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Level2（五）
第14章 Level2（五）
餘閑如同一具走屍，在昏暗的隧道內漫無目的地走着。
她将手機的音量調得很大，耳機線吊在她與手機之間，一首又一首地播放着本地存儲的歌曲。
直到所有的歌曲播放完畢，耳機裏安靜了下來，再也沒有歌聲從裏面傳出來了。
燈光讓隧道随時保持明亮，無論她走到哪裏，都能看到她……與她腳下的影子。
就像她在與另一個自己相依為命。
坐在地上，從背包中拿出巧克力餅幹與杏仁水，之前被她誇贊過的味道此刻卻有些乏味，她拿出半盒醫用冰袋，将它們捏碎了放在身體的各處。
周圍的溫度瞬間便涼爽了下來，她鋪好帳篷，彎着腰鑽了進去，又拿出玩具鎖将帳篷的拉鏈鎖住，鑰匙圈挂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一個封閉的、舒适的空間便形成了。
但她始終無法入睡，翻來覆去腦海中浮現的都是那雙充血的眼睛與蔓延的火焰。
思緒飄蕩間，她開始思考一個問題：後室究竟是怎麽出現的？
她曾在level 1商人之家裏找到的資料上看到過，後室中的人們對于地球的另一個稱呼——前廳。
前廳與後室，這兩個稱呼似乎是有着某種奇異的聯系。
會不會後室與地球其實存在着某種關聯呢？
但她想不出答案，本該進入睡眠的大腦也越來越興奮，仿佛抓住了某個關鍵的線索，反反複複去想着二者的名字與共同點。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半，她依然沒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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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了密室逃脫交流論壇，上一篇貼子已經有了許多評論。
她随意地将屏幕上的評論往下滑動，黑色背景、白色字體的小字猶如一只只螞蟻，各種各樣的昵稱與評論在屏幕前一閃而過。
她終于開始感到困倦，大腦逐漸變得遲鈍，指腹滑動屏幕的速度也越來越緩慢。
直到，一行醒目的血紅色字體突然出現在屏幕上。
【派對客68：我來找你了我來找你了我來找你了我來找你了我來找你了我來找你了我來找你了我來找你了我來找你了我來找你了我來找你了=）】
餘閑死死地盯着那個評論，評論的字體顏色與其他評論不一樣，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出現。
它陰魂不散地出現在了她的貼子下面。
血紅色的字體在一片白色字體中間顯得尤為突兀，在黑色背景的襯托下，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在那條派對客68的評論後面，評論區的畫風逐漸便變得詭異起來——
【密室尖叫雞：樓上是怎麽回事，怎麽卡的字體顏色，我也想弄一個血紅的，教教我呗。】
【小小艾莉：好吓人啊，我大半夜睡不着來翻評論，突然看到這個派對客68的評論被吓了一跳。】
【甜桃兔兔：管理員呢，管理員出來，這是出bug了嗎？@管理員03】
【管理員03：你好，目前未發現███，請██不要████，我們工作人員正在██████該貼██=）=）=）我來找你了███你在哪裏？】
……
就在她還在繼續刷評論時，她的這條貼子忽然變成了404錯誤頁面。
餘閑刷新了好幾遍自己的論壇主頁，發現這條貼子已經憑空消失了。
她通過客服通道詢問管理員，得到的答複是——【我們并沒有删除那條貼子，或許貼子的丢失與系統檢測到服務器出現的波動有關。】
顯然，管理員并不認為那個“利用bug更改字體顏色”的派對客68用戶有問題，但得到答複的餘閑反而更加心慌。
她躺在光線昏暗的帳篷裏，外面牆壁管道發出的運作聲隔着帳篷布料傳來、還有遠處管道破裂的滴答滴水聲。除此之外，整條隧道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但這種沉寂卻讓她的大腦滋生更多的遐想。
能夠連接前廳與後室的密室逃脫交流論壇、突然出現在她貼子下方的派對客68、會改變顏色的字體以及憑空消失的貼子……
她已經徹底睡不着了，甚至覺得這個地方不再安全。
餘閑幹脆收拾好帳篷，将背包背好，唐刀雙手抱在了胸前，決定現在就出發離開這裏。
手機顯示時間淩晨三點，她沿着隧道的牆壁繼續前行，邊走邊在論壇上開始編輯新的貼子。
這次她不再在貼子裏寫出這幾天的真實經歷與去過的地方，而是編造了一個虛假的故事。
“我找到了一扇未上鎖的門，打開後進入了level 2.1……”她的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打字，同時留意周圍的動靜：“經過了一番波折，我最終離開了level 2，我很幸運，因為我已經不在那裏了。”
點擊發送，屏幕中間的圓條轉了幾十圈，終于在她的祈禱下成功發送了出去。
如果那位名叫派對客68的用戶看到了這條貼子，大概率會以為她已經不在level 2了。
餘閑松了一口氣，又覺得自己或許是太過敏感了，或許這一切真的只是因為論壇服務器的網絡波動而已，又或許派對客68是一位年紀不大的孩子，只是喜歡以這樣的惡作劇恐吓她呢？
但她不敢去賭，哪怕心中的那個可能再離譜，她也不敢拿命去試探真相。
但願一切都只是她想太多了。
淩晨五點零六分，她在緊張中喝掉了一瓶杏仁水後，來到了整條隧道的盡頭。
令她感到驚訝的是，那裏一片黑暗，只有隧道內的光亮微弱地照射進去，隐約能看見裏面是一間巨大寬闊的房間。
房間裏的燈具似乎遭到了某種破壞，大部分都已經熄滅了，僅剩下了幾盞燈偶爾會閃爍幾下，照出那一小片區域內的景象。
餘閑通過明滅不定的光亮看到，房間內歪倒着許多桌椅板凳，房間的盡頭有扇門，地板上都覆滿了灰塵，似乎已經許久沒有任何生物經過這裏了。
這個發現讓她懸着的心穩定了不少，隧道的盡頭處就只有這一條路，她必須通過這個房間離開。
将唐刀緊握在手裏，她從明亮的隧道中邁出一步，一腳踏入了黑暗之中。
手機電筒被打開，光源瞬間從她手中手機的頂端發出，照亮了身前的一小片的地板。
她舉高手機前進，試圖讓光源能照亮房間內更多的地方。
周圍安靜得有些過分，靜到她只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就連原本應該在level 2無時無刻都能聽到的管道機器運作的聲音都消失了。
就在她覺得有些不對勁的時候，不遠處翻倒在地上的桌子後方，驀地極快閃過一道人影。
餘閑強忍着不讓自己尖叫出聲，将手機的燈光緩緩移向了那張翻倒的桌子……
微弱的光亮顫動幾下，瞬間熄滅了。
手機沒電了。
與此同時，站在房間中間的她，皮膚上泛起一股麻癢的寒意，隐約能聽見有道腳步聲在一步一步朝她靠近而來。
那些房間內本該明滅閃爍的燈光不再亮起，半空中，浮現出一張張大小不一的笑臉。
它們有着發光的的雙眼，嘴角咧得很大，裏面全是同樣發光的牙齒，那些鋒利的牙齒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雙雙圓形的眼睛全盯着站在房間中間的餘閑。
它們似乎沒有身體，只憑借發光的笑臉漂浮在半空中。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出于什麽樣的心理，竟然還下意識數了一下房間內笑臉的數量：一共九只實體。
它們向她緩緩聚攏而來。
她別無選擇，只能試探地向後退了一步，想要逃出它們的包圍圈，然而還沒等她退出去，後背便倏然撞上了一具溫熱結實的身體。
炙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脆弱的脖頸處，一只有力的手臂從身後順勢攬住了少女纖薄的肩膀，她落入了一個滾燙的懷抱中。
“看着它們，”男人的聲音有些耳熟，翕動的薄唇幾乎咬上她的耳朵：“別移開目光。”
她想到了先前看到的那個桌後的人影。
餘閑按照他的話去做，同時在記憶中搜尋聲音的主人。
她沒有試圖掙紮，因為現在掙紮已經沒有必要，以他們現在的姿勢，身後之人随時都能捏斷她的脖頸。
那道低沉磁性的聲音繼續道：“現在，向前走。”
她邁出了一小步。
男人也跟着邁步。
半空中那些笑臉跟着他們，但卻并沒有發動攻擊。
他們就這樣維持着一個詭異的平衡前進，房間裏安靜極了，她耳邊除了腳步聲，便是男人略帶喘息的話語。
“做的很好，”他的語氣有些僵硬：“別害怕。”
她其實已經不害怕了，有些陰暗的心理不能說出來，但會在心底裏浮現——如果那些實體要殺了她，至少她不會是一個人孤獨地死去。
但身後的男人卻讓她閉上眼，換他來與那些笑臉對視。
餘閑閉眸，任由黑暗将自己的身體吞噬，她開始在一群漂浮的實體中摸索着前進。
即使這樣她不再需要面對那些實體，但失明仍會加劇她心中的不安。
她忍不住輕聲問出那個名字：“白鳥？”
無人應答。
她正準備叫第二遍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聲很輕的回應。
他低聲說：“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