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簡單,瑕疵,怪不得

第57章 簡單,瑕疵,怪不得

安琪對阿爾文一直沒什麽想法。

帥是很帥,在長期洗腦中還能維持一點正常思維,也是很不容易。

如果他從未加入過軍隊系統,那現在應該是個不錯的人——長相英俊,體魄強健,有着較高的道德感和原則性,而且心态良好遇事能冷靜處理。

更不要說,在滿足以上條件之後,他居然還挺單純。

大概就是那種平時不怎麽想事情的人吧,這樣的人通常會覺得身邊的人都不錯,覺得自己遇到的事都很簡單。

不像安琪,安琪總覺得全天下的煩心事都被她碰上了。

安琪心思細膩且易較真,經常性耿耿于懷,“溫和又開朗”只是她行走于世間必要的僞裝。

她曾有一段時間無法直視自己的靈魂,覺得那是非常卑劣的東西,直到後來她發現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是虛僞的。

姑媽會在親戚們面前做出一副對她很寵愛的模樣,安琪也一度認為這是真的,直到她發現自己在姑媽心裏的定位實際是表哥的競争對手,她越是優秀,姑媽越是氣急敗壞。

像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以自我為中心的室友,來自其他專業的輕視,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勾心鬥角的人,自私自利的人——好像每個人身上都有瑕疵。

既然世界這麽不美好,那也難怪它會變成今天這副樣子。

至于到了s盟之後,很顯然之前的事又都不算什麽了。

軍隊橫行霸道,士兵草菅人命,民衆冷眼旁觀。

安琪曾審判過很多人,她在自己的法庭給他們定罪,然後又用自己的方式給出刑罰。

但是她在對阿爾文的量刑上,始終是有些猶豫的。

她對阿爾文做過些什麽呢?

前事不提,單說在無輻區實驗室的時候吧,她看出阿爾文意志不夠堅定,曾試圖對他進行反向洗腦。

有時安琪覺得自己對阿爾文後來的狀态負有一定責任,因為當初阿爾文其實已經把自己的腦子理順了,如果安琪沒有給他灌輸新的思想,他其實不會像現在這麽糾結。

他大概會一直相信西約姆所說的“新世界”,不違背“終生服從西約姆首腦”的誓言,即便發生了一些他不能接受的事,或是接到一些令他無法坦然的命令,他也會給這畸形的社會找到足夠的借口,從而強迫自己變得和其他人一樣。

他将永遠是一個忠誠的士兵。如果有機會的話,他還會毅然決然地将自己年輕的身軀投入戰場,為實現“新世界”的理想而前仆後繼,最終結局大概率是戰死在漫漫黃沙之中。

“我是s盟的士兵”這句話,于他本該意味着光榮。

當然,這也不是說安琪後悔這麽對他了,她當然沒必要關心一個曾經關押過她的看守的心理健康。

只是安琪自己都沒有想到,她對阿爾文的洗腦會那麽成功——那個已經被s盟軍政體系腐蝕過的大腦,竟真的還能被洗回來。

這事情安琪并不是今天才發現,早在無輻區實驗室裏,在禁閉室的時候,她就已經感覺到了。

雖然當時她還是被阿爾文拿槍頂着,但她已經分明地感知到阿爾文不會對她開槍。在阿爾文說話的時候,那語氣甚至不像初見時那樣暗含些許嫌棄和高傲,他完全是以一副平等的姿态在和安琪對話,這就導致當時的場面頗有些好笑。

這也就是為什麽安琪敢在他的槍口下搞小動作,最終使他直接暴露在輻射物質中。

如果安琪當時真的就那樣離開,阿爾文現在應該已經死了吧。

是的,從安琪離開禁閉室,到她找到被莫尼卡血屠過的正門,再到沖出實驗室引開外部軍隊——至此躲藏在監控室的研究員們終于敢于走出來,然後還要再算上他們終于發現禁閉室裏倒着個人的時間——這趟流程下來五分鐘早就過去了,阿爾文幾條命都不夠用。

所以他現在之所以還活着,是因為安琪到底還是折回去幫他關了個門。

當時阿爾文已經徹底昏厥,安琪也不知道他到底還有沒有命活着,但反正關門是個随手的事兒。

她是覺得阿爾文罪不至死。

輻射物質帶來的□□疼痛,“即将變異”帶來的精神折磨,這就是安琪給他的最終判決——他和實驗室裏的其他士兵相比,終究還是有點不同的。

而今天發生的一切則證明了安琪的決定有多麽正确——行動出了岔子,她沒能和接應人員接上頭,如果阿爾文沒有出現,那她現在大概率已經被重新麻醉,被送上另一架押運飛行器。

至于阿爾文為什麽會私自進行這場帶有“反叛”性質的救援,安琪一開始認為他是承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想做些什麽讓自己好受點——那這麽說來安琪倒也不必過于感激,她不過是阿爾文用于自我開解的工具而已,這裏頭沒有什麽“救命之恩”的成分。

但此時此刻安琪覺得這個阿爾文很不對勁,他和奧汀是什麽關系,關她什麽事?

阿爾文的家很亂——這是安琪對此處的第一印象。

客廳蒙上了一層灰塵,似乎已經很久沒人踏足,水池裏還有沒洗的餐盤,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不過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好像也不是阿爾文,因為看見這場面,他的表情也很不好看。

像是為了證明什麽似的,他很快上前兩步,用指紋打開了一扇門。

這個房間和外面相比就像兩個世界,幹淨整潔到令人發指。

阿爾文手腳利落地掀起床鋪上的防塵罩,三兩下一收拾便已經很像樣了,然後他回頭對安琪說:“這是我的房間。”

安琪站在門口,聲音裏沒什麽感情色彩:“哦。”

于是阿爾文退出去:“你睡這裏吧。”

安琪看看他:“那你呢?”

阿爾文順手拿過一旁架子上的美工刀,利索地挑出對面指紋鎖的鎖芯,然後給槍口加了個□□,一槍怼上去門就開了。

阿爾文說:“我睡這邊。”

不愧是有槍的人,開個門陣仗還真是大呢。

阿爾文探頭朝約克的房間裏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糟得無以複加,于是他很快又把門掩上。

一回頭,安琪還是站在原處。

阿爾文問:“你應該……沒吃晚飯,要吃點什麽嗎?”

安琪說:“我不是沒吃晚飯,我是已經一個月沒吃飯了。”

阿爾文吸了口涼氣又吐出來,一邊挽袖子一邊往廚房走去。

他其實也不會做什麽像樣的東西,就只是簡單煮了個面。

如果是平時,這種滑溜溜的面必然不合安琪的口味,但她現在實在太餓,吃得狼吞虎咽。

阿爾文皺着眉頭站在一邊:“他們不給你吃東西嗎?那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安琪無意賣可憐,她只需要按事實說就已經足夠可憐了:“我意識清醒的時候都保持一個姿勢被吊在修複液裏,有時他們會把我麻醉後帶去解剖,可能會趁機給我打營養針或者鼻飼喂食吧。”

阿爾文神色變了:“解剖?”

“哦,我忘了,你還不知道。”安琪一臉無所謂,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奧汀解剖我會刻意挑你休假的時候,你應該是唯一一個不知道這事兒的看守了,怎麽你們私下不聊嗎?”

阿爾文搖搖頭:“我和其他人關系并不好。”

安琪倒是有些驚訝:“為什麽?你看起來可不像是會和人起沖突的人。”

然後在阿爾文回應之前她便自己反應過來:“哦,對了,因為我說你是奧汀的姘頭。”

阿爾文視線盯住安琪腹部附近輕微的血跡,嘴上應道:“不全是因為你,在那之前就已經有人這麽認為了。但是……”

“我知道,你沒同意。”安琪打斷他的廢話,“否則你早就不用在實驗室待了——所以你現在負責什麽?你今晚為什麽會在無輻區的?”

阿爾文頓了頓,按規定他不能将任務內容外洩,但仔細一想瞞着安琪好像也沒什麽意義:“負責無輻區試驗田的守衛工作。今晚是休假日,從無輻區回奇斯卡的通道會打開,再加上月初要進行大面積的除輻處理,會有許多軍用飛行器在。所以我想如果他們要把你轉移到巨蛋內,這是最好的時機。”

安琪從餐盤上擡頭看他:“這是你想到的?”

阿爾文承認道:“受了戰友一點提醒。”

“然後你就開着飛行器找我了?”

“……主要是恰巧碰上奧汀的飛行器。”

安琪聳聳肩,挂着一臉“怪不得”的表情,繼續進食。

阿爾文也不再站在原處,走到一邊翻箱倒櫃找着什麽,安琪一邊咀嚼一邊順着他的方向看去。

不一會兒,阿爾文從櫃子裏拎出了個箱子出來。

是藥箱。

“你還是個學生,應該不會這些。我知道一些緊急包紮的技巧,雖然不知道你傷得有多重,但是多少能做一些應急處理。”阿爾文說着頓了一下,補充道,“當然,如果你允許的話。”

安琪愣了愣,然後低頭看向自己腹部——那裏确實有血跡,但是是被間諜姐姐取出定位芯片時留下的小傷口,而不是解剖傷之類的,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不用了,傷口很淺,我自己能處理。”安琪說着放下了手上的餐叉。

她其實還想問些什麽,但阿爾文沒給她這個機會。

他立刻把藥箱放到了卧室,然後一邊走向廚房裏堆積成山的餐盤,一邊說道:“吃完之後就去休息吧。”

安琪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繼續吃她的面。

室內安靜下來,一時間只剩下廚房裏淅淅瀝瀝的水流聲,以及餐叉敲擊磁盤的叮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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