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見蘇沐琛半天不說話,外婆以為他同意了,連忙跟隔壁四舅姥爺互通消息,确定了時間地點之後,才道:“沐沐,那就這麽決定了,明天你們去相親,位置我都幫你定好了,你明天就在鎮口的橋頭等,對方會來接你去縣城。”
新聞已經跳到下一個,蘇沐琛沉默半天才緩緩移開眼,茫然回頭才發現外婆是在跟他說話。
他撓了撓頭遲疑問:“什,什麽?外婆你剛剛在說什麽?”
“我說我已經幫你們約好了,明天跟對方去見一面……”外婆又把剛才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明天讓江讓送你去鎮口,他會來接你。”
“外婆……”蘇沐琛嘴角直抽抽,他想要拒絕的,可外婆都已經跟對方溝通好了,定好了時間,也定好了地點。
事已至此,他再搖頭說不去,會讓外婆很難做。
沒辦法,蘇沐琛只能勉為其難同意了。
反正只是去相親,相沒相上還不是他說了算。
第二天一早,江讓就開三輪車将他送去了鎮口。
他下車準備走的時候,江讓喊住了他:“等一下。”
蘇沐琛回頭看他,他卻又不說話,一臉的欲言又止。
“你要說什麽就說吧,吞吞吐吐的做什麽?”
“小趴菜,你,你真喜歡男人啊?”
“對啊,怎麽了?”蘇沐琛點頭,看着江讓複雜的神情,笑道:“我雖然喜歡男人,但也不至于饑不擇食,你放心吧!我對你沒興趣,不喜歡你這一款的。”
“你……”江讓一噎,翻了個白眼:“誰稀罕你的喜歡,我對你更沒興趣,弱得要死,一指頭就能幹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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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沐琛聳肩,“下午記得來接我。”
江讓皺眉:“為什麽要下午回來?你還要跟他吃飯嗎?”
“不知道,随對方定吧。”蘇沐琛想起外婆說過的話,又繼續道:“但是聽說會去縣裏,好不容易去一趟,肯定得逛逛,你想要什麽嗎?我給你帶回來。”
“不需要。”江讓搖頭:“小趴菜你注意安全,早點回來,別給人騙走了。快回來的時候提前打電話給我,我來這裏接你。”
“好,拜拜。”
蘇沐琛轉身走了。
然後在橋頭見到了相親對象,那個相親對象炫耀完自己的房子,又炫耀自己的車,然後還帶他去縣裏最豪華的餐廳吃飯,不過鬧出來點小意外。
下午,那個男的要送他回來,蘇沐琛連連擺手,逃命似的跑了。
自己去商場逛了逛,給舅舅舅媽還有外婆一人買了一身新衣服,給歲歲買了很多好吃的東西,還給江讓買了新的球鞋。
天快黑的時候,才提着大包小包回了鎮上,江讓在鎮口橋頭等他,接過他手裏的東西放進三輪車的後車廂,又順手脫了外套墊在他的坐位上。
“你怎麽才回來?天都快黑了。”
“給你們去買東西了。”蘇沐琛指了指那雙鞋:“看到沒?我給你買了新的球鞋,小讓讓,快叫一聲哥。”
江讓頭發都快要豎起來了:“誰是小讓讓?誰叫小讓讓?你才小讓讓。”
蘇沐琛笑的要死,每次他叫江讓小讓讓,江讓都會炸毛,好玩死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外婆興沖沖地問:“相親還順利嗎?”
“還算順利吧。”
“你看上他了?”外婆滿臉欣慰。
溫知歲一愣,嗆了一口飯。
江讓一怔,筷子掉在地上。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不可能吧。”
“當然不可能。”蘇沐琛翻了個白眼:“外婆你在開玩笑嗎?”
“那你還說順利。”
“是挺順利的,路程順利,過程順利,除了人不順利和吃飯不順利之外,其他都挺順利的。”蘇沐琛想到餐廳裏發生的事情,就忍不住笑。
“人怎麽不順利了?”溫知歲問:“醜嗎?”
“不醜吧,但也不好看,不是我喜歡的那一款。”蘇沐琛眨了眨眼睛,他是外貌協會的,不醜也入不了他的眼。
“那吃飯怎麽不順利了?”江讓又問。
“我準備說之前,你們先不要吃飯。”蘇沐琛說。
“為什麽?”
“我怕你的飯會從鼻子出來。”
蘇沐琛說完才繼續道:“縣裏新開了一家還不錯的法式西餐廳,有中文菜單,也有全英文菜單……”
他的那位相親對象或許是想在他面前裝一下,挑了一本全英文的菜單,裝模作樣的點了兩個菜。
然後他們倆在那裏坐了一個小時,也沒有服務員來上菜。
“然後我的相親對象就問服務員,“你們這的上菜速度也太慢了?都一個小時了,我點的菜還沒上。”
“最搞笑的來了,服務員過來說:“先生,您剛點的是兩首小提琴曲,我們的提琴手已經給您拉過了。”
“噗……”不信邪,偏偏要往嘴裏塞飯的溫知歲沒忍住。一口飯徹底噴了出來,她一邊道歉一邊笑:“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太搞笑了。”
“是吧是吧!我當時真的忍不住了,但是又不能笑,因為當着別人的面笑太沒禮貌了,所以我躲去廁所笑的。”
蘇沐琛說完自己都笑到要死,“其實仔細想想,相親也還真的挺好玩的。”
畢竟平時也遇不到這種奇葩。
外婆眼睛一亮:“沐沐覺得相親好玩嗎?那外婆明天再給你找一個,外婆保證一定不會再找這種沒文化的了。”
蘇沐琛:……
“不是的,外婆,我不是這個意思,感情這種事情順其自然就好,我不太喜歡相親,感情又不是大白菜,說來就來,說買就買。只見一面的人,什麽都還不了解呢!怎麽能聊到感情這種事上來。”
“我也知道,外婆什麽都知道,可是你一直待在這個小山溝溝裏,山溝溝裏除了樹就是土,這裏太偏僻了。如果不相親的話,去哪裏認識很好的人,總不會有非常優秀的人自己跑到這個山溝溝裏來找你吧。”
“說不定有呢!”蘇沐琛垂死掙紮:“說不定哪天就從外面跑來一個非常優秀的人過來找我,還非我不可呢!”
外婆道:“天上掉餡餅了,這山溝溝裏都不會掉金鳳凰,別做這種夢了,與其等,還不如自己去找。”
“誰說山溝溝裏不會掉金鳳凰了?”江讓小心翼翼的插了一句嘴:“小趴菜不就是掉進山溝溝裏的金鳳凰嗎?”
“你給我閉嘴,飯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吧?再說話就別吃飯了。”外婆瞪了江讓一眼,又繼續道:“沐沐,你喜歡什麽樣子的,你就跟外婆說,外婆就按照你喜歡的樣子找怎麽樣?”
溫知歲在一旁笑,“他喜歡長得帥的,好看的,有八塊腹肌的,最好是學霸,外婆,長得一般的、沒文化的就不要介紹給他了。”
外婆問:“歲歲說的對嗎?”
“啊,對對對,她說的都對。”蘇沐琛用力點頭:“我這個人還挺挑剔的,沒文化的不行。長得一般帥的不行,要超級超級帥才可以,八塊腹肌少一塊都不行。”
蘇沐琛一樣一樣比劃:“胸肌要這麽大,太大或太小不行,身高188.5厘米,高一厘米,矮一厘米都不行。體重75公斤,多一斤不行,重一斤不行。”
一旁的溫知歲和江讓聽得直翻白眼,帶尺子和體重稱相親呢?
外婆怔了怔,也轉身走了。
蘇沐琛剛準備松一口氣,外婆又拿了個小本本回來了。
她不會寫字,讓江讓在本本上一一記下後,才滿意點頭:“放心,都交給外婆,外婆幫你去訪一訪,絕對給你找一個符合要求的。”
“絕對找有文化有學歷的,超級超級帥的,有饅頭大的胸肌,八塊腹肌,身高188.5厘米,體重75公斤的人。”
蘇沐琛:……
溫知歲:???
江讓:!!!
一頓飯吃的波濤洶湧,蘇沐琛好笑的同時又覺得溫馨,外婆是真的很喜歡他,真的為他操碎了心。
笑到一半的時候,餘光看到電視上的新聞,又瞬間頓住了。
頭頂的電視機裏突然出現了陌生又熟悉的人。
說熟悉,是因為他們曾經在一起待了将近一年,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做過很多親密無間的事情。
說陌生,是因為電視裏的那個人已經變得和曾經不一樣了。
眉眼依舊出衆,好看的過分,但是褪去了曾經少年時的青澀,變得更加成熟,讓人看一眼,就再也舍不得移開眼睛。
可是比起他的外表,他的氣質才更讓人不可忽視,像高山之巅的雪,像磨去濁質的玉石。
那個曾經在泥漿裏掙紮的人,終于洗盡一身鉛華,如出鞘的寶劍,鋒芒畢露,成為旁人再也高不可攀的存在。
他唇角帶着淺笑雙手交疊坐在沙發上,淡定的接受着采訪,非常專業的介紹仿生機器人的實用性和各種功能,從善如流地回答主持人提出的問題。
蘇沐琛就這樣愣愣的看着電視上的人,眼睛都忘了眨,一時心跳如鼓擂,那顆心不受他控制似的,一下一下想要跳出他的胸腔,他用力捂着胸口,快要忘記呼吸了。
在采訪快要結束的時候,最後主持人道:“非常榮幸能請到仿生機器人的研發人時先生親自登臺介紹,節目的最後,我想請問時先生還有沒有什麽特別想說的話。”
“有,我有一句話想要對一個人說。”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睛看向攝像機,眸底仿佛有破碎的光,一字一句:“我回來了,你在哪裏?”
*
H市,美食街的巷尾。
天色越來越晚了,零星的燈光亮起,照亮黑暗的小巷。
賣烤紅薯的老頭見路人越來越少,便準備收攤。
遠處,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慢吞吞駛來,不遠不近的停在烤紅薯攤旁邊,太豪氣的車标與這破舊昏暗的美食街舊巷格格不入。
後座車門被司機打開,從車上走下一個大概二十歲出頭的青年,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裝,肩寬腿長,烏發白膚,眉眼昳麗,非常優越的長相。
青年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目光從對面快要打烊的柳州螺蛳粉店移向老頭的烤紅薯攤。
“麻煩給我一個烤紅薯,謝謝!”聲音幹淨清澈,很好聽。
老頭怔了怔問:“要,要哪個?”
“随便,您幫我挑就行。”
“好。”老頭挑了個剛出爐的紅心蜜薯,稱了一下,“18塊。”
他遞過去的時候,看了青年一眼,又看了一眼,嘴唇動了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過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忍住,問:“我覺得你有點眼熟,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青年将錢遞給他,朝他溫和笑了笑,“老伯,我是小時啊!以前在對面螺蛳粉店兼職,您還給我送過烤紅薯。”
“哦,是小時啊!”老頭一拍腦袋,頓時滿臉笑容,他年紀大了,但記性還不算太差:“我就說這麽眼熟,原本是你啊。”
老頭沒接錢,笑意盈盈連忙擺手:“不要付錢了,這個烤紅薯就當老伯送給你吃的。”
“不用了,我帶了現金,謝謝你老伯。”時珩将錢徑自塞到他收錢的紙箱裏。
拿着烤得金黃流油的紅薯,伸手下意識将它掰開成兩瓣,掰完又怔了怔,從前吃烤紅薯,總是一人一半,現在卻不知道把另一半給誰。
老頭上下打量着時珩,眼裏的驚嘆溢于言表:“哎呀,這都多久沒見了,小時真的是長得越來越好看了,這得讓多少姑娘心動啊!”
“哦,對了,你有對象了,你看我這破記性!他以前還經常來接你下班呢,吃烤紅薯還不帶錢,等着你給他付賬,呵呵呵∽”老頭說起以前的事還挺開心,笑眯眯問:“對了,他今天怎麽沒來?”
時珩一怔,心口驀然疼得厲害。
距離當初已經三年過去了,三年足夠改變很多人,也足夠忘掉很多事情,唯獨那個人像一根刺一直橫在他的心間,嵌入靈魂,深入骨髓。
讓他食不下咽,痛不欲生。似乎只要一提起來,心口就疼的發慌,仿佛被人活生生剜去了一塊血肉。
“說起來,你走之後,你對象也不來了。”老頭說完又拍了一下腦袋:“哦,不對,後來還來過一次。”
“他是過來買烤紅薯,還是過來吃螺蛳粉?”時珩垂眸咬了一口手裏的紅薯,明明還是從前那個味道,又軟又糯,可吃在他嘴裏卻泛着苦。
“不是。”老頭搖頭:“沒去吃螺蛳粉,也沒來吃烤紅薯,他什麽都沒做,就站在這裏看,盯着對面柳州螺蛳粉店看了好久好久。”
時珩低低笑出了聲,可那笑容分明難看到極點。
那時候的他在看什麽呢?是不是也在想他?是不是也有哪怕一點點的放不下他、舍不得他?
老頭見時珩神情不對,突然頓了頓,小心翼翼問:“你們不會是分手了吧?”
時珩搖頭:“沒有。”
沒有分手,或者說,他們連分手這個過程都沒有,只是他單方面不要他了。
可是,憑什麽呢?
憑什麽一聲不吭就離開,憑什麽說不要他就不要他。
憑什麽留他一個人苦苦掙紮,憑什麽就他一個人放不下。
憑什麽啊?