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錫兵,魔鬼,繼續逃
第44章 錫兵,魔鬼,繼續逃
安琪的話引起了莫尼卡足夠的重視,他在安琪伸手拿卡時就已經戒備起來,在門開的一瞬間更是把手按在腰間,蓄勢待發。
他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想着如果門打開後看到的是一個在漆黑小屋中面牆而坐的士兵,那麽哪怕用爪子去撕扯,也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弄死他。
可以說,在聽完安琪的描述之後,很難講在莫尼卡心裏他自己和那個叫阿爾文的士兵究竟誰才是怪物。
好在在門打開後,出現的并不是狹小的禁閉室,而是一個開闊明亮的房間。
一排排桌子整齊地擺放着,每張桌子都配有四個座椅,同時他們嗅到了不知哪裏飄來的飯菜香氣。
莫尼卡一時愣住,安琪則四下看看,說了聲:“是食堂。”
這種地方的廚師大概率也是軍隊出身,看樣子是飯做到一半接到警報便趕去集合了,整個食堂內空無一人。
被關久了以後突然看到這種帶些煙火氣的場景,讓莫尼卡覺得有些不适應——他似乎才反應過來這個可怕的地方并非地獄,剛意識到原來他仍在人間。
不過這裏出現食堂本來也不是什麽讓人難以理解的事,畢竟那些研究員和士兵也不是鐵打的身子,飯總歸是要吃的。
再進一步想到那些人也曾在這裏熱火朝天地說笑就餐,而現在其中大約半數的人都已經死去——确切地說,是被他和他背上的家夥殺死。
一系列的視覺和情感沖擊讓莫尼卡愣在了食堂門口。
安琪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甚至趴在背上踢了他一腳:“頭頂就是監控,我們最好還是趕緊離開。”
莫尼卡這才回過神來,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把心思放在找出路上:“直接離開嗎?可這裏有廚房的話,會不會有排油煙的管道,或者防止火災的安全通道之類的?”
安琪很快否決:“排油煙的管道不會大到能讓我們通過——至少以你的體格肯定是爬不出去。安全通道是個好想法,但安全通道外面必然也有重兵把守,對我們來說并不比走大門安全什麽。最重要的是,廚房安全通道的卡鑰大概率只有廚師身上有,這可比正門的卡鑰還難找。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在監控下,那些士兵随時可能趕過來,如果現在進去找什麽安全通道,那很容易在找到之前被困死在這間食堂裏,我建議你別冒這個險。”
莫尼卡回頭瞥了她一眼,應了聲“明白了”,然後一閃身飛快地消失在了監控鏡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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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是要趕緊溜,但也不能跑太遠,因為按安琪所說,找到食堂是件好事情。
“食堂所在的區域必然是生活區,如果食堂在這裏,那麽士兵和研究員的寝室就也在附近。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把進出大門的卡鑰帶在身上,但是寝室的鑰匙肯定是随身攜帶,而進出大門的卡鑰則一定在他們的寝室裏。”
聽完這段話,莫尼卡頓時就通透了:“所以我們現在只要能找到他們的寝室就好了?”
莫尼卡話音剛落,便在下個拐角和一個端着槍的士兵打了照面。
拔槍顯然來不及,莫尼卡大手一揮掐着士兵的脖子把人砸在了牆上,但是他畢竟也不是專業格鬥家,在這個過程中根本無暇避開槍口,當他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抵在自己胸口的時候已經遲了。
不過在他開始害怕之前,安琪已經在他肩膀上一撐,奮力向前探出身子,尖銳的獠牙一口咬在士兵的脖子上。
莫尼卡只覺大量鮮血噴灑在自己臉上,沒幾秒士兵就已經斷氣了。
安琪吐掉湧進嘴裏的血,抹了把嘴,然後接了一句:“咱們得先保證活着,然後才能開始找寝室。”
所以出逃的難度不僅僅在于找門、找鑰匙,還有随時可能冒出來的士兵。
好在安琪和莫尼卡現在的力量和反應速度都遠高出普通人,只要配合得當,精神不松懈,區區人類士兵足以應付。
從這個角度來說,安琪是很放心的,這也算是這具變異身體帶給她的唯一一件好事。
所以最值得擔心的還是莫尼卡的心态問題,當安琪用最原始的方式咬死那個士兵之後,被濺了一臉血的莫尼卡再次陷入混亂。
他找了個監控死角停住,把安琪暫且放下。
安琪對此完全不能理解:“你在幹什麽?是你說想活命我才帶着你一起跑的,事到如今就不要再掉鏈子了,你知不知道剛剛如果沒有我你早就已經……”
莫尼卡臉色鐵青,在安琪說到一半時,他終于還是“哇”得一聲吐了出來。
“我不行,安琪。”莫尼卡狼狽地抹了把嘴,生理性的眼淚也被逼了出來,“這太詭異了,你為什麽做得出這種事,你是從小受過什麽傷害嗎?”
安琪現在爛抹布一樣的身體不足以支撐她長時間站立,只能虛虛地扶着牆:“好問題,我的心理問題是我想了20年也沒有想明白的,你确定要現在和我探讨嗎?”
“我本來也沒有把他們當人看。”莫尼卡盡最大力氣壓住自己的音量,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肢體動作,錯亂的手勢暴露了他有多麽慌張,“我本來确實是把他們當作沒有感情的錫兵,當成可怕的敵人,是你說讓我把他們當成有血有肉的人的。是你引導我認為一切都是戰争和政客的錯,所以我才開始相信那些士兵和我們同樣痛苦。安琪,你真的聰明嗎?如果你真的足夠聰明,那從一開始就不該激起我對那些士兵的憐憫心,我現在……我現在……”
“那你自己就沒有腦子嗎?”安琪看着他,“我說什麽你就要信什麽嗎?說白了,事實如何并不重要,人的心裏怎麽認為才是重要的,如果囚徒生活讓你難過,那就把他們想成和你一樣的受難者,如果現在下不了狠手,就把他們當成地獄裏的魔鬼——這兩種想法之間并不沖突,都在為我們的出逃服務。”
莫尼卡問:“那逃出去之後呢?”
“繼續逃。”安琪說,“出了這個實驗室,還有外面的包圍圈,出了包圍圈,還有千千萬萬不接受我們的人。逃出去之後,我們買不到食物,也買不到衣服,甚至可能因為外形奇特而被普通民衆舉報,到時哪怕我們去偷去搶,哪怕我們殺掉了一些比士兵無辜得多的人,也沒什麽可以被指責的。”
莫尼卡眉頭緊皺,連帶着多出來的兩只紅眼也困苦起來:“你認真的嗎?”
“是的,我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這麽輕松,我終于可以進行最大程度的反擊,因為我已經是這世上最大的受害者。”安琪說着,看起來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莫尼卡眼中有多麽像一個精神病人,“我已經很克制了,莫尼卡,我這個人真的很容易生氣,很容易被冒犯,我有的是辦法讓那些對我不好的人生不如死,但因為顧及他們不過是一些對新人類感到生理厭惡的普通人,我的所有報複都不得不收斂在一個适當的範圍內。但是現在沒必要了,因為他們是真的想讓我死。”
安琪說:“受害者在生命安全受到威脅時,可以進行合理的自衛反擊。如果說我們應該體諒旁人對我們的生理厭惡,那麽理應有人理解我們想要活下去的本能願望。”
“本能願望?”莫尼卡重複着。
看着莫尼卡的反應,安琪終于松了口氣:“是的,沒人有資格指責一個人為了活着而做出的所有努力。末世時代,你死我活的時刻終将到來,我們不過是最早開始體驗的一撥人而已。“
“另外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安琪說着看向了輻射室所在的方向,“我身上的痛覺在不斷加重,這意味着我們聊了這麽久卻沒有士兵找過來可能不是偶然。”
莫尼卡聞言不得不将精神從感性中再次剝離:“這又是什麽意思?”
“你應該沒什麽感覺吧?但是我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在被輻射物質侵蝕,這就是說我們身邊的輻射物質越來越多——而且是和你的身體相匹配的那種輻射元素。”安琪說着緩緩靠牆坐下,在牆上帶出一片血污,嘴上卻毫不停歇,“如果是奧汀選擇了再次用輻射艙攻擊我們,那我現在應該已經死了,所以現在的情況應該是,他們沒有關閉輻射室的門,導致我們剛才在輻射室裏搞出的大量輻射物質在源源不斷地外洩。”
“這不可能。”莫尼卡很快從專業角度否決了安琪的論斷,“士兵們不會放任輻射室的大門敞開的,因為即便沒有被輻射光線直接照射,正常人的身體在高濃度的輻射環境下也撐不過五分鐘,他們不關門難道是想死嗎?”
“那是輻射室,不是別的什麽地方,士兵身上會有輻射室的鑰匙嗎?我猜只有研究員會有。”
“可研究員難道會眼睜睜看着士兵們就這樣死去嗎?他們既然知道我們在‘生活區’,距離他們遠得很,那麽從門縫遞個卡鑰出來總能做得到吧?”
“他們做得到,但是這種行為對完全安全的他們來說過于冒險。”
莫尼卡不能茍同:“安琪,你不要把所有人都當成你。就算奧汀不同意,大多數人還是會想辦法把卡鑰遞出來。”
安琪瞥了他一眼:“是的,所以我并不是說他們不願意,只是說他們沒必要冒這個險——你有沒有想過,即便輻射物質在外洩,那些士兵也不會死去,因為他們有着我們所沒有的裝備。”
莫尼卡頓了頓,然後飛快地接道:“防護服?”
安琪環顧四周:“所以他們現在沒有專注于追殺我們,是因為環境中的輻射物質越來越多,他們的身體吃不消,于是不得不先考慮自身安危,去取防護服去了。那麽下一個問題——這些士兵每周從巨蛋趕到這裏來工作,又從這裏回到巨蛋中生活,防護服對于時常穿梭于沙漠中的他們來說算是一件生活必需品,這樣的東西他們一般會放在哪裏呢?或者說,當他們發現環境十分危險,他們會躲到哪裏去呢?”
莫尼卡看着她,喃喃應道:“士兵宿舍。”
“沒錯。”安琪虛弱地笑笑,“你看,辦法總是會有的,現在把耳朵貼到地面上,好好聽聽哪裏有腳步聲吧。是時候換我們去找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