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沖動是魔鬼
沖動是魔鬼
送走了澹臺太傅,雲衣有些郁悶,時不時的總是想起了他臨別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她還不能明白這些所謂的男女情愛,是需要雙方你情我願的,就如同澹臺巽然含蓄的暗示,她會因此而開心,只因為有人是愛着自己的。
澹臺巽然灑脫的走了,沒有帶走任何東西,他視錢財為身外之物,即使最終被雲衣拒絕,他依舊能走的不羁。
但是她自己呢,深愛着一個人,沒有任何理由的愛着,可她的愛,是要求回報的。
第二天她也比以往起得早,胸口總覺得有些堵,身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空虛至極。
“郡主,不知是誰托人轉交給你一封信。”青兒手裏拿捏着什麽,小心翼翼的遞給了她。“聽說淩王府昨天夜裏,被一場大火燒盡了。”
她慌忙的拆開信,有種不好預感。
強忍着情緒讀完了信,如釋重負,信尾的署名處,清晰地刻上了一個“東”字。
他們全家也走了,一夜之內,身邊所有的朋友都離她而去了,她還剩下什麽。
晚秋時節,總是伴随着一場一場纏綿悱恻的細雨,潤物無聲。
寒苦的冬季即将來臨,天地間的萬物還在做着最後的掙紮,這是一年離別的時候。
纏綿如絲一般輕軟的細雨自半開的窗口飄入,靜悄悄地灑入屋裏,半敞的支摘窗上蒙了一層淡薄的的水霧,雲衣深深呼吸,清新濕潤的空氣伴着秋季的涼爽料峭的微寒,沁入肺腑之間,此時分離的痛楚,卻更加撩人了。
手上的書信已然被沁濕,細雨打濕了白紙上墨黑色的字跡,漸漸暈開,字跡如同籠罩在朦朦秋雨中的混沌凡塵一般,有些看不真切。
就這麽吹着細細的涼風,透骨的雨水零落在她的臉頰上,生疼生疼的。
青兒見她淋了雨,擔憂的不得了,連忙找來幾件衣衫給她換了去,還特地為她準備好了沐浴的溫水。
“郡主,你可別再難過了,今晚雲王殿下不是說好了要帶你出去散心的嗎。”
Advertisement
沒錯,雲衣想起昨夜楚雲塵見她睡不着,以為她挂心澹臺太傅離去的事,便答應她今晚和她出府游玩,放松一下心情。
原來這個陌生的世界,不是只剩下她一人而已,她還有她最愛的父王,他會永遠陪在自己的身邊。雲衣沉重的心緒豁然開朗,小臉上的烏雲也散了去。
傍晚,皇城裏的熱鬧依舊不減,大街小巷燈火通明,照亮了一條條蔓延交錯的小道,唯見主幹道上,人來人往,一大部分都是衣着顯貴的學子游客,在月色下盡情的吟詩作對。
雲衣纏着楚雲塵往人多的那裏走去。
馬路的正中央處,只見數十個富家學子模樣的年青人,圍在一起,像是在湊什麽熱鬧一般。
“父王!那裏!那裏!我們也去看看吧!” 雲衣異常興奮,她死死拽着楚雲塵的衣袖,穿梭在人群中,惹得周圍游客都将注意力放在他們父女的身上,這讓一向低調的楚雲塵有些窘迫。
“雲兒,小心撞到別人。”楚雲塵不停的低聲囑咐着,可她壓根就沒聽進去。
“父王你看,那個姑娘好可憐哦,身邊還有兩個這麽小的孩子,就快餓死了。”雲衣的注意力跟着那些士子貴族,放在人群中間那三人身上,只見那年輕姑娘親身體虛弱,清秀俊俏,楚楚的跪在人前,身旁的兩個孩子依偎在她兩側,煞是可憐。
“父王,我們去幫幫她們好了。”
不等楚雲塵同意,雲衣就松開她的手,立馬奔向那裏,仔細打聽才知,她本是城內王公貴族家的婢女,帶着年幼的弟弟妹妹,卻因容貌遭到夫人的嫉妒被趕出府,還拖累了兩個孩子。
然而那些士族公子絲毫沒有憐憫之心,居然把她們的遭遇當做是熱鬧觀看。
“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有什麽需要盡管告訴我。”雲衣俯下身,語氣柔和的詢問道。
“奴婢月桐……謝小姐的大恩,只求一個安生之處,能夠照顧弟弟妹妹,要月桐做什麽都可以。”
“你身子這麽弱,哪還能做什麽……不如先和我回府,等養好病後再作打算。”雲衣未得到楚雲塵的允許,就自作主張,她一轉身,就對上楚雲塵滿是不悅的俊臉:“爹爹,你看她們多可憐,我們收下她吧。”
“等等……小姑娘,她哪能說跟你就跟你走?”一個纨绔士族公子阻止她的行為,猥瑣的眼神打量着月桐:“這女人早就被我買走了。”
“公子!……月桐沒來都沒有賣過身,你為何要這樣說?”
“幾天前你在這兒哀求我,我可憐你弟弟快要病死了,給了你錢,你也收了,現在你弟弟病治好了又不認賬了?!”
雲衣聽得咬牙切齒,真想修理一下這個好色貴族公子哥。
“她欠你多少錢,我給你。”
“小姑娘,是這樣的,我們這兒也有我們的規矩,今晚是我城士族學子一年一次集會,若是誰能脫穎而出,可以随意指點我們一人為他做一件事。”
這話在雲衣耳中響亮起來,她眼珠子轉溜,便把楚雲塵給拉了過來,小聲說道:“父王,你都聽到了吧,這裏可就交給你了。”
楚雲塵有些無言,他這女兒把自己當做是神,什麽事都敢往他身上攬。
“要比試什麽都行,我派他出場!”雲衣就這麽毫無保留的把的父王呈現在衆人面前,惹得衆人目瞪口呆。
“比試……三關,文武與智慧……只要連續三次勝出就算贏了。” 纨绔公子向她解釋游戲規則,有些結巴,畢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絕色的男子,他的氣勢頓時從一條威風凜凜的巨龍,變成了一條可憐兮兮的臭蟲。
“出題吧!”雲衣接下了他的話,時不時的還去瞅瞅他父王面黑的神色,心想,就只有這一次哦,你老可不要生氣,回去我再給您賠不是。
楚雲塵算是沉得住氣,至始至終一語未發,他偶爾抽空看看雲衣,那眼神……哎……
“回去我再收拾你。”
雲衣寒涼,她的父王雖然沒有說話,可那凜冽的眼神分明就是這個意思……“回去我再收拾你”
“第一題便是比試衆人的智慧,百年下來還未有能對出之人,倘若作答得合情合理,便算過關。”
雲衣見那裁判官從身後的木案上取下一副紅色字聯,擺在衆多學子面前,頓時一陣喧嘩,議論紛紛。
“煙因火起?”雲衣望着考題,開始納悶了。“這麽簡單的四個字,很難作答嗎?”
“嘿嘿,你可別小看它簡單,這可是一副拆字聯,由“因”和“火”兩字組成“煙”,下聯也必須要是能拆的字。”
此題一處,學子們都開始陷入沉思狀态,雲衣看了看楚雲塵,發現他好像很冷靜的在看着什麽東西。“父王,你可別提前就認輸了,再怎麽着,也得想想啊。”
“笛由竹做。”楚雲塵沒有在意雲衣的奚落,反而輕易的說出了下聯,此時此刻在場所有人又再次開始關注他。
“好聯!這可是絕對的好聯!”
雲衣突然張大了嘴巴,心想:“這不可能吧?”和他生活了這麽久,還不知他有此等實力。剛想開口稱贊一番,卻沿着楚雲塵剛才的目光,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只見河畔案上的方向,燈籠高挂,光鮮明亮,富麗堂皇,船坊上的舞姬忘情縱舞,還有樂姬手持長笛,忘情的吹奏着……
額……
原來是這樣……
碰巧到了這種程度,她不禁開始佩服楚雲塵的人品。
眼見第一道題答得輕松,雲衣也松了一口氣,俗話說的好,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聽聞衆人的嘆息聲,雲衣對她家父王的信心倍增三成。這時她一回頭就看見剛才那個主考官又神神秘秘的拿出一張書卷,小心翼翼的在大家面前展開。
老天,這次的題目可不一般哪!足足是一篇古文的長度,還讓不讓你活的。
“五百裏滇池,奔來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闊無邊!看東骧神駿,西翥靈儀,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韻士,何妨選勝登臨。趁蟹嶼螺州,梳裹就風鬟霧鬓;更蘋天葦地,點綴些翠羽丹霞。莫辜負四周香稻,萬頃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楊柳……”
大概粗略的看了幾遍,雲衣還在雲裏霧裏,只是這古文像是在哪見過?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些清高自以為是的貴族學子,又再次炸開了鍋。
沒有最難,只有更難!這乃是今夜試題的宗旨。學子們臉上都悄然浮上了一絲囧意。
只是這些人裏,就屬楚雲塵最無語……心裏想着,幾千年了……這文章怎麽還在考。
他提了提神,腦海裏浮現出《孫髯題昆明大觀樓》的原文。
雲衣見他并不着急,連忙替他備好了之和筆,就等着他的父王大顯身手了。
“數千年往事,注到心頭。把酒淩虛,嘆滾滾英雄誰在?想漢習樓船,唐标鐵柱,宋揮玉斧,元跨革囊。偉烈豐功,費盡移山心力。盡珠簾畫棟,卷不及暮雨朝雲;便斷碣殘碑,都付與蒼煙落照。只贏得幾杵疏鐘,半江漁火,兩行秋雁,一枕清霜……”
楚雲塵提筆寫下了這幾行字,幾乎是一氣呵成,将在場所有人都驚得傻乎乎的。
“嘿嘿,看見了嗎,他可是我爹,厲害吧!”雲衣居然也跟着那些傻乎乎的人一起傻乎起來。
“公子真是人中龍鳳,想我所學極廣,詩詞歌賦,諸子百家,人文地理,無一不精通,到頭了還是被公子的文采所折服了。”那個主考官非常恭敬的向楚雲塵一拜,場上又是一片嘩然。
楚雲塵沒有做聲,只是以笑容回應着那人的話,他心裏清楚這些東西不過是素手撚來的,算不上是他自己的才華,他不是一個喜歡随便聽人阿谀奉承之人,更加反感這些所謂的士子學子的腐敗文風。
可是……接下來的考驗,又該讓雲衣張口結舌了。
“這第三關便是考驗我們這些學子的身體素質,以往這關也是最不受人歡迎的,畢竟這些貴族門第的公子,個個都是嬌生慣養,弱不禁風的很哪。”
雲衣見那主考官從左邊的竹籃裏取出一個藤條編織的繡球,此時那些學子果然是一副排斥的模樣。
“額……這是要幹嘛?”雲衣好奇的問道。
“只要能将這個繡球毫無偏差扔進前面的花門,并且同時砸中花門裏面的那塊狀元金匾,那他即便是今晚的贏家了。”
“可是這個好難哦,那個圓孔那麽小,簡直和這個繡球一樣小嘛!”
“當然不簡單,要不怎麽能選出皇城最為出色的士子來?”
她忍不住偷看了四周散布的一個個貴族公子哥,弱不禁風,愚昧書生,再看看她的絕色父王,啊……不僅人高還很強壯的,平常總能輕而易舉的将她抱起來,這個考驗對他來說,僅僅只是一個手指頭,就能解決的事。
果然不出她所料,搶在前面的那些小婁樓,沒一個能将繡球碰到花門的,更別說是穿過去,還要砸到那塊匾。
雲衣此時的心情是即緊張又興奮,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等到他的父王出場。
突然冒出一個人來,是最先被雲衣奚落的那個纨绔子弟:“等等啊,這位公子,若是你此番比試輸了該如何,你今日這麽出出風頭,可是嚴重損害了我們這些士族子弟的顏面啊,将來還要我們怎麽混下去?”
“是你技不如人,還敢造次,我爹爹才不會輸呢,要是他輸了,我心甘情願給你當小妾。”雲衣不知哪來了勇氣,一口氣說出這麽大尺度的話,她可是見不得別人看輕她父王的。
“小姑娘,這可是你說的,一會兒可不要後悔。”他一臉壞笑,向衆人擠了擠臉色。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心裏七上八下不得安寧。再看一眼楚雲塵,那張俊臉陰寒到了極點。
“什麽嘛,我可是堂堂雲王府郡主,嫁不出去也不至于可你們這些人當小妾吧。”雲衣小聲嘀咕道,沒人聽得見她的話。
主考官制止了衆人的喧嘩,将繡球遞給了楚雲塵,她的小心髒撲通撲通的跳着。扪心自問,對她的父王也沒有多少把握,畢竟平常不見他玩過這些民間的游戲,和之前的落差算是極大。
楚雲塵冷靜的接過繡球,波瀾不驚,從容淡定的神色将他的人格魅力綻放到極致,引來四周無數異性的驚叫聲。
雲衣的記憶力在這個畫面中開始恍惚起來,腦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仿佛來自于幾千後的那個世界,糾纏的她的心緒,淩亂不堪……
随着他的修長的手臂扶起,一股無形的氣力忽然劃開,手裏的繡球仿佛以光的速度,狠狠的向花門砸去,一陣動蕩的聲響,不只是狀元金匾,連同真個花門都被震的粉碎,慘不忍睹。
雲衣吃驚的看着他,在場之人也目瞪口呆。
“父王,您再生氣,也不用砸人家的場子啊……”
那纨绔子弟揚言要娶她回去作妾,果然是踩到她父王的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