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晉江獨家34
晉江獨家34
想得入神,也無從得知現在自己臉上的表情,只是這個時候腦袋被一只粗糙卻無比溫暖的大手輕輕撫摸了起來。
“不必這麽強迫自己的。”
唐風聽到面前的老人這麽說。
臉龐隐于面具之下看不見表情,但是可以想象那之下的面容絕對會是師長般的慈愛。
“那晚劍法雖然行雲流水,揮刀的時候卻可以更加有靈性一點。”
“不要将那麽多東西背負在肩頭,放下一些執念,身體會更輕快一些。”
“這是我對你一些指導和建議,你很聰明,相信很快就能有所領悟。”
“加油吧,你和炭治郎那孩子一樣,你們都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怔愣片刻,垂下眼微一勾唇。
“鱗泷先生,您再教我一次水呼吧”唐風說, “這次我一定記住。”
鱗泷先生: “……”
你一年前就這麽說過。
“實在閑得無聊的話,可以到後院拔草。”最後,老者道。
默默嘆口氣,閑的無聊的某人就真的起身跑後院菜園子裏拔草去了。
那個女孩子是在唐風,把可食用的植物全部拔光以前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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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那個是野菜,不是雜草哦。”
一個細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擡眼看去,是一個帶着狐貍面具的女孩子。
“”
默默打量了幾秒,對方出現的時機太過突然,一時不知道作何回應。
以及……莫名覺得面具的樣式有點眼熟,近些年來絕對有在哪裏看過,卻是不太想得起來了。
“看,長成這樣的才是雜草,”女孩沒有在意唐風那呆頭呆腦還愣着的模樣,只是自顧自說, “你手上的那撮是能吃的野菜。”
蹲下來耐心比劃着,笑容中有一種令人親近的魔力。
她身上的氣息輕飄飄的,說不上有哪裏奇怪,記憶裏跟某個或是某兩個身為靈體的孩子是一樣的味道。
看來是這附近徘徊的靈魂了。
“你是新來的孩子嗎”再次彎彎眉眼,女孩閉眼拿手指輕觸鼻尖,似乎在感受着什麽, “從你靈魂的氣息上來看,你應該很強吧。”
唐風: “”
“但也散發着孤獨的味道。”她又繼續說。
唐風站了起來,微笑地朝人伸出手: “我叫風間堂,你的名字是”
“真菰。”
“堂,回來吃飯!”
鱗泷先生的喊聲從身後響起,一起傳過來的還有炭治郎大聲說着“我來幫忙”的聲音,不大的屋內一時間顯得竟然有些熱鬧。
“那我先走了。”收回了并不可能真正觸碰到靈體少女的手,唐風對身後的真菰說。
“嗯,”點點頭, “以後若是無聊的話,可以試着呼喚我,風間君。”
不管是什麽,都可以朝她傾訴。
畢竟,一個人待着的時候總是會或多或少感受到孤獨呢。
不管是她也好,還是其他什麽人也罷。
大家都是一樣的,會害怕寂寞的生物啊。
*
*
鼻腔中充斥着血腥的氣息。
腐臭,混合着甜膩的花香,氤氲在周遭的空氣中。
在這樣一片令人不舒适的環境下,某個穿越過來的家夥睜開了雙眼。
這裏是……哪裏
他記得自己确确實實已經死掉了。
——以自我終結的方式。
略顯淡漠的金色眸子在黑暗裏亮得詭異,唐風随意朝四下瞥去。
冰涼肮髒的地板,鏽跡斑斑的鐐铐,折射着銀光的鎖鏈,滿是噴射狀血污的牆壁……
毫無疑問,他現在身處牢籠。
夜間刺骨的寒風透過頭頂的栅欄小窗吹拂進來,略顯單薄的身體本能打了個哆嗦。
牢籠,再熟悉不過的場所。
從小在那裏邊長大,為了某種“無法告人的目的”而被豢養着長大。
直到再也無法忍受親手終結自己的那一天。
但這所囚籠顯然不是記憶中所熟悉的那間。
冷冷地打量着狹小空間中的一切,視線停留在角落裏十來個或躺或靠的人身上。
他們很奇怪,大家都很奇怪。
一個兩個,既像是死了,又好像還活着,雙眼無神,面色發白,紛紛呈現出一種頹然的狀态。
氣氛非常的詭異。
更加詭異的不單單只是這些人的表情和行屍走肉般的神态,這些人身體也無一個是完好無損的。
有的缺了條左胳膊,有的人少了只右腿,還有個家夥肚子上開了個挺大的豁口,清晰可見鮮紅的腸從中流出,血色撒滿一地。
還有幾個人,像是沒有知覺似的,光是癱坐在地上,不管不顧,似乎也感受不到絲毫地疼痛,又似乎只是麻木了。
詭異的地方,唐風得出結論。
一陣不适朝他襲來,許久未曾産生的嘔心感在胃裏翻湧了幾輪,很快又被他強壓下去。
怎麽回事自己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
分明有好好地自殺。
那是不可能有任何差錯的完美自殺。
既然如此,現在又是個什麽情況
身邊這群不正常的人又是怎麽一回事
無論如何也搞不明白,腦子裏亂成一團。
不過他也懶得再多想了,既然失敗的話,就再做一次好了。
一次不行的話,那便多來幾次。
反正對于自我斷這種事情,不論是他的身體還是心靈都已經再熟悉不過了。
關鍵的時候,呼吸會停下,手會很穩,絕不會有半毫米的顫抖。
這麽想着,唐風往身上摸索了一番。
好在,那把随身攜帶的匕首還在。
之前他自殺是直接對準着手腕的。不過……現在想來,僅僅是手腕的話,或許做得還不夠徹底。
脖子,那麽就脖子好了。
妹妹同他講過,狼的脖子上有根粗大的動脈,狩獵的時候一刀下去血流不止,必死無疑。
換作是人類的話應該也是一樣的吧。
正準備動手,黑暗中倏地傳來一聲輕飄飄的嗤笑。
握刀的手不由地一頓。
“又是一個撐不住想要自我結的人嗎”
朝着聲源的方向平靜地望去,少年對上一雙鳶色的眼睛。
“別忘了你現在是鬼,擁有鬼之軀體的家夥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地自殺成功,”對方用近乎殘忍的語氣慢條斯理地陳述, “別天真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像我們這樣,等待着天亮。”
那種說法的方式,就好像扶着鋸子在聽者心口的位置來回拉鋸一般。
“沒辦法輕易死去,”微微蹙了眉,本就失去高光的眼裏籠罩上更加濃厚的陰霾, “什麽意思”
側身,面向離自己最近的某位隐沒在陰影中的少年。
大半張臉盡數被繃帶和紗布所纏,即使是露在外頭的皮膚也蒼白無比,沒有一絲血色。
繃帶與繃帶的空隙下隐約可見淤青和潰爛的皮膚,濃密的黑發散亂地糾纏在一起,一雙鳶色的眼睛卻異常地漂亮,折射着窗子外頭的皎潔月光。
“我的意思是說,”面對唐風質疑的目光,少年凄慘地一笑。, “光憑普通的刀是無法讓你死亡。”
無力地背靠牆壁,說話時偶爾伴随着輕微的動作和衣料的摩擦。
身上散發出輕微的腐臭和血的甜香貫入口鼻,像是世間最猛烈的毒藥。
孱弱,病态,美麗,耀眼。
這些詞完美地融合到了這具單薄的軀體上,叫人移不開視線。
“這麽任性而毫無章法地尋求解脫只會徒增痛苦。”面對唐風質疑的目光,那人重新開口, “那樣的自殺毫無意義,一點也不美麗。”
“……”
“不信的話你大可以試試。”
語罷,嘴角揚起凄慘的弧度。
似乎在為無法親手終結掉自己而哀嘆那般。
從他那落寞的笑容中,唐風隐約察覺到一絲處于崩潰邊緣的苦痛。
真是個奇怪的人,他想。
明明都已經看上去那麽痛苦了還要勉強自己展露笑容。
再說了,人被殺就會死——這是常識。
手中轉着匕首,站在原地靜默了幾秒,腦內思考整理起來。
于是,這個家夥在說什麽令人無法理解的話呢
什麽叫自己變成了鬼什麽又叫普通的刀殺不死
以為這是什麽滑稽童話故事嗎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存在鬼
真是讓人無法理解。
停下轉刀的動作,唐風沒再理會那個角落裏神神叨叨的少年。
在他眼裏看來,對方只不過是因為傷得太重因為疼痛而變得精神恍惚,産生了奇怪的幻覺而已。
幻覺……說不定這眼前的這些包括對方在內也是他死後的幻覺。
怎麽樣都好,已經不想再思考複雜的事情了。
重新握緊匕首,冰涼的刀尖抵住脖頸,拿捏着分寸稍微用上一點力道,行雲流水地将整個刀身盡數沒入。
“喂!等……”
目睹一切的繃帶少年微微收縮了下瞳孔。
來不及阻止,下一秒,鮮血四濺。
好痛……
溫熱的血液順着喉結處的皮膚滑落,一滴又一滴地敲打到地面上,砸出一朵朵盛放的鮮紅色小花。
果然,除了疼痛以外,唐風并沒有感受到任何死亡逼近的氣息。
不僅如此,劃開的皮膚在以驚人的速度迅速愈合,于是,這也更加劇了這具身體的疼痛。
“我說過了吧”
一旁的繃帶少年緩緩的轉過臉,牽扯着潰爛的皮膚擠出一個近乎悲怆的笑容。
“鬼是不可能那麽輕易的死掉的,這是我們的詛咒啊。”
那半張完好精致的臉還沾着點被迸濺到的紅色。
在窗外那點慘淡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有瘆人,卻又雜糅着少許凄美。
“怎樣才能夠死”
喃喃着,金發少年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蒼白得像是一具死掉了好久的屍體。
他用一種近乎狂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視這手中沾滿鮮血的匕首,眼底看不到一點亮光。
“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在聽人說話呀”
悠長地嘆出一口氣,繃帶少年無奈說。
“不是說過了嗎天亮。最起碼得等到天亮。”
“只有接觸到陽光,我們這裏的這群人才能夠得到解脫。”
他說着,艱難地擡手指了指屋內一群鬼。
他們的同類。
——被“那位大人”從“人類”改造成“人不人鬼不鬼”的,背負着同樣命運的殘次品。
沒有去看少年所指的那群行屍走肉,唐風的視線自始至終沒有離開少年本身。
他注意到他的手也和面部一樣盡數潰爛,上面的皮堪堪粘連住肉,卻也似要随時剝落。
雖然他活着,雖然可以想象出他健康的時候可能有多麽多麽地漂亮。
但是唐風覺得,他現在的樣子跟死了沒有什麽兩樣。
真令人不舒服。
把他弄成這樣的人……真令人不舒服。
想到這裏,開始一刀一刀,洩憤似地割着自己手腕上的皮膚。
任憑新鮮的血液不斷的流出,滴打在地板上,散發出混合着花香和血腥的味道。
不斷重複着動作,不信邪地在其上留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然後絕望地看着傷口以驚人的速度迅速愈合。
這就是“鬼”的力量嗎
他變成了鬼。
身體在無意識的狀态下被人改造,變成了連自我斷都無法做到的卑劣的生物。
上天何其殘忍,連死亡的自由也要從他身上剝奪。
仿佛聽到腦內有根弦斷裂的聲音,唐風明白,那是理智崩壞的聲音。
他唯一的妹妹,最“愛”的妹妹,當初壞掉的時候也曾聽到這種聲音。
他這裏,似乎也有什麽東西壞掉了。
不要……
不要。
好可怕。
什麽也看不見了。
呈現在眼前的,只剩下一片鮮紅的血色。
“喂!清醒一點!”
直到痛神經被刺激得徹底麻痹,一只手不由分說地抓過那只拿刀的右手,制止了他發條玩偶般機械而重複的動作。
“……”
呆滞地扭頭。
是那位少年。
*
少年緊握着唐風的手。
手上纏繞着一圈一圈的繃帶。
但是繃帶底下潰爛的肉和血漿終結是包裹不住,微微地滲透了出來,甚至有一點沾染到了後者的皮膚上。
壞掉的肉糜隐隐地透出點腐爛和血腥的氣味,唐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這雙緊握着他的手。
他吸吸鼻子,嗅到從少年身體上傳來的濃重血腥。
饒是層層疊加的繃帶也掩不住森森的白骨,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
這個人傷得好重。
看到唐風臉上的表情,繃帶少年以為他是在嫌棄,輕輕地笑了笑。
“你不疼嗎別再砍了,自殺弄得那麽疼就沒有意義了,”少年将匕首從愣神的匕首主人手中很輕易地奪過,收回了手, “聽我的,你還是像這樣乖乖地等到天亮吧,和我們一起。”
“所以,這個,”他朝他晃了晃那柄小巧的金色匕首,拖長了聲音閉眼說, “沒——收”
而他講話的對象,兀自維持着原來的動作,仍是一副沒有回過神的呆愣模樣,像是壞掉的玩偶。
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只還殘留着對方體溫的右手,遲疑地搓了搓指尖。
仿佛剛剛那一瞬間的觸感還停留在上面。
“愣着幹什麽”少年好笑地拉了唐風一把,将他拉坐到自己身邊, “坐着等太陽啊”
對方的舉動有些粗暴,被一下子拉坐在肮髒的地面上,和身邊的人緊密地貼在一起。
“抱歉啊,把你弄髒了,”少年沒什麽誠意地道歉, “嘛啊,不過既然是一心求死的人,應該也不會介意吧”
語氣輕松,意思性地拿袖口擦去了自己殘留在唐風手腕上的一層血跡。
唐風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在意。
他不可能在意。
他是在腐朽糜爛充滿血腥的環境中過來的,對于血膿和惡臭再熟悉不過。
他是生活在下水道的老鼠,陰溝裏的蟲子。
像他這樣的人,不可能嫌棄一個生着精致臉蛋的少年,更何況少年的眼睛還那麽漂亮。
想了想,蜷縮起了雙腿,伸手環住了膝蓋。
他現在沒有匕首,不能繼續嘗試割開其他什麽的地方,也就沒什麽事可做,只好等着太陽出來。
沉默了一會兒,這個穿越者似乎找回了人類的語言,試着和少年搭話。
“為什麽傷的那麽重”他問。
扭過頭盯着鳶色的眼睛。
就好像搭話只是為了能讓自己能夠注視着這抹明朗鳶色而找的借口。
“傷這不是傷,”虛弱地笑笑,少年搖搖頭, “鬼是不會受傷的,他們……不,我們能夠很快的愈合。”
“那麽你……”
“會變成這樣的原因是因為身體完沒有還全步入鬼的狀态,”他說, “我身為人類的肉體無法承受‘那位大人’和他身邊那名‘神’的改造,只是一件失敗品而已。”
“哦……”
“嗯,不對,”說着,少年又立即自我否定地搖搖頭,笑了, “要說失敗品,這裏的大家都是失敗品,我只不過是特別失敗的失敗品罷了。”
“……”
又是那種凄慘的笑容。
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都已經這副模樣了不知道為什麽還要笑。
明明那麽可悲,明明沒有什麽高興的事情。
唐風不明白,為什麽眼前這位少年也好,先前遇到的人也好,大家為什麽都要笑着
明明非常的不幸還要笑着。
他實在無法理解。
“手,伸過來一下。”
“”
“雖然沒有什麽必要,但還是包紮一下比較好。”
不由分說地,少年拉過唐風那只還未來得及完全愈合的手。
對于這種肌膚接觸的舉動,後者倒是沒有絲毫抗拒。
“受了傷就要利用上繃帶,這是我們人類的做法。”
說着便細心地替他處理着根本不必要被處理的傷口。
“雖然身體變成了鬼,但習慣和行為方式依舊是人類。”
“只要擁有一顆人類的心,不管變成了鬼還是別的什麽東西,在本質上也沒有任何區別。”
“記住我說的話,”扭頭沖“傷員”莞爾一笑, “你以後會感謝我的。”
“……”
雖然回答他的依舊只有沉默。
木讷的,視線一刻不挪地看着被包紮過所留下的蝴蝶結,這個看起來不太會說話的穿越者好半天才緩緩問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為什麽要笑”
想了想: “大概是因為開心”
搖搖頭,很明顯不認可: “你現在開心嗎”唐風問。
“不啊,”少年苦笑着聳肩, “怎麽可能,你在和我開玩笑”
他現在難受的要死。
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說話。
只是他不想放任這個傻狍子不管。
“那你為什麽要笑”
可惜對面絲毫不顧他的狀态,似乎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個嘛……”微微偏頭,難得認真地思考上一會兒, “你想想看,如果我帶着爽朗笑容的話……”
“那麽你看到我笑容的時候,心情是不是會變得好受一點”
“……”
搖搖頭,又點點頭。
好像……是有那麽一點。
習慣地笑了笑,溫柔地揉揉傻狍子的頭。
傻狍子也任由頭頂被揉着,默不作聲地底下頭,沒再問什麽。
以這個為契機打開話匣子,他們聊了很多。
繃帶少年告訴唐風他叫做“清郁”,家人被鬼所殺,自己則被“那位不能提及名字的大人”與其合作的“某位神明”做為實驗對象研究。
而作為回應,唐風也告訴了很多,包括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事實,包括他以前的經歷。
兩人還意外地發現,雙方對自殺都頗有心得。
伴随着周圍人時不時無法忍受的慘痛嚎叫,他們心無旁骛地聊了一晚。
到了最後,太陽終于出來了。
太陽升起來的一瞬間,牢籠裏原本所有病恹恹的人仿佛一下子活了過來。
朝聖一般,這些失敗品們紛紛張開雙臂,拖着殘缺破損的身體一點一點地挪向地面上那塊從小窗投射下來的一抹陽光。
歡呼雀躍着,他們最終在陽光底下粉碎為塵埃。
“能扶我過去嗎”清郁拉了拉唐風的衣角。
收回了冷淡注視死亡的目光,默然地點了點頭。
他很自然地牽起少年的手,兩只纏繞着繃帶的手交握在一起,緩緩融入那片漂浮着漫天塵埃的陽光底下。
很快的,伴随着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類似于強酸侵蝕皮膚的聲音,清郁少年的手立刻被陽光溶蝕。
他略微蹙起了眉。
唐風的手卻是在那片殘忍的陽光裏安然無恙,手指微微張開,像是在承接着什麽寶貴而溫暖,仿佛擁有實體化的寶物。
“看來你無法被陽光消磨呢。”
用僅剩的一只手擦了擦額角流下的冷汗,少年露出一個勉強的笑。
他不知道,鬼被陽光所照射竟然會如此痛苦。
像是用極其細密的刀片,一刀一刀地割裂着皮膚,既無法迅速解脫,又擺脫不了灼燒的熱度,只能任憑身體被疼痛一點一點地腐蝕。
可惡,他最怕疼了啊。
“‘那位大人’這回是是失算了,他不知道,這裏有一個成功的實驗品。”
撅起嘴角,戲谑地笑了笑。
“只有我死不了嗎”
成功的實驗品皺了皺眉,掌心朝上停止在那抹稀薄的陽光裏, “同伴們”化作的塵埃在他的指尖流竄。
“看來是呢,”清郁眼神悲憫,垂下眼睑,睫毛輕輕覆蓋住鳶色的眸子, “本來我還想再多陪你一會兒,但現在這個身體只是累贅……”
兩個人陷入長久的沉默。
“我改變主意了。”
沉默的盡頭,穿越者率先打破了沉默。
“咦”
“我會活下去,去尋找自殺的方法,”他說, “不過在那之前,我會找到将我變成這副樣子的家夥。”
“找到之後,殺了他。”
眼神堅定,罕見的金眸凝視向鳶色的眸子,看向那雙眼睛裏自己的倒影。
一個模糊的金色的影子。
“是嗎……”
“那就先祝你武運昌隆咯”
漂亮的鳶色眸子眨了眨,那其裏像盛了碾碎的陽光。
*
“最後的最後,請再擁抱我一下吧”清郁提議着, “吶,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雖然不是漂亮的小姐姐,但是一頭長發的可愛男孩子也是勉強能夠湊合的。
可被要求的那方卻是站着沒動。
“你知道,人類告別的時候總是會擁抱一下的。”
“別拒絕我,不然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陽光底下的少年依舊笑着,他張開雙臂,潰爛的皮膚在暖意的光裏一點一點地消散,仿佛傷痛也随着腐朽的潰散被溫柔地撫平。
快一點。
快一點。
不然,就再也來不及了……
心底裏有一個聲音這樣催促着,最終唐風動了起來。
沒有再猶豫,俯身抱住了少年。
對方身上全是濃重的血腥與腐朽,依稀偶爾混合着草藥的氣息和一點點陽光的味道。
他已經分不清那到底是生的味道,還是死的味道,他只知道緊緊地地抱着。
纖細且硌人,很瘦,抱起來叫人沒有安全感,就連溫度也遠遠稱不上溫暖,叫人心痛。
“笑一個吧,這是我最後的願望。”
“……”
希望你以後帶着笑活下去,不管是高興還是悲傷。
這樣一來,別人看到你時心情也會好一點。
成為他人的光,成為他人的救贖。
成為照亮這個可悲世界的光吧。
最後的話終究沒能傳達到,因為陽光已經将他腐蝕得不剩什麽了。
“知道了,要求可真多啊…… “
對方卻像是聽到了這些心聲一般,更加用力地緊抱住了他。
幾乎令這具孱弱的身體透不過氣。
不就是笑嗎
你等着,我笑給你看啊……
在腦海裏想象着大家面對着自己微笑時的樣子,第一次笑了出來。
不要消失得那麽快好不好
這不是好好笑出來了麽
吶,你倒是看一看。
唐風将已經不成人形的身體朝着陰影處帶了帶,唯有上面那一只鳶色的眼睛還溫柔盯視着他。
清郁也笑笑,擡起企圖撫上對方臉的手卻是終究滑落了下去。
——看到了哦。
是很棒的笑容呢。
像太陽一樣。
金色的頭發,金色的眼睛,像太陽一樣。
太陽……最喜歡了。
滋滋,嘩啦啦。
病弱的少年最終和他最愛的陽光消融在了一起,飄散在半空中。
臉上的笑容轉瞬即逝。
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白皙的臉沾染上那個人的血污和肉糜,眼神也徹底黯淡下去。
太陽完全升起來的時候,清郁已轉瞬化作一灘灰燼。
唐風揪着沾上了那人微弱氣息的衣物,死白色混合着血跡的繃帶纏繞于指尖,許久都沒有動靜。
末了,他用衣服将地上的骨灰兜起,一手捏碎牢籠的門鎖,默不作聲地走到室外那片被陽光普照着的荒地上。
陽光,對于鬼來說致命的東西。
此刻卻溫柔地接納着身為“鬼”的他的一切。
蹲下身,就着濕滑的猩紅泥土随手刨了個坑,将骨灰和着粉塵一同埋了。
當最後一抔土也回歸自然,死去的那位鬼之少年被徹底掩蓋,他轉身離開了小土包。
這具身體無法迎來死亡。
既然如此,他會好好利用。
在找到并解決到那個讓你如此痛苦如此殘忍地死去的人之前,不論多麽痛苦也要咬牙活下去。
直到這個夙願達成以後,尋找自殺的方法,最後到那個世界與你彙合。
所以放心好了。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絕不讓你孤單一人。
少年緊握着手中的繃帶,其上的蝴蝶結搖搖欲墜。
少年再也沒有回頭。
*
太陽落下又重新升起,陽光一遍又一遍地問候着那塊牢獄前的小土包。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某日。
那塊不知埋葬着誰人的墳頭忽地伸出一只蒼白的手。
指甲鋒利,那是一雙屬于“鬼”的手。
*
*
衣物摩擦的窸窣之聲,炭治郎的睫毛抖動一下,察覺到身邊另一張床上的人猛地坐起。
耳邊傳來壓抑過後仍顯得有些急促的喘息,不安的氣味不打招呼地鑽進鼻腔,縱使因為白日的訓練渾身乏力,還是強打起精神将眼睛睜開了一道縫。
黑暗中,長發的少年頭發淩亂,借着月色清晰可見有晶瑩的液體順着臉龐自下巴淌下,平日裏總是帶着笑意的眸子此時被悶上一層水霧。
“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迅速彈起,用力揉幾下眼睛強迫自己撐起眼皮,因為緊張而不自覺将音量擡高到了平常的一倍。
似乎被吓了一跳,先一個坐起來的人身子一抖,眼眶終于是承載不住裏面的液體也跟随着輕微幅度的顫抖流淌而下。
“抱歉,我吵醒你嗎”
擡袖照着臉上胡亂擦了一把,唐風朝着炭治郎抱歉一笑,眼角略微有些泛紅。
“對對對不起!”炭治郎立刻捂嘴,露出小孩子做錯事的驚慌失措表情,壓低了聲音, “我這邊才是太大聲吵到你了……堂君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哦,只是頭發不小心紮到眼睛裏去了,”擺擺手,裝作困頓地打了個哈欠, “快睡吧很晚了,明天炭治郎還要訓練的吧,睡吧睡吧。”
說着便要倉促躺下。
“堂君是在撒謊吧”
“……嗳”
“我聞得到的哦,堂君現在的氣味非常地苦澀,而且夾雜着謊言的味道。”
心虛地縮了縮肩膀,耳尖不自覺泛紅。
“不要說那麽奇怪的話啦!……氣味什麽的,大晚上的炭治郎你就不要瞎聞了。”
也不要那麽若無其事地在他面前作出評價啊!
超級害臊的好嗎!
“抱歉,可是……”
“我沒事的,只不過是夢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打斷欲言又止關心的話語, “炭治郎白天已經那麽累了不好好睡覺是不行的,所以……”
所以就不要管我這種人了。
後半段的話被淹沒在哭腔裏,不管怎麽扯起被角粗暴地擦拭,眼淚依舊像斷了線的珠子沒用地掉落個不停。
就算再怎麽自欺欺人,也知道那不是夢境而是事實。
那個叫清郁的死去的男孩子,明明發誓了要幫他報仇,信誓旦旦地說要找到無慘,到頭來他還是什麽也沒能替他做。
只知道用逃避和忘卻來麻痹自己,想着“只要一切都忘記了就不會難過了吧”,這樣自私地活着。
“無法自殺所以必須只有依靠着這樣才能活下去”,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呀”,就這樣用着可笑的借口,以為用着記性不好的理由就可以搪塞過去。
什麽啊,自己明明從頭到尾都只是那個只知道避重就輕的膽小鬼啊。
談什麽複仇,談什麽殺鬼,他是那個只曉得自殺解決一切一了百了懦弱無能而又無恥的醜陋家夥。
以為模仿着那孩子的笑容,努力學着他的樣子去對別人好就能夠獲得認可,就意味着他是個高尚的人了嗎
應該活下去的,獲得這份不朽生命的,是那個孩子才對,他這種人根本不值得被上天眷顧,被選中成為成功的實驗品。
“所以炭治郎你就不要管……唔!”
猝不及防,被人從身後緊緊地摟住。
“炭,炭治郎你……你突然之間做什……”
驚吓倒是真的,但奇怪的是,并沒有産生那種想要調動着身體作出本能反擊的念頭。
“我因為不了解堂君!所以沒有資格對你說三道四!”炭治郎大聲地說着,像是周一升旗臺前念誦着演講稿的學生代表那般擲地有聲, “但是!如果堂君不介意的話,不論是抱怨的話也好,吐苦水的話也好,都可以和我說!!”
“炭治……”
“就算盡情地對我撒嬌什麽的也完全沒問題!”
“啊炭治郎,耳,耳朵……”
“因為我是長男,所以無論如何也會聽你好好傾訴的!放心好了!”
“聲音太大了啦炭治郎!耳朵要聾掉了!!”
“啊……抱歉,不自覺就……”
大聲說話時的熱氣噴打在頸間,想要躲開,卻因為距離太近又被精神小夥抱得太緊的緣故,簡直避無可避。
縮了縮脖子,唐風伸手拉了拉松垮地挂在身上的浴衣,企圖擋住那片明顯泛紅灼熱起來的皮膚。
“謝謝你……是我太任性了點,沒能控制好情緒很不成熟,”帶着點委委屈屈的鼻音,還沾着點水珠的淡金色睫毛不太好意思地垂下, “總之,炭治郎你先不要這樣子,放開我啦……”
“對不起!我拒絕!”
“等等!你這樣大晚上随随便便爬別人的床還突然一下子從身後抱住對方什麽的,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啊!”
“不會松開的!在堂君身上那股苦澀的味道徹底消失以前,說什麽也不會松開!”
“啊!真是的!你胸壓得我好疼!到底是怎樣才練成這麽大一塊的!快放手啦!”
“堂君才是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不多加練習是不行的!身體也過于軟了些!雖然很瘦!但是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亂七八糟掙紮無果後,被鉗制般緊摟的那個,最後放棄了思考。
“我輸了……”微微喘息着,米色略帶些燦金的發絲混合着薄汗淩亂地沾在臉頰邊上,泛着運動過後的潮紅, “惹,随便炭治郎你處置好了。”
眼睛逐漸變化成死魚眼,眼角屬于鹹魚的淚水甚至還沒有幹涸。
“喲西喲西,”擺弄玩偶一般将對方翻了個身,在其有些詫異的目光注視下輕輕攬入了懷中, “沒事啦,沒事啦,已經什麽事都沒有啦,哥哥在這裏喲。”
用溫柔能夠到讓人哭出來的嗓音哄慰着,一手輕拍着後背,一手撫摸貓咪一般按上柔軟的頭頂,将頭發揉亂。
“……”
察覺到懷中的身體明顯地放松,試探着将手圈在自己身後作出回應,炭治郎松了一口氣。
“小的時候遇上傷心難過的事,也是像這樣被家人抱在懷裏,每次都能很快恢複元氣,”露出春天般的笑容, “我于堂君來說是家人沒錯吧所以不要哭了哦,雖然說出來會好受點,但是不想說的話也完全沒有關系,不管怎樣,我都會安慰你的。”
“……”
“嗚嗯……”
幹澀腫脹的眼睛再次濕潤,鼻頭忍不住變得酸澀,明明看不起自己抽抽搭搭而又沒用的樣子,在這一刻卻是忍不住就想要在這份溫暖的懷抱中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
胸腔像是塞上了海綿,滿滿當當,輕輕一捏就會擠出成河的淚水。
被人小心呵護着,仿佛從頭到腳連腳指頭也能夠毫無顧慮放松下來,身體被包裹在溫柔鄉之中,生平第一次被這樣對待。
手指收緊抓上那人身後帶着餘溫的衣角,将臉埋入并不寬厚卻足以令人感到安心的胸膛。
“會告訴你的……”
“嗯”
“會告訴你的,面對炭治郎的話,我什麽都會說的,”傳來悶悶而又濕乎乎的聲音,像是有些害臊不願意擡起頭, “明天不要砍石頭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唉”
“去見我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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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家長(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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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男主的惡毒僞哥[穿書]》求收qwq。
文案:
黎新宇穿成一本複仇打臉校園文中的惡毒男配
男配在男主家中破産,母親來他們家做女傭時瘋狂欺辱年幼的男主
而男主最終也因童年的種種不幸由一只小太陽成長為了陰郁暴戾的少年
為了避免日後被長歪的男主報複虐渣,手握劇本的黎新宇決定把眼前的幼年男主捧在手心裏,從小“喂糖”
夜裏怕黑睡不着
沒關系,抱上床哄哄一起睡。
跌倒了磕着碰了
沒關系,呼一呼揉揉臉,手心裏再塞顆糖。
在班上被人欺負
沒關系,放着我來,通通給他打回家
漸漸的,黎新宇發現男主和他越來越親昵
正在他慶幸着旗幟已經被拔除時……
對方:哥哥,結婚。
黎新宇:
僞骨科,養成, 1V1,雙潔,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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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友的文:
《[綜英美]希望》by兮如顏
文案:
維克托在淡綠色的營養液中睜開眼,他的面前浮現出淡白色的光組成的屏幕。
唯他自己可見。
【您曾是萬人敬仰的英雄,帶領民衆走向和平,您是當之無愧的“光明騎士”。】
【您也曾是被無數人憎恨的暗殺者,您的智謀和與隊友的配合,讓所有人懼怕。
您是備受寵愛的“陰影暗側”。】
【游戲正式開始。】
他伸手,指尖劃過屏幕,有光點纏繞在他的手指上。
困住他的玻璃罩随着他的動作破碎。
ps:主角和吧唧一起被洗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