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道歉
道歉
龍有逆鱗，觸之則怒。
但季凡笙的脾氣卻像是蚯蚓似的，似乎沒有一點點氣性。
很多年前，季凡笙不是這樣的。
他棱角鋒利，刺傷了很多人，也刺傷了他自己。
他不喜歡虛僞，委曲求全等字眼，他向往的是一劍霜寒十四州的風發意氣，他崇尚是的快意恩仇。
但，他好像也活成了自己曾經最讨厭的那種人的模樣。
送給秦時月的話，也可以原原本本還給他自己。
可季凡笙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
他沒有變，亦沒有沉淪。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但水滴石穿，繩鋸木斷卻是可以的。”母親曾經告訴過他這麽一句話。
人，平凡而渺小，絕非萬能。處處要快意，便總有碰壁，快意不得的時候。
有時候，為了一處快意，人必須得忍受多處的不如意，才有可能成功。
比起把母親的冤情大白于天下這件事，秦時月的監聽，是他所求之路上的不如意，若是必須要做出取舍，他選擇忍讓。
但他忍讓，不是因為他白蓮花聖母，不是因為他沒有原則。李音塵這麽誤解他，季凡笙一時間情緒沒能穩定住: “我不追究，不代表我的信任還在，也不代表我會繼續毫不設防，更不代表我原諒了這種行為!”
這話一說完，不止秦時月，陸易陽也跟着面無血色起來。
兩人無助地看向季凡笙，模樣很是弱小可憐。
李音塵雖然還是覺得這種行為有姑息養奸的嫌疑，但看着季凡笙的表情，他話到嘴邊，說出口的卻是“抱歉”。
李音塵: “……”
此事告一段落。
季凡笙把病龜放到其他容器中安妥好，和李音塵等人一起前往醫院。
這次，原本暗地裏争風吃醋的秦時月和陸易陽都老老實實地坐在轎車後排，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再不敢作妖。
透過車內後視鏡，季凡笙無意間瞥見了他們，一時間竟聯想到了家中那兩只病龜。
而李音塵坐在副駕駛上，也沉默着不說話。他平素一貫如此，季凡笙看不出他的情緒如何，但憑着直覺和常理判斷，李音塵現在的心情應當不會太好。
車內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哪怕是遇到了紅燈，也沒人說話。
季凡笙忍不住反省自己。
他剛才語氣是不是太沖了李音塵明明是為了他好，才提醒他要學會反抗，但自己非但沒領情，反而還怼了回去……他會不會為此生氣
季凡笙想道歉，但車後排還有兩個“罪魁禍首”，就算是要低頭，他也不想當着弟弟和秦時月的面。
好不容易挨到醫院。
今日，李哲川的病房裏沒有其他人探訪。季凡笙帶來了幾本書送給他看，其他人也各自買了些禮物。
“學長，這位是秦時月，我現在的交往對象。”
雖然給秦，哲二人做了介紹，但季凡笙全程對秦時月表現得冷冷淡淡的。反觀秦時月，被這麽冷臉以待，他居然毫不生氣，還一直表現得溫柔款款，态度近乎谄媚。
目睹這一幕，李哲川內心深處不由感覺到一陣詭異的滿足感。
秦時月這人在蘭寧市花名遠揚，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出門在外應酬，若李哲川見了他，還要尊稱他一聲“秦二爺”。但如今，他對季凡笙百依百順，像個舔狗，而季凡笙又正巧是他的頭號追求者。
一時間，李哲川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了戀愛金字塔的最頂端。
他的虛榮心大受滿足，為了更盡興地享受把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腳底的快感，李哲川咳了一聲，裝柔弱道: “我有點渴了，阿笙，你可以幫我削蘋果嗎”
季凡笙點點頭，正打算去洗蘋果。
但手剛剛伸出，陸易陽，秦時月便同時開口: “讓我來吧!”
話音落下，秦，陸二人都是微微一怔。
秦時月心虛自己做錯事，面對未來的小舅子，他适時地表達出了禮讓: “陽陽，你先。”
陸易陽黑着臉: “不了，你先。”
開玩笑，他只是不想讓哥哥給李哲川幹活罷了，誰真的想伺候那個病秧子啊!
“你先。”
“你先。”
正争執不下，李哲川又咳嗽了一聲: “如果可以，橙子我也挺想吃的。”
于是最後，秦時月在床頭左邊削蘋果，陸易陽在床頭右邊剝橙子。
李哲川沒什麽誠意地說着“麻煩你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接水果的動作卻一點不含糊。
他吃得身心舒暢，也就沒注意到，不知道何時，李音塵和季凡笙都從病房出去了。
秦時月和陸易陽二人倒是早發現了，但李哲川這人實在可惡，完全沒有讓他們停下來的意思。他吃完水果又要吃幹果，讓兩人一個給他剝開心果，一個給他砸核桃，極盡做作之能事。
怕惹到李哲川不高興，被告黑狀，秦，陸二人都憋着火伺候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但他們又從彼此的眼裏，看到了相同的情緒——
厭惡。
這一刻，他們的戰線又出奇一致了。
而另一邊。
李音塵率先出了病房，只身來到醫院的抽煙區點煙。
他手指修長，肩頸線條利落，遠遠看去，雖五官模糊，但單單一個側影，也極為帥氣。
季凡笙隔着很遠看到了他。
香煙的煙霧缭繞在李音塵的指間，無端惹人心悸。
季凡笙愣神看了好幾秒，方才打開了玻璃隔間的門。
而随着他的進入，李音塵站直了身體，第一時間按滅了煙。
“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是想和你說聲對不起。是我剛才情緒化了，抱歉辜負了你的好意。”
“不是你的錯。有些話，單獨說和當衆說，意義完全不一樣。如果有下次，我應該私下裏和你細說。”李音塵沒想到會收到季凡笙的道歉，認真反思總結過後，他換了個話題問道， “你接下來是什麽打算”
“我打算按原計劃繼續，先查清陽陽在我身邊放定位器的原因。”季凡笙說， “我查到那種型號的定位器只有米國在生産。而陽陽送我的禮物中，有問題的也都出在他去米國留學後送我的禮物上，時間線可以對上。其次，我查了陽陽的消費記錄，确認他是從固定賣家那裏買的定位器。最後，賣家的身份信息也已經有了眉目，下一步我打算探查賣家是如何和陽陽認識的。”
“這些都是你自己親自查的怎麽做到的”
季凡笙不像李音塵一樣，能快準狠地找到案子的關鍵點，但他有韌性和執行力，哪怕用最簡單的方法一點點排查，也能調查出成果。
定位器型號信息雖然不太容易在網上找到，但只要肯花錢，總可以拜托專業人士幫忙列清單。
陸易陽的消費記錄也很方便，他的手機季凡笙可以指紋解鎖，能找到付款記錄。
唯一比較困難的是确定賣家身份。
陸易陽買定位器時采用面對面掃碼付款方式支付，所以可以在v信上追溯到賣家的一些信息—比如，此人用v信，應當是中國人;其頭像是一朵卡通白雲，大概率是個女生;昵稱叫做小玉，進一步佐證是女生。
而每隔幾個月到大半年不等的時間，陽陽會重新下單支付。據此，季凡笙猜想這兩人在現實中是認識的，于是他嘗試在陽陽的聯系人裏搜索小玉，并很幸運地查到了這個人。
小玉很可能暗戀陽陽。與陽陽聊天時，她語氣嬌嗔，表情包俏皮可愛，朋友圈也對陸易陽顯示了很多自拍照……
季凡笙知道了她喜歡吃番茄，讨厭香菜等等小細節，但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她都只像是陽陽同屆的普通學生，而不像是個合法定位器經銷商。
“因此，我計劃下周周末去一趟米國，試試運氣，看能不能找到與小玉有關的線索。”季凡笙總結道。
“很厲害，”李音塵由衷誇贊道， “你沒經過專業的訓練，能做到這一步真的很厲害……安逸的生活沒有磨滅掉你的敏感細致，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面對李音塵的贊揚，季凡笙努力想表現得淡定些，但唇角還是不可抑制地翹了起來。
李音塵也難得笑了: “如果到時我沒有案子，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這實在是意外之驚喜，季凡笙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點頭答應下來。
但兩秒後，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說好的要與李音塵保持距離，多抽空陪秦時月呢。怎麽三言兩語間，他就要和李音塵一起去米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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