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嘔吐
嘔吐
秦時月愉悅地哼起了曲子。
季凡笙迷迷糊糊間睜開眼時，聽到的就是秦時月的口哨聲。
旋律很熟悉，是貝多芬的鋼琴曲《致愛麗絲》。
季凡笙想撐起身子坐起來，但身上的束縛感令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被繩子綁住了。
整個過程中，他不可避免地發出些微的動靜，秦時月注意到了他，口哨聲卻沒有停。
原本優美動人的樂曲在這麽個黑黢黢的，僅有一根蠟燭燃燒的環境裏，只顯得格外陰森。
季凡笙張了張口，問道: “秦時月，這是哪裏”
口哨聲終于停了。
秦時月手拿燭臺，漫步走到季凡笙跟前蹲了下來，語氣缱绻: “這是一座只有我們兩人的小島——凡笙，喜歡我為你準備的音樂嗎”
“如果換個環境，”季凡笙神情晦澀地答道， “我會喜歡的。”
世人大多聽過《致愛麗絲》，但很少有人知道，這名曲背後，有一個很美麗的傳聞。
曾經，有一個叫愛麗絲的小女孩。她為了幫助盲眼老爺爺實現看見森林和大海的願望，四處求人。貝多芬感動于她的善良，創作了此曲，讓老人在離世前，透過動人的旋律，看到了阿爾卑斯山的雪峰，海水，海鷗，森林以及耀眼的陽光……
季凡笙覺得，如此治愈的鋼琴曲，不應當變成現今這般令人“致郁”的節奏。
“等你聽完我接下來要講的故事，你就會發現它其實和現在的環境很相配。”秦時月面色帶笑， “《致愛麗絲》和我最愛的故事名字很相似。雖然一者是音樂，一者是故事，但它們意外地很契合。希望你能耐心聽完。”
“……什麽故事”
“《獻給艾米麗的一朵玫瑰》。”
這是着名作家福克納寫的一則短篇小說，季凡笙從前有讀過。
與那詩情畫意的名字不同，這故事卻是有些恐怖的。
貴族小姐艾米麗終身未嫁，待她死後，人們卻在她家中的床上發現一具早已風幹的男屍——那是艾米麗小姐曾經的情郎。
當年那男人不願意娶她，人們都以為他早已離開小鎮。卻不曾料到，原來艾米麗小姐早已将他殺害，藏屍于家中，每晚擁屍體共眠。
但在秦時月口中，這卻變成了一個很凄美的愛情故事，艾米麗小姐被美化成了一個孤獨，執着而令人心疼的女子。
“凡笙，你知道嗎”秦時月含情脈脈道， “一開始和你在一起時，我以為你是個沒心沒肺的孩子，只覺得你很可愛有趣。但相處久了，我才發現，你其實和故事裏的艾米麗小姐還蠻像的呢。”
“守着一個不值得愛的男人，孤獨執着地走下去。”秦時月說， “不過你比艾米麗聰明，你得不到李哲川，倒也犯不着以身試險殺了他，而是直接找了替身情人，當成擺設一樣放在身邊。”
“替身情人多鮮活，在床上躺久了，也不會有屍臭。如果不滿意了，還可以随時替換掉。”秦時月說， “比如裴羽，比如我。”
“可是啊，我畢竟不是真正的屍體。你主動招惹了我，還随随便便地就想退貨，有沒有在意過我的感受呢”
“……你想怎麽樣”季凡笙臉色很冷，抿唇問道。
他不覺得自己和艾米麗小姐哪裏有相似之處，相反，他倒是覺得自己很快就會變成被艾米麗毒殺的那個情郎。
遭遇這種事，季凡笙心中有恐懼，有後悔，有憤怒。
但這些暴露懦弱的情緒，他統統沒有表現出來。面上他只表情淡淡的，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要用一個問題，去回答另一個問題。”秦時月輕輕拍拍他的臉，語氣透露出一絲不滿， “回答我，你有沒有在意過我的感受”
毫無疑問，這是個送命題。
季凡笙一點都不認為，以秦時月現在的心理狀态，自己能靠一兩句讨好對方的花言巧語就死裏逃生。
既如此，那還不如實話實說呢。
“對你，我曾經在意過，也沒有随随便便就想退貨。”季凡笙說， “但你實在太坑了，現在我只是想及時止損而已，又有什麽錯”
“這可由不得你。”秦時月被指責，臉上的笑意不減反增， “都說我坑了，我怎麽能輕易放過你呢”
他悠悠然起身，點燃山洞裏的油燈。
油燈一共三盞，全部點亮後，山洞內的景象終于清晰起來。
只見洞壁上布滿玫瑰花，鮮紅鮮紅的，宛如用人血染成。新婚用的紅床擺放在角落裏，旁邊是一個紅木案幾。案上有酒杯銀器和果盤，細細看去，果盤裏放着花生，紅棗和紅蘋果。
季凡笙: “……”
這一幕未免有些太恐怖了!
秦時月卻完全不在意季凡笙的心理健康，只打橫抱起他，将人扔到了紅床上。
他笑盈盈的，語氣柔和: “凡笙，我幫你換身衣服。唐突到你，你別介意——若真是介意，那你就大聲哭喊出來吧，反正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秦時月的手冰冷，觸碰到季凡笙的脖頸處時，激起了他一身雞皮疙瘩。
曾幾何時，季凡笙還曾對秦時月抱有好感，可如今被對方觸摸，他竟只感到無比惡心。
許是排異反應太過厲害，季凡笙午間吃了許多火性極大的壯/陽食物，不易消化，如今胃裏一陣翻湧，他直接吐了出來。
“嘔——!”
季凡笙臉色慘白，因姿勢問題，嘔吐物不可避免地沾到了衣服上，落滿了整張床。
這味道極其感人，密不透風的洞穴內，一時間全彌漫着韭菜，羊鞭，海參混合着胃酸的氣味。
若是往常，季凡笙嘔吐到自己的身上，搞得滿卧室異味，他一定會羞愧得無言以對。
但現在，他心下卻隐隐有些竊喜。
曾有新聞報道說，一女士遇到意欲劫色的壞人，直接拉了褲子，故意把自己身上搞得極髒，讓劫匪對她頓時失去了興趣。
現在想來，這一招妙啊，簡直妙不可言!
秦時月最愛附庸風雅，講究花前月下。哪怕圖謀不軌，他也要在房間裏布置滿玫瑰花。
如今季凡笙吐了他一床，他必定無法容忍。
果然，秦時月的臉上一片慘綠。
他的雙拳緊緊握起，足足過了五秒鐘後，那明顯粗重了的呼吸聲才恢複正常，化作了一聲故作風輕雲淡的笑: “沒關系，髒了換掉就是，我準備的床單可不止這一套。”
秦時月依舊伸出手，堅定不移地把季凡笙的白襯衫紐扣解開，又拿出剪刀把衣袖剪碎，将之徹底扒掉。
不過， “衣冠禽獸”畢竟還帶着“衣冠”二字，秦時月并沒喪心病狂到要繼續在這充滿異味的山洞裏發/情。
他把季凡笙打橫抱到了山洞外，笑得一片柔情: “凡笙在外面等我，我馬上就能打掃好我們的婚房。”
季凡笙的手腳都被綁着，秦時月也不擔心對方會逃跑，毫無顧及地轉身回了山洞裏。
此時，夕陽西下，海浪拍打着岸邊的岩石，餘晖鋪灑。
置身于無人的荒島之上，原本美麗的景象，也因為過度的寂寥，變得令人倍感恐懼。
季凡笙沒做過多猶豫，他蠕動着在地上無聲爬行了片刻，躲進草叢中，藏了起來。
對于一般人來說，這種做法其實算不上明智。
手腳被束縛的情況下，季凡笙根本逃不了很遠。若是事後他被秦時月找到，必定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
而若沒有被秦時月找到，也未必是件好事。島上多野獸，在手腳不靈活的情況下，季凡笙大概率只有死路一條。
但，他低頭看着自己皮鞋上的鞋帶，眼神裏卻多了一絲堅定的光芒。
既然對秦時月起了疑心，那必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季凡笙早在身上設置了多層保護屏障——
秦時月能發現他皮鞋裏藏着的黑色方盒，卻絕不會對最普通的鞋帶起疑心。
鞋帶是季凡笙特地找人加固過的，質量極好。他熟門熟路地脫掉鞋子，解開鞋帶，用了短短五分鐘時間，就割斷了繩子，從“廢人”狀态解除。
十年前，他心愛的人曾教過他怎樣在手腳被束縛時死裏逃生。
他當時學會了，這一輩子便都不會再忘記。
做好這一切後，秦時月還沒有換好床單。
季凡笙提着鞋子，蹑手蹑腳走回洞口，緊貼着洞壁，像狩獵的豹子一樣一動不動蟄伏着。
三分鐘後，秦時月哼着《致愛麗絲》，手裏提着換下來的床單，踏出洞外。
“啪”的一聲。
皮鞋重重拍在秦時月的後腦勺上!
季凡笙抓準時機，出其不意地從背後偷襲。秦時月踉跄幾步，并沒有立刻倒下，季凡笙毫不心軟，又對着對方的腦袋啪啪啪抽了幾鞋頭。
終于，秦時月背部朝天地倒在了地上。
季凡笙抹了一把汗，盯着對方，唇角勾勒出一個微笑。
那笑容陰森森的，帶着一絲鬼氣，看上去十分殘忍。
……
半小時後。
秦時月被一盆冷水澆醒。
他的後腦勺懵懵地發痛，上身的衣服被扒掉，套在了季凡笙身上。
而他自己，則雙手雙腳都被緊緊捆在裝飾滿玫瑰花的立柱上。
秦時月有氣無力地開口: “這……這是哪裏”
季凡笙坐在沙發上，搖晃着紅酒杯，将宛如血液般的紅酒品入口中，聲音冰冷刺骨: “這是哪裏你自己不知道嗎”
被壓迫了那麽久，季凡笙終于翻身做主人，完全不想對秦時月表現出任何寬容。
不錯，成長就是一個屠龍者終成惡龍的故事。
人世間沒有任何理想值得以這樣的沉淪作為代價……
但是他樂意!他爽!
憑什麽別人給他一巴掌，他還要彬彬有禮地對待對方呢
季凡笙想明白了，他就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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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致愛麗絲》的背景故事來自百度。
2.《獻給艾米麗的一朵玫瑰》很好看，感興趣的寶寶可以搜一下我個人其實蠻喜歡艾米麗小姐的，但小說不能帶入現實，不然太恐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