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活色生香
活色生香
楚凰月父子黯然離去,不帶走一絲得逞的暢快,那個自始至終被他們視作威脅的男子,就在他們的眼前失去了一切,卻不曾表現出半點悲傷……這場鬥争贏得太過容易,在他們心底卻像是失落了什麽重要的東西,瞬間變得空空蕩蕩,在無比的悵然之下,所得所失被徹底地抹煞而去,也許永遠也揀不回來了。
當雲衣重獲自由的時候,她仿佛站在雲和山的彼端,只是隔着一條徑道,在雨裏搜尋着那抹白衣的身影,心頭湧上的哀傷與疼痛來此幾世的聚積,痛徹心扉……輕薄的唇顫抖着,眼神卻義無反顧地鎖在雨中白衣男子的身上。
她驀然墜下的淚,滴落在灰色的地面上,與雨水交織成恨……望着白衣男子俊逸的面容,不染一絲塵埃,從容,安靜,高雅……纖長的衣擺被風吹起,任何詞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遺落在雨中的絕世風華,她甚至忍不住去懷疑,這只是個極容易破碎的幻夢,只要眨一眨眼睛,就會消失不見,而她竟又一次看癡了……
紅着腫脹的眼眶,朝着他奔跑而去,再也顧不上任何所謂的矜持。無力地跪倒在雨中,緊緊摟住了他的脖頸,冰涼的淚水一滴滴地落了下來,化成了晶瑩的水珠,凝結在他絕塵的容顏上。嘶聲竭力的沖他喊道:“父王……不要再跪了,起來吧……雲兒回來了……雲兒回來了……”
片刻的失神,他望着她心痛到極致的小臉,想說什麽,卻生生凝結在喉。
雲衣摟着他傷心的哭道:“父王……雲兒以後再也不任性了,一定會乖乖聽你的話,不會再淘氣不會再耍小孩子脾氣,好不好……”
楚雲塵沒有做聲,甚至連一句安慰她的話都沒有,只是怔在那裏看着她,過了許久,他緩緩伸出修長優美地手,輕輕覆在她的臉頰上,抹去了她的淚痕,灑然一笑,低沉的嗓音道:“回來就好。”
深入骨髓的依賴,仿佛只要多看對付一眼,便能獲得希冀……她沒有那麽堅強,想放手卻放不開,生怕一松手,他便會徹底消失。
看出她的心思,楚雲塵淡淡一笑,用力握住她冰冷柔軟的小手,遂将她拉入懷中,張臂擁住,不緊不慢安慰她道:“回家吧,雲兒。”他微微擡手,大掌揉了揉她的黑亮柔順的發絲,眸光的清澈瞬間化作一灘柔水,溫柔而又沉溺。
“父王……你有沒有答應他什麽……”待氣氛稍許的緩和,她揚起淚痕斑駁小臉隐隐不安的問道,心裏的芥蒂亦是揮之難去。“楚凰月他……”
“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其它的……都無關緊要。”他果決的打斷了她想說的話,一臉的不以為意,雲淡風輕。看到他的态度,雲衣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返回王府後,雲衣在第一時間見到了在前堂等候的澹臺巽然,她使勁地揉了揉自己的雙眼,視線漸漸清晰過來,她沖着紫袍男子露出久違的笑臉,又偏頭看了看她的父王,直到楚雲塵點頭她才敢向澹臺巽然走過去。
輕輕拽起他的衣角,确定是他本人她才放心:“澹臺太傅,果然是你。”
“原來楚凰月說的沒錯,你人已經到流洲城了,還好我事先不知道,沒有向他洩露你的蹤跡。”她十分乖巧的說道,然而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忽然感到周身被一股巨大的溫度所包圍住,溫暖而舒适,這種感覺陌生卻又熟悉,她微微愣住,才發現紫袍男子的長臂,跨過她纖細的腰間與背脊,緊緊地抱住了她。
“太傅……你……”雲衣恍惚不定,這樣突兀的舉動讓她十分驚訝,她一點一滴的逃出他的懷抱,目的只是不想被楚雲塵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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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你的父王可以安心了,平安無事就好……”澹臺巽然聲音柔和,讓人如沐春風,仔細的将她看了一遍:“有沒有受傷?”
“太傅放心,楚凰月并沒有為難我,雲兒很好……”
“你失蹤的這幾日,雲王沒有一刻不在擔心你,為你操碎了心,以後可要好好孝順父親,別再讓他有機會為你挂心。”
面對他的諄諄告誡,雲衣啞口無言,他一向是以一個師者的形象在她心裏,真到了這個時候,又該如何向他坦白……是否該告訴他,她愛那個男人,義無反顧的愛着?即使生死也不能阻止她愛他。
緊咬唇,擡起頭,不顧一切地直視着他:“太傅,其實……”
“雲兒,先回自己的房裏去吧,父王還有事要和澹臺太傅商量。”楚雲塵突然打斷了她想要說的話,見她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繼續勸道:“聽話,雲兒……”
雲衣被他支走,心裏雖然很不樂意,可一想到他為自己做出的犧牲,她的胸口便一陣扯痛。她不明白,為什麽大家都喜歡把她當孩子哄,什麽事都不讓她知道,難道她就這麽靠不住麽?她沉悶的走在長廊上,低着頭望着地,似乎也沒有什麽想要去的地方。
碰巧的是,她在長廊的盡頭看到了蕭清蘿,穿着一身華麗的霓衣,與一群舞姬聚在一起。雲衣好奇,提步走了過去,此時蕭清蘿也看到了她的身影,愣了片刻,面上浮現出一抹異樣之色,很難被人察覺:“在王府多日見不着你,還以為你出事了……原來是我多心了呢。”她輕步走到她面前,兩手握住雲衣的手,熱情的問候道。
“呵呵……”雲衣尴尬的笑了笑,連解釋都不想解釋,只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蕭清蘿身後那些個舞姬身上:“她們都是王府的舞姬麽?是不是雲王府最近又有貴賓要來?”
“恩,是絨滄國的世子大人,攜妻拜訪雲王府……約莫會在這個月十五。”蕭清蘿耐心向她提到此事,眸光閃爍,又似乎想起了什麽繼續道:“我原本打算以雲王妃之名親自領舞,迎接貴客,方顯誠意……既然你人已回來,不如換做你來領舞可好?”
聽她這麽一說,雲衣張口想要拒絕,并非她不會跳舞,而是要在那麽多人面前抛頭露面,她還沒有這麽大的勇氣呢。
“你若肯獻舞,王爺說不定會很驚訝呢,足以讓他知曉你長大了,不再是從前那個只會惹是生非的孩子。”蕭清蘿這話說的很中肯,讓雲衣很心動。她猶豫的會兒,怔怔看了眼那些正在練舞的舞姬們,個個身段婀娜多姿,豐盈美好。也許這真的會是一個好機會,讓楚雲塵對她另眼相待的好機會。
“好……我答應你……願意在那日的宴會上獻舞,只是我心裏沒譜,你願意幫我嗎?”
“那是自然。”
從那日後,雲衣每天很早就起床,與舞姬們一同在後苑練習,蕭清蘿則在一旁指導。到了十五這天,雲王府已到來大部分賓客,他們大多數都是絨滄國世子大人的親信與家眷,王府的家丁婢女忙着招呼賓客,直到最後,才是楚雲塵與絨滄國世子一同入座。
雲衣躲在幕後,朝前堂偷看一眼,她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發現坐在世子位子上的人,竟然是澹臺巽然!這個玩笑實在是太大了!
前堂的聲音逐漸變小,看似所有的客人都已正襟入座,楚陵國民風開放,随着一聲樂起,舞姬們輕紗裸/露,從幕後直漫步向前殿舞去,舞姿翩翩,漸入佳境……這樣活色生香的視覺效果,只會引來觀衆一時的激烈反響,看久了,終會把人膩死……
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舞姬身上,除了坐在正位之上的兩人,淺談淡笑,仿佛與塵世分離。
雲衣站在偌大的屏風後準備,等到此曲完畢後,就該輪到她入場獻舞了。抽空看了眼楚雲塵與澹臺巽然,發覺這兩人的注意力絲毫不在舞宴之上,對比其他男子垂涎三尺的模樣,她忍不住懷疑他們究竟是不是男人。
她仔細的整理了一下衣襟,一身粉色霓裳,胸前白色的亵衣欲遮還羞,白皙圓潤的肩頭上系着兩條纖細的絲帶,純淨而又妩媚……這也許才是最真實的她。出場後她假裝沒看見正位之上的兩人,自顧的起舞,直至完全投入……她每低一寸身姿,或彎下腰肢,亵衣便會一時展露出她胸前一片美好,豐滿挺拔,凹凸有致,随着她的舞姿的起伏,在場的男子似乎都在極力隐藏自己內心的燥熱……
果然,她擡頭看向正位那裏,白衣男子眸中暗含着的怒意越來越明顯,正埋首一語不發的飲酒,而坐在他身旁的紫袍男子,卻并未露出驚訝之色,只是很認真的觀賞着她的舞。
“不愧是你精心培養出來的尤物,這下我絨滄國的男兒估計都耽迷在她的裙下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澹臺巽然感嘆道,一邊說着,一面為身旁男子的酒杯裏斟酒。“倒是不知是誰故意這樣安排,以雲兒的性子,雖喜歡做一些出人意料之事,但也絕不會這般張揚,頂多背着你做,不讓你知道罷了。”他打趣的說着。
“這些所謂的絨滄國男兒中……是否也包括世子大人在內?”楚雲塵變相的問道,手裏拿捏着酒杯,眸光深邃竟讓人看不出情緒。
“罷了,這種場合雲王也不肯給我面子……”澹臺巽然笑着抱怨道。
好在雲衣在臺下聽不清兩人的對話,舞跳累了,她向觀衆行完禮直接朝正位坐席那走去。她心裏有氣,明明滿心的歡喜的為他編排了這段舞,想讨他歡心,可是他卻只顧飲酒,注意力根本不再自己身上,就連澹臺巽然都比他解風情。
她不顧別人異樣的目光,走上正席的臺階,直接撲入楚雲塵的懷,找他讨要說法:“父王……雲兒的舞跳得好不好?為什麽你都沒有認真看呢?”亦帶着幾分埋怨,幾分撒嬌的口吻聲讨道。
楚雲塵順勢将她抱入懷中,卻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她:“跳得好。”雲衣擡頭看他,一雙如水的眸子靜靜打量那張陰沉的俊臉,半響才說道:“你心情不好嗎?生氣了嗎?是不是雲兒做錯了什麽?”
她一連追問了三個問題,這才引起了楚雲塵的注意,終于回過神來,耳邊響起她怯怯的嗓音,看着面前有些蒼白的小臉,還有那惶惶不安的神色,他竟有些心痛。
“雲兒,你父王沒事,可能是昨夜未休息好,又多飲了一些酒。”澹臺巽然向她解釋道。
“哦……”她這才放心,松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父王你還是少喝點吧,別讓雲兒擔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