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格局,活物,賭一把
第18章 格局,活物,賭一把
後來想起這番操作時,安琪還是覺得自己已經做到極致了。
被槍頂着走進希斯特生化所,帶着個小廢物和希斯特本人談判,一點把柄沒有純靠推測騙到飛行器,甚至騙得s盟高層打開了巨蛋中心的孔頂。
真的沒有什麽可以改進的地方了。
安琪其實根本沒有找到什麽信件,從頭到尾都是推測。
從戴文在飛行器上告訴她,希斯特生化所在開研讨會時只分享數據,不分享實驗過程時,安琪心裏就只剩一個可能性——人體實驗。
如果在他們眼中新人類還算是人的話。
在她讀過的歷史中,在國家觀念尚且流行的時代,有兩個國家曾在戰争時期進行過人體實驗,後來他們的醫療水平長期超過同時期的其他國家。
所以說其他研究所的科技成果必然比不過希斯特生化所,希斯特生化所也拿不出任何能見得光實驗過程。
這麽一來,這項實驗應該就是整個s盟當下最受重視的科研項目,而在《異種法令》頒布的當口,漢克姆教授依然不聯系女兒,很可能是卷入了這種高度保密的項目中。
到此為止是安琪事先想好的,之後就全靠随機應變。
首先,由親身進入過希斯特生化所的戴文介紹大致情況,并将她們帶到生化所附近。
然後,安琪和羅蘭用帶有新人類圖章的身份證明進入希斯特生化所內部,士兵的反應告訴她,這裏近來确實常有新人類進入。
确定了這一點之後,就足以和希斯特談條件——這裏演技很重要,她要冷靜到好像真的擁有一封寫滿了秘密的書信,好在這對安琪來說并不難——她早就習慣了油腔滑調,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再之後就是同希斯特本人周旋,畢竟安琪想要的也不多——她甚至沒打算破壞希斯特的“研究”,因為她不覺得自己有和整個s盟抗衡的本事——她只是想帶着自己的小團隊一起離開而已。希斯特不想節外生枝的話,應該不會拒絕這麽簡單的要求。
但是總有些事是安琪算不到的,她早說過自己沒有什麽萬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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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沒想到漢克姆教授并不是以研究員的身份被扣留在這裏,而是已經作為實驗體被進行了各種實驗——畢竟一般人很難能對昔日常見的同行同事下手。
比如,她沒想到希斯特瘋狂到試圖向兩個“外人”炫耀自己的“傑作”——哪怕其中一個正是這傑作的女兒。
比如,她沒想到羅蘭竟然知道怎麽打開輻射艙——那個小個子研究員那麽快的手速啊,安琪都沒看清楚她幹了什麽,羅蘭竟然就學會了?果然就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不過這是在事後總結時安琪才能想這些有的沒的,在事發當時,她也完全愣住了。
一般人很難有機會看到那麽血腥的場面。
希斯特死得該,但他大睜着眼睛,胸口附近一片血肉模糊的模樣,着實把安琪吓懵了。
同時,槍聲、慘叫聲、尖銳的嘶吼聲在外面的會客廳響成一片。
當安琪向外望去時,會客廳內已經遍地血污,士兵們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還有幾個尚在驚恐中負隅頑抗。
漢克姆教授——不,那個古怪的多肢生物,擁有着強大的破壞力和彈跳力,接連不斷的撞擊聲撞擊聲震得人幾乎耳鳴,就連合金天花板被她撞得變形破洞,已經可以直通地下一層。
此時此刻,安琪和那些士兵一樣希望多肢生物直接從那個孔洞爬到上面一層去,這樣他們或許還有條活路。
當時安琪唯一想到的辦法是拉着羅蘭躲到輻射艙後面去,雖然沒法從內部把輻射艙完全封閉,但是總能起到一定的抵禦作用。
就算這個可怕的生物能撞破合金牆,可事實證明它無法靠自己的能力從輻射艙逃出。
但是她真的拉不動羅蘭,這家夥看着個子小,其實力氣可比安琪大多了。
她現在既不敢上前去,也不想讓媽媽離開自己的視線,只是呆呆地立在門框那裏。
安琪在一片混亂中用力掰着她的肩膀:“跟我過來!你不記得希斯特剛剛說了什麽嗎?它已經沒有理智了,它已經不是漢克姆教授了!”
羅蘭掙脫開來,已經滿臉都是眼淚,她像剛剛反應過來一樣尖叫道:“那你告訴我我媽媽在哪裏!如果這不是她,那她到底在哪裏!”
“你這樣沒有用!你冷靜點!”
拉扯之間,她們踢到了希斯特的屍體,希斯特腰間的配槍“啪”得一聲掉在地上。
差不多同一時間,那種仿佛指甲劃過黑板的刺耳聲音戛然而止,在那之後槍聲還繼續響了兩聲。
羅蘭和安琪因此停止争執,齊刷刷扭頭看去,只見那多肢生物龐大的身軀已經轟然倒地,從眉心的彈孔處汩汩地向外流着血。
幸存士兵只有兩個,不過都受了重傷,其中一個勉強還站得起來。
不知道是突然失去多位戰友的沖擊,還是純粹對看到這樣一個生物的恐懼,他臉上有着明顯的淚痕,聲音也沙啞發抖:“操!這、這他媽的是什麽怪物!這就是異種的真面目嗎!”
不過很快“異種的真面目”就和他沒什麽關系了,因為在他被這個怪物吸引了注意力的時候,羅蘭抓起希斯特的配槍沖着他連開了三槍。
安琪完全被羅蘭這一系列操作搞愣住,她承認自己的腦子現在有些跟不上事态發展。
眼看羅蘭的槍口已經移向另一個奄奄一息的士兵,安琪只是張了張嘴,什麽也沒來得及說,羅蘭就已經開槍了。
于是從會客廳到秘密實驗室,這個封閉的空間內,終于只剩安琪和羅蘭兩個活着的生物。
不對,也不能說是一個封閉空間,因為會客廳的天花板上還有個大洞。
她們現在是在地下二層,地下一層不知道是做什麽的,但反正暫時還沒有人類或者“怪物”從那個洞裏出來。
那麽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待在這裏等人發現的話,那是坐以待斃,只有死路一條。
但是要她倆自行從這裏出去,似乎也不太可能,畢竟門口還有士兵把手。
剛才動靜那麽大,應該已經有士兵在向這裏接近過來了,時間非常緊迫。
這麽看來,現在已經到了該直面死亡的時候。
理清楚當下的情況之後安琪微微有些脫力。
她的大腦終于能夠松懈下來,得到片刻的放空。
所以說,人生就要結束了嗎?
那麽羅蘭是什麽時候恢複理智的呢?
是在她發現她根本不敢上前去抱住那個多肢生物哭一哭的時候。
她開始意識到安琪說的沒有錯,那東西早已不是她的媽媽,漢克姆教授早就死了。
她反應過來,自己并沒有把媽媽從輻射艙裏放出來,反倒使他們錯失了逃走的唯一機會,她會害死一直試圖救她的安琪,甚至連安德魯他們也未必幸免。
羅蘭的手開始發抖,怪叫一聲把槍丢到地上,就好像剛意識到自己開了槍殺了人。
曾經她埋怨過朱迪不願拉她一把,她生氣朱迪屈服于槍械之下,抛棄了她這個朋友。
她想着如果安琪是普通人類,在那種境況下一定不會放棄她,安琪總是有辦法。
而現在,她已經成了那個連安琪都帶不動的蠢人和昏蛋。
但是她的大腦依舊空空如也,想不到任何彌補的辦法。
巨大的恐懼之下,她還是顫抖着問出了那句混賬話:“安琪,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安琪這個人有時是有點愛面子的。
她慣常自诩為智力過人,甚至難以以平等的姿态愛人。
正因如此,她喜歡以無所不能的姿态出現在人前,畢竟神明就該有神明的樣子。
就像過去一年裏,讓她幫忙辨字和句讀的小姑娘絡繹不絕,她竟也來者不拒,這就多少有點這種心态在裏頭。
而近日以來所謂的“沒有萬全之策”,也不過是她自己給自己的壓力,她錯誤地把目标定位在了“每個人都能成功逃脫”。
但是這難度太大了,逃亡之路,很難有不掉隊的。
她看着羅蘭淚眼婆娑的樣子,一種神明對信徒般的憐愛油然而生。她總是難以抵擋這樣的求助,畢竟無所不能才是她本人。
所以如果把思路拓寬一下,其實情況也沒到完全絕望的時候。
“羅蘭,雖然成功的概率不大,但我想賭一把。”安琪說着,她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
羅蘭的眼淚再次流下來,她渾身發着抖:“對不起安琪,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想害死你。”
“別說這種話啦,你沒什麽需要道歉的。”安琪說着向輻射艙走去,“你知道你做了什麽嗎?你幹掉了罪孽滔天的希斯特,就是救下了無數可能遭他毒手的新人類;你殺死了兩個被洗腦洗到種族歧視嚴重、并且必将在不久的将來參與侵略戰争的士兵,就是救下了無數的正義之師。我覺得已經很不錯了。”
羅蘭怔住了,因為安琪已經爬上高臺,站在了輻射艙的中心。
羅蘭叫道:“你想幹什麽?”
安琪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是怎樣一副表情,但她已經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你會使用輻射艙的操作臺對吧?要不要賭一把,看我是不是萬能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