的江晏反倒讓她安心。

心裏有了底,葉蔓莫名沒那麽慌了,她摸了下鼻尖,支吾道:“……想出去溜達溜達。”

至于是“出望京”,還是“出江府”,那就由江晏自己去想好了。

江晏沒有繼續追問,指着旁邊的東西道:“這些你拿回去吧。”

那是葉蔓等人的文牒,和她精心規劃了路線的地圖。江晏若是看了,必然知道她是為了去撫蒙找她哥哥。

再否認也沒什麽用,葉蔓撇撇嘴角,将東西拿過來抱在懷裏。

“這個給你。”江晏手指吊着一塊玉牌吊墜,遞到葉蔓面前。

葉蔓目光掃了一下他的神色,将玉牌往自己這邊勾了勾,但沒有立刻接下,一邊端詳一邊問道:“這是什麽?”

“江府的令牌,想出門的話,把這個給門口的守衛看一眼就行了。”江晏解釋完,手上便松開了力道。

下一刻玉牌便要落下,葉蔓急急忙忙抓在手裏。有驚無險,淺出了一口氣之後,将其好好放在袖中。

“謝謝。”葉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謝謝,明明之前是他限制自己自由,現在給自己出入許可也是應該的。但葉蔓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哪裏理虧。

葉蔓揣着玉牌,抱着文牒和地圖,微微垂着眼睛,等着江晏最後的發難。

然而他只是輕輕扣了扣桌案,外面候着的範奇聽到聲音,進來添茶。江晏動作不疾不徐給自己倒了杯茶,臉上沒有明顯的怒容,喝完茶之後見葉蔓還站在那裏,擡眼看過來,似乎是有些疑惑。

“還有事?”江晏被水潤過的嗓音清雅冷淡。

葉蔓愣了一下,應道:“……沒。那我走了。”

說罷不再等江晏應聲,稍稍彎腰示意告辭,轉身便離開了書房,好像生怕下一秒會被人拉回去一頓處置。

回到臨風院的時候,葉蔓正好遇到一位大夫正要離開。大夫是來給雲瑤看診的,葉蔓揪着大夫問了好多話,确定雲瑤确實并無大礙,總算放下心來。

“小姐,要我說,江三少爺人還是蠻好的,李大夫就是他讓來的。給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細查了一遍,問我這兒疼不疼那兒疼不疼,有沒有口幹、有沒有目眩……”雲瑤本來眼睛發亮說得正熱烈,看到她家小姐眼神裏莫名好像有點幽怨,緩緩地住了口,嘴裏剩下的誇江晏的話也咽了下去,小心翼翼“嘿嘿”兩聲,問道,“江三少爺怎麽罰你了小姐,你去了好一段時間,我可擔心你了。”

“沒怎麽罰。”葉蔓淡淡道。

沒挨罰按理說不應該是這副臉子啊,雲瑤有些看不懂。她跟在她家小姐身邊十幾年,向來是葉蔓一個眼神她就能品味出喜怒,雖然有時候品的方向或有偏差,但很少見這種莫名的情緒。

不過雲瑤也不多想,小姐要是想說會主動說的。她高高興興拿出來一盒杏仁一盒果脯,這是琳琳偷偷送過來的,她只嘗了幾個,剩下的留着給葉蔓和竹姐。

葉蔓随手拿了倆仨杏仁,一邊往裏間走,一邊問道:“竹姐還沒回來呢?”

雲瑤點點頭,也自己從盒子裏往外拿着,一邊吃一邊回:“沒呢。小姐你還沒來得及跟我說,竹姐去哪兒了。”

葉蔓心頭莫名有些不安,但竹君是去找餘景瑄搬救兵的,應該不會出事。她把事情三言兩語給雲瑤解釋清楚,然後坐在桌案邊等着竹君回來。

屋裏的燭燈快要燃到底端,雲瑤已經趴在旁邊睡着,葉蔓的眼皮也一垂一垂,頭快要低到桌面上去。

“叩叩——”兩聲十分清淺的叩門聲,葉蔓因為一直留着半分注意力,聽了立刻站起身,朝外間走去。

“葉姑娘,看你們這邊還亮着燈,猜你還沒睡,所以過來傳一聲。”範奇笑着,語調很輕,“竹君姑娘托人帶了信兒回來,她家中遇上些事情,需得回去一趟,葉姑娘別擔心了。”

葉蔓有些意外,但心裏總算放下一口氣,她給範奇道了謝,才回屋安穩睡下。

竹君是第二日上午回來的,原來是她家裏的一位姑母病了,前兩日還好端端的,突然就病倒,眼看要不行了。姑母的兒子兒媳都不是能拿主意的人,便來找竹君。

當時竹君才打聽到葉蔓已經回了江府,正好在回江府的路上遇到了她的表哥表嫂,一着急就直接回了家,到家之後才托人給葉蔓帶口信。

“餘三少爺帶人趕到的時候,遠遠看得有官兵在那裏活動,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個酒館被查抄。他們說帶頭的官爺救下來兩個姑娘,我猜是小姐和阿瑤,便放下心來。”竹君的話音裏還有些劫後餘生般的慶幸。

“小姐,”竹君頓了一下道,“小姐做什麽我都跟着。但是撫蒙山高路遠,小姐還是三思後行。”

葉蔓知道竹君的意思。她們昨日連望京城門都沒能出去,便丢了盤纏、丢了文牒,雲瑤還差點被人綁起來賣了。從望京到撫蒙四百多裏,縱使有郝飛随行,但萬一有個閃失,她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哥哥了。

葉蔓嘆口氣,拿出筆墨紙硯鋪在桌案上。

“小姐,你做什麽?”雲瑤一邊往嘴裏送吃的,一邊好奇道。

“給郝飛去信,撫蒙去不成了。”葉蔓落筆,認命般道,“接下來安心做一只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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