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絕嗣
絕嗣
寧靜的夜裏，卧房內床榻上的少女睡得很沉，絲毫沒有聽到悄然而至的腳步聲，就這樣毫無防備的被攬進一個陌生的懷裏。她從夢中驚醒，在黑夜中對上的竟是一雙再為熟悉不過的眸子：“是你？”她不可思議的凝視着來人，有種不妙的預感：“你來這裏做什麽？！”
“跟我走就知道了。”那人面無表情，只是用很平淡的語氣回答她的問題，如此冷漠的态度致使雲衣心裏隐隐約約有種不安，疑惑重重。
被他強迫的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雲衣才發覺有些不對勁，她一臉茫然對上男子的寒眸。
“楚凰月，告訴我……你究竟想做什麽？”
青衫男子的目光不再似以往那般溫潤，此時更多的是一種陰郁，寒光交替，竟讓她不寒而栗。
他無視她的懼意，用極度冰冷的聲音回道：“這只手，是因為楚雲塵而廢掉，我想……該是時候該算清這筆賬了……”
此話像是一盆冷水由頭到腳将她徹底澆醒，原本心裏還存有一絲遲疑，這下倒讓她完完全全的醒悟過來。
“……我真的難以相信，你從頭到尾都是在僞裝……我的猜測居然一點都沒錯。”
她一臉鄙夷之色，再無往昔的留戀：“既然如此，那你想怎樣……難道是想殺了我給你的左臂報仇嗎。”雲衣咄咄逼人的問道。
“我把你帶到這來，只是想問清楚一件事……”楚凰月斜睨她一眼，神情篤定，卻将她的一言一行都盡收眼底。
“你是想從我口中探出什麽？抱歉，我什麽都不會說的……”雲衣斬釘截鐵的回絕道，态度很堅決。“因為你，我傷害了自己最愛的人……可笑我還視你為知己，用最真摯的感情對你，而你卻為了自己的私心，那樣欺騙我！”
“最真摯的感情？呵呵……你有過嗎？”他冷哼一聲，嘴角挑起一抹詭異冷笑：“敢問，自從你回到楚雲塵身邊以後，心裏對我可存有一絲惦記？”
她真的好讨厭他這種冷酷陰郁的表情，被他這樣懷疑，她心裏日積月累的委屈頃刻間如洪水般瀉出，不禁為自己辯解道：“我為了讓你的身體減輕一絲痛苦，不惜放下所有尊嚴去求楚雲塵，甚至心甘情願留在王府為奴……這些事你可知道？”
“活在別人嘲諷不屑的目光下，我犧牲了自由，可仍不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那麽遙遠的地方，還多次求人代我去看你的情況，可換來的消息卻是你不告而別，我心急如焚，還是隔壁家的寡婦告訴我，說你被幾個有身份人接走，我以為他們是你的親信……”
“事到如今，你卻還埋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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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面前的青衫男子好無動容之色，不屑道：“是嗎，還真是委屈你了。”楚凰月慵懶地斜靠在牆垣上，陰骘般的眸光恨不得将她看穿，沉重的壓迫感讓她不禁渾身發冷，噤口不語。
而他卻僅僅只是再次發問道：“你說的那些很感人，但是我沒有興趣聽，今日請你來只想問你……澹臺巽然是不是到了流洲城，你可知他現在人在何處？”
“澹臺太傅？”雲衣對他所提之事面露驚訝之色，忍不住反問道：“你當真不可理喻，這種問題問我作什麽？我與他整整一年未見，他在哪我怎麽會知道！”
“是嗎……你不知道，那雲王叔肯定是知道的啰……”他随即支起偏倚的身子，不愠不火地的多說了一句話：“要是雲王叔一早醒來，發現他的心肝寶貝不見了，不知道會不發狂呢？”
“你……”雲衣結舌，怒氣沖沖地瞪着他，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因為他說的沒錯，若是楚雲塵發現她突然失蹤，還是在兩人發生親密關系之後，他一定會失去理智，發瘋去尋自己……一想到這些，她的胸口異常添堵。
楚凰月一步步地走向她，扶穩她嬌小顫抖的身子，眉目微挑：“怎麽不說話了，你剛才想說什麽。”
“其實……我确實知道一個人的下落，而且那個人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吧……”她聲東擊西，故意轉移話題，目的只是不希望自己成為他的棋子，成為她所愛之人的累贅。
餘光抽空瞥了一眼楚凰月，清亮嗓音也忽然變得深沉凝重：“我想告訴你的是，她如今人已不在絨滄國。”忽然她擡起漣漣的水眸，望向楚凰月，嘴角溢出了一抹黯淡的笑容。
此話一出，楚凰月的神色果然如她所料，詫異至極……遂自言自語道：“怎會，難道她是與澹臺巽然同時離開的，這怎麽可能……為何我派出去的的人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雲衣并未聽清他所說的，自顧問道：“你愛她，甚至到了不惜殇毀自己的地步，我很好奇，你我最初的相遇……難不成也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不……”他很果斷的否定了她的猜測，晦暗的目光重新恢複了一絲清澈，淡淡的睨視着她。“原因很簡單，是因為你長得像她，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你是雲王唯一的女兒。”
“所以你便開始想方設法接近我，可是我不明白，你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好。”
“接近你，我便與流洲更近一步，再加上雲王目前手中掌控的人脈，與絨滄國私底下的密切往來，再利用你對我的愧疚，楚雲塵對你的寵愛，最終達到我的目的……”
“原來如此，我終于懂了……”她恍然大悟，低下頭，禁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是嗎，除了這些，可還有什麽要問的？若是沒有了，你是否可以告訴我……她的下落，還有你是如何知曉她的事的？”
“送我回家，我便告訴你她的下落，不然我是不會多說一個字的。”她威脅道。
“呵呵，你果然是變聰明了……既然如此，也允許我再多說一個條件吧，此事怕是只有雲王叔才能幫我解決。”
“什麽條件？”雲衣無法看穿他的心思，不安的詢問道。
“讓他立刻終止他目前所有的計劃，并且打消存有的念頭……勸他不要等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才知道後悔。”他說這話的時候，已有十足的把握。“你心裏很清楚，在楚陵國沒有子嗣是很難登上帝王之位的，雲王目前雖然只有你一個女兒，可他畢竟還很年輕……”
聽他說出如此直白的話來，雲衣渾身僵住，心底頓時忐忑不安起來：“呵呵……那你想怎麽樣，他今後有沒有子嗣可不是你說的算的。”
只見楚凰月從衣袖中拿出什麽東西，詭異的呈現在雲衣面前道：“這是我托人從西域求來的靈丹妙藥，你可知它的用處？”
“……”
“這妙藥實屬來之不易，看來我只要找機會讓雲王叔當面服下，才能徹徹底底放心呢。”
“卑鄙小人！你會遭報應的！”雲衣大聲嚎道：“我勸你不要癡心妄想了，他是什麽樣子的人，你會不清楚麽？又怎麽會任你擺布！”。
“別忘了，你還在我手裏。”楚凰月停頓片刻，铮铮的看着她若有所思，故意擡高音調道：“不知江山與女兒，在他心裏……哪個更為重要一些？”
他低沉的嗓音盤旋在狹窄黑暗的空間內，不等雲衣開口，他便奪門而去。特意将唯一的出口緊緊封鎖住，并吩咐門外的守衛道：“看好她，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開門。”
她心如死灰，任由身子緩緩無力的落下，倚在牆邊，心裏無數遍默默哀求道：“父王，千萬不要答應他，雲兒求你了……”纖細的五指無助的抵在牆垣上，直到牆灰深深陷入她的指甲縫裏……
流洲城雲王府中，兩個修長的身影遺世獨立，立于前堂，紫袍男子擡手放在白衣男子的肩上，勸道：“如今連楚凰月的面都還沒見到，你不要淨往壞處想，說不定是你多心所致呢？”澹臺巽然極力安慰他，這兩日他所表現出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
聽道摯友的安慰，楚雲塵那張蒼白的臉色并未曾顯出半絲歡容，俨然一副絕望之色，恍如末日将至。“但願如此。”他只是淡淡回應道。
她才失蹤了兩日，他便是這番模樣，想起兩日前的早晨，突然發現她不見了，他找遍了偌大的王府，可到處都找不到她的身影，他心急如焚，簡直快要發瘋了……
“楚凰月既然提出條件，你随口答應他便是，當務之急是先救回雲兒。”澹臺巽然提醒他道，雖能輕易看出他心裏的矛盾，然而唯獨猜不出楚凰月的手段。
而楚雲塵卻是了然于心，他深信，楚凰月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們的，因此在見他之前，他就已做好最壞的打算。
赴約的那日，天公不作美依稀下起了小雨，楚雲塵按照楚凰月所提的要求，獨身至他所指定的地方，只可惜，雨越下越大，最終只好将談判地點換到附近的一家寺廟中。
此時楚凰月一身華服高貴難掩，立于廟宇中央，神情莊嚴凝重，而他的身旁，卻站着一個不該出現在此處的人，亦該稱作是他久未謀面的皇兄。
嘴角擺出嘲弄與得意的微笑，楚皇對他這個一向自負高傲的弟弟，如今的狀況倒是非常滿意。“皇弟近來過得可好？”
楚雲塵根本沒有看他一眼，而是把目光完全放在楚凰月身上：“我人已到，如今你還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勿要再多浪費時間。”
楚皇被他的無禮所遷怒，正要發作，卻被一旁的楚凰月攔下。
“雲王叔既然這麽心急，那我便合了王叔你的意，直入主題……”楚凰月從容不迫拿出那瓶他早已準備好的靈丹妙藥，直接遞到楚雲塵手中：“這是我特意為雲王叔求來的。”
見楚雲塵面無表情，他遂繼續說道：“放心，服下它并不會死，只是會斷絕子嗣而已……”“雲王叔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這藥對你來說，應該并不為難吧？”楚凰月又試探性的問他。
楚雲塵怔了怔，似乎不相信他提出的這個條件。
“呵呵…”他冷笑幾聲，竟讓人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手裏緊緊握住藥瓶。
“怎麽，這個條件讓王叔為難了？”
“不……我接受。”他淡淡道，收回了渙散的目光。憑他對楚凰月父子的了解，心裏其實早就做好赴死的打算，沒想到楚凰月僅僅只是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楚雲塵毫不猶豫的準備服下藥瓶裏的藥，卻被楚凰月突然制止住：“等等，這樣未免也太沒意思了……讓我再考慮考慮……”
“雲王一向高傲難攀，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從來只有擺弄別人的時候，要是今日在流洲城內，能有幸看到另一個雲王，定然會很有趣。”
“你想怎樣。”
“我也不知道，雲王叔自己看着辦便好。”他故意拉長語氣，環顧了會兒四周，假裝不在意道：“今日流洲城人來人往，好生熱鬧……王叔既然有事求我，當然要拿出誠意來，流洲城的百姓可都看着呢……”
“罷了。”白衣男子釋懷一笑，長袖連同手臂一道拂起，灑脫的服下了瓶中的藥，只見空瓶慢慢從他的手中滑落，他繼而優雅的轉身，背對着所有人，朝雨中而去。
雨一點一滴的吞噬着他僅有的尊嚴，與他逐漸消逝孤寂的背影……只見他走到那裏便停住腳步，輕輕地一撩修長衣擺，身子一低，便曲膝跪在了人群中央。
楚凰月父子生生怔住那裏，即使在雨中也難掩他們扭曲的面容……這樣的一個男子，究竟是什麽樣的力量，竟能讓他做到這種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