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滴血
第十滴血
唐風在這對姓富岡的姐弟家已經有幾天了。
雖然他對那名叫做“茑子”的人類女子會把他這種不值一提的家夥撿回來這件事心存感激，但他不确認在他昏迷的期間這兩個人類是否對他做過些什麽。
他揉了揉在人類中絕對稱得上精致漂亮的臉，幾度陷入了沉思。
你喵的，為什麽，醒過來的時候就覺得臉火辣辣地痛……
不過他倒也沒有特別在意，因為自身血鬼術與成為蠱人之軀的副作用，疼痛對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會感覺到疼痛，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現在有一點讓他覺得更加棘手的是，唐風發現自己失去了一段重要的記憶。
使用血鬼術需要耗費大量的能量，一般的鬼需要靠捕食人類來獲取這份能量，而他也不例外。
唐風的身體有“人類”和“鬼”兩種狀态。
身為人的時候他可以通過與正常人別無二致的方式通過進食來維系生存。
而身為鬼的時候，他則靠着其中一個血鬼術“吃掉”自己人類形态時的髒器或者軀體得以存活。
所以……他現在失去了一部分記憶的緣故果然是因為……
他腦袋一抽吃掉了自己的腦子？？
唐風扶了扶額，努力甩去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好在失憶得不是特別徹底，他隐約記得自己當初是聽聞這個村莊最近有流傳着關于“鬼”的傳聞才前來查看究竟、順便打算肅清一下的。
至于富岡茑子坦言在撿到他時自己渾身是血地倒在路上，唐風估計着當時的他很有可能已經和那只潛伏在村莊的鬼交過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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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日輪刀，僅憑血鬼術無法讓鬼死亡。
最常使用的戰鬥方式是将自己的血侵入對方的身體，通過蠱血的毒素使得敵人不斷地在重塑中反複腐蝕，失去戰鬥的能力。
這聽起來有些像是對着同類實施某種慘無人道的酷刑。
但唐風幹起這些來得心應手。
運氣好的話，他不必一直施展血鬼術、聽着耳邊泡騰片消融般腐蝕聲音伴着哀嚎打着哈欠磨到太陽出來。
絕大部分的鬼會因為經受不了那種穿腸破肚的無盡苦痛而想盡辦法使用血鬼術或是其他手段自我了斷。
他幾乎一直是這麽一路斬殺惡鬼走過來的，也幾乎很少碰上能與他實力抗衡的鬼，可是這一次……好像情況有些不一樣。
唐風一邊回想着失去意識前到底經歷了些什麽，一邊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後院正在晾曬着衣物的富岡茑子。
不明白。
實在想不明白他會被怎樣的鬼打到“滿身是血”并且“不惜吃掉自己的腦子”來增強血鬼術與之抗衡的狼狽處境。
難不成這次遇上的是無慘本人？又或者是那些叫什麽什麽弦的家夥們？
或許是他想得太過入迷了，以至于連富岡茑子走到跟前來也毫無察覺。
“怎麽辦，唐君，”溫柔的人類女性抱着那只還盛着幾件衣物的小盆，有些苦惱地開口，“你的衣服……好像被我洗壞了。”
她拿起盆內曾經被唐風穿在身上的染色羽織，那裏現在破了一個大洞，正有些不知所措。
“不不不，這不怪富岡小姐，”回過神來的唐風連忙跳起來擺手，熟門熟路地下意識開口瞎掰，“它本來就是破的，因為我喜歡穿破的。”
“！”富岡茑子立刻露出一個震驚的眼神。
并且這份震驚還有逐漸轉化為憐惜的趨勢，顯然是把他一時改不過口來的滿嘴胡言當做了真實。
唐風随便扯了個無害的笑容打算糊弄過去，他這也無法和她說實話解釋。
就算不調動血鬼術，他體內的蠱血在平常本來就帶有一定的腐蝕性。
而這件羽織原本就已經在他當初受傷時沾染了個徹底，他當初自然知道是肯定要報廢掉的，只不過熱心的富岡茑子在唐風來不及阻攔前就已經幫他拿去洗了。
所以這種情況，并不是柔弱的富岡茑子在洗衣服時給搓破的，而是血液腐蝕了衣料使得其材質變得脆弱和易碎導致的。
“姐姐的羽織也壞掉了。”這時一道稚嫩的嗓音從旁邊悶悶地傳來。
由于個頭的緣故很容易被無視掉的富岡義勇此時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并拉了拉茑子的衣角。
原本正在交談的唐風二人朝他看去，發現小孩正拎着盆中某件紅色羽織的一角，發現新大陸一樣展現給他們看。
“哎呀，是真的，”富岡茑子這才有些驚訝地捧臉，然後陰晴不定地看向自己的雙手，“難道我最近覺醒了什麽奇怪的技能嗎？”
把衣服洗破什麽的技能……等等！這也太糟糕了點吧？
這麽想着，富岡茑子低下了頭，仿佛陷入了更深層次的反省。
唐風：“……”
姐姐這不是你的錯啦！
某個罪魁禍首在一旁愧疚地擦汗。
一看就還是他的鍋。
——富岡茑子在把他架回來的時候絕對沾染上了不少蠱血，估計一半的衣服也都沾上了血，所以同理，衣服也要報廢一半。
“怎麽辦，我還挺喜歡這件羽織的。”
茑子蹲下來接過弟弟手裏的衣物，借着陽光細細查看起來，但是打量了一會兒，就聽到她很快又用着明朗的語氣說：
“不過還好只被洗壞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布料應該還可以改成其他的樣式吧。”
富岡家的條件并不富裕，而富岡茑子向來不舍得給自己買新衣服穿，就算有多餘的錢也會留給自己的弟弟買鲑魚和蘿蔔，想盡辦法給他盡可能多弄一些對長身體有幫助的食材。
因此一件羽織對于其他家庭來說可能算不上什麽，但是對于富岡茑子來說，可能一件普普通通的衣服就抵得上弟弟最愛吃的幾餐鲑魚蘿蔔和弟弟的兩三件新的衣服或是玩具。
而發覺出來這一點的唐風，心中愧疚感更甚，已經開始蹲到陽光照不到的角落用随手撿起的樹枝畫圈圈去了。
對不起，都是他的錯，他是個罪人……
“那個，”年幼的富岡義勇顯然是看出來姐姐臉上的糾結的神色，他仰起臉，脆聲聲道，“姐姐可以改成我能穿的樣式嗎？”
“……咦？”富岡茑子聞言一愣，然後很自然地摸了摸對方的頭頂，“義勇想要新衣服的話，姐姐可以給你買呀，不用勉強自己穿舊衣服的。”
小孩卻是認真地搖了搖頭，近乎固執地用一字一句聲音清晰道：“我喜歡這件，姐姐去買別的。”
“……”蹲牆角的唐風聞言，手中樹枝一下子斷掉，險些沒有忍住“噗”笑出聲。
這孩子……平常也這麽說話的嗎？
有種霸總宣言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雖然他知道那小蘿蔔頭的意思是“壞掉的衣服改給我穿就好，省下來的錢姐姐可以去買自己喜歡新衣服”。
但是這樣一句本該抹了蜜糖的貼心話語……從他年幼的小嘴裏掐頭斷尾地說出來莫名就變成了另一種意思。
“義勇你……”
不過富岡茑子顯然也是對于弟弟的心意心知肚明，她一臉感動地将臉上挂着與之不符嚴肅表情的弟弟攬入懷中疼愛地揉揉揉，感動地不住說“好孩子、好孩子呢”、“我們家義勇真是好孩子嗚嗚嗚”之類的話。
富岡義勇：“……”
小臉一紅。jpg
好孩子确實是好孩子沒錯啦。
唐風對于姐弟倆的相處模式無奈地笑笑，但是小義勇要是長大以後還這麽簡潔明了說話的話絕對會被別人曲解成十萬八千裏之外的意思并讨厭的吧？
唐風：希望是我多慮了吧（笑）
有了這麽一段小插曲後，唐風便裝作不經意地向富岡茑子打探關于這一帶有關“鬼”的傳聞了。
他還沒有忘記，這次自己的最初目的本就是為了讨伐惡鬼而來。
當然，他審問這種事情是趁着富岡義勇并不在場的情況下。
“咦，你問這個？”
正拿着針線修改衣服的富岡茑子顯然是沒有想到他會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她暫時停下了手中的活，拿袖口掩了掩唇，顯得有些不可思議。
畢竟唐風在她的心裏，早已被單方面地貼上了“路過此地/不幸被鬼怪襲擊/吓到失去記憶/需要暫時收留的/無害柔弱/像弟弟一樣感覺的少年”的标簽。
渾然不覺的唐風：？
但聽到對方都這麽問了，并且表現出了很感興趣的樣子，富岡茑子算是為了給他敲響警鐘便也還是如實回答了。
“傳聞的話，确實有哦……”
她話說一半，又像是怕被其他人聽到似的，突然四下看看，站起來緊張兮兮地關掉了所有的門窗。
搞得原本沒什麽感覺的唐風也不由得緊繃了起來，指尖暗暗地刺入掌心的皮膚，幾乎在上面劃出又一道新鮮的裂口。
做完這些後，富岡茑子重新坐下來，下意識地壓低嗓音，用着近乎氣音的聲音小聲說：
“那是一位名為‘川上富江’的美麗女子，被人殺死、并化作厲鬼的可怕傳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